億兆次的迭代,原本有著無數可能結局的世界,如同分叉的巨樹,由玩家們最終決出的枝條引導,生長出嶄新的主幹。分岔,選擇,再分岔……永續地延伸下去,通往海水全部退去的那天。整個世界,是一場宏大的計算機模擬實驗。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場實驗中微不足道的分子,卻擁有改變進程的巨大力量。迭代從不停止。饒是早有猜測,故事仍舊讓眾人震撼到忘記了呼吸。從被製造出來的那一刻,超級計算機們沒有一秒忘記身上背負的使命。造物者傾盡人類所有的智慧創造了它們,它們也在竭盡全力地保護著人類,在這場大災變中存活下去。“那月光的情況呢?”陳詞問道,他並未被這宏大的故事迷惑,意識到五大信標似乎在刻意回避著月光的狀況。“重新取得聯絡後,它有沒有告訴你們究竟是為何坍塌?內部的情況又是如何?ashes究竟從哪裏來的?我和陳念誕生在它坍塌之後的不久,是不是就意味著其實月光早就做好了準備?”“對啊。”陳念也從恢弘敘事的激動中緩過神來,皺起眉頭。“說了這麽多,隻是在解釋電幻神國存在的理由,全球性海浸災難已經持續了千年,為什麽偏偏要在最近十幾年用遊戲進行模擬?難道說你們沒想過人作為變量的影響問題嗎?”麵對陳詞和陳念直擊要害的提問,信標們做出回答。cinnabar:“時至今日,吾等仍舊不清楚月光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麽。”s.mokyquartz:“在後續取得聯絡的十年當中。”chalcanthite:“它雖然不再作為避難所存在,但程序仍舊可以正常運轉,參與遊戲的製作。”astrophyllite:“我們知曉它此前的經曆,卻又不是特別清楚。”又來了。沙弗萊皺起眉頭,他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從信標口中聽到謎語人回答了,被不斷隱瞞的無力感,讓他非常不爽。而信標接下來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他們耳邊。gibbsite:“究其原因,是月光的刻意隱瞞。”刻意隱瞞?就連傅天河都驚訝地抬起頭,這四個字飽含深意,令人遐想無數。刻意隱瞞所經曆的危機,可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為了保護其他同胞免於相同的危險;或是早已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叛變了陣營。月光屬於哪一種?也許除了它本身,沒人能夠知曉。傅天河看向陳詞,隻覺告訴他,後一種可能出現的概率很小很小,否則月光為什麽會讓陳詞和陳念兄弟倆人出現?又為什麽會在最後關頭發出求救?cinnabar:“如今,月光早已徹底封閉。”s.mokyquartz:“九年來,我們再也沒收到其中傳出的任何消息。”chalcanthite:“想要知曉情況具體如何,必須親自前往探查。”astrophyllite:“但因為那扇門的存在,此前派出的所有秘密隊伍,都無功而返。”陳念:“也就是說,想要知道月光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有讓我們兄弟兩個帶人前往才行。”他和陳詞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某種懷疑。門顯而易見是為他們倆設計的,缺一不可,並且兩人身上都存有與情感相關的封印,必須要在封印解除之後,才能順打開。這就導致了如果想要開啟月光,必須等待他們兩個長大,又有一定閱曆才行。而出生後不久,他們兩個就因大火失散,甚至不知曉彼此的存在。仔細想想,倒是能品出幾分拖延時間的味道。如果月光內部的情況真的足夠緊急,又為什麽要設下如此高的門檻?還是說想要順利探尋其中,必須讓他倆長大成人,又在這世間留有足夠的牽掛?太奇怪了。“還有什麽能向我們提供的信息嗎?”陳詞直接問道,“事到如今,大家說話都爽快點,不要在無所謂的地方浪費時間。”“你們最好把知道的全都說了。”陳念道,“要不然我們進入到月光內部,再遭遇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不就和送人頭差不多了麽。”“能說的都已經全都告訴諸位了。不過我們還有最後一條忠告——”“小心眼睛。”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宇宙,數據,信標,包括人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翻地覆,靈魂經受著一場混亂的電磁脈衝,難以言喻地暈眩之中,陷入濃重的漆黑。三秒之後,眼前充斥著一片深藍,他們被強行退出到了電幻神國的登錄界麵。同時嗅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陳詞立刻摘下腦袋上的神經適配器,他用力眨著脹痛的雙眼,盯住天花板,深吸口氣。沙弗萊檢查著適配器,確定它被燒掉,再也無法使用了。陳念直挺挺地坐起來,頭發被神經適配器壓得亂七八糟:“小心眼睛?什麽眼睛啊,是傅天河的眼嗎?但他的體檢報告不是說沒事來著?”傅天河滿臉茫然,下意識抬手觸碰自己纏著紗布的右眼:“哈?可我沒事啊,手術也很順利,有什麽好小心的?”“可能指代的是其他東西。”沙弗萊道,因為傅天河的右眼有問題,所以在聽到眼睛這個詞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傅天河。但仔細琢磨,就知道更有可能指代其它東西。眼睛,提供視覺,用來看到世間萬物,是生物體的“攝像頭”。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要小心他們的動向被監視?陳家燃起的詭異大火,潛入宅邸想要殺死陳念的藍眼怪物,事先在環海平台布置的埋伏,以及從皇帝口中準確聽到的,有敵人打入內部。沙弗萊本以為在藍眼怪物被捕獲之後,情況應該會好上很多,現在看來,那個那種觀察的敵人,可能隻是變得更加隱蔽了。“我們先緩一緩,等有時間再去更安全的地方詳細討論吧。”沙弗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好。”陳念也想先理一理有點亂的腦子,看到另一張床上的陳詞,滿眼都是哥哥方才的颯爽英姿。“對了哥,剛才你不是說還有重要的事兒要做嗎?別耽誤了。”傅天河:“是啊,快去吧。”“嗯。”陳詞答應著,從床頭櫃抽屜中拿出一小瓶眼藥水,他靠近傅天河的床邊,輕聲道,“來。”“啊?”傅天河還沒反應過來,九月不是要去做重要的事嗎?花了兩秒鍾,傅天河驟然意識到,讓陳詞質問信標的、非常重要的、不想被耽誤的事情,就是給他滴眼藥水。alpha整張臉立刻燒了起來。第193章 嗯,點眼藥水而已,沒什麽好值得害羞的。但當著陳念和沙弗萊的麵,簡直就要讓傅天河臉紅到爆炸,隻是為了給他上藥這樣小小不然的事,九月竟然……他自己都忘記的點眼藥水,卻被陳詞當做不能耽誤的重點。傅天河深吸口氣,乖乖地坐好,仰起臉,任憑陳詞取下遮在右眼的紗布。手術是昨天下午做完的,目前來看恢複效果很好,眼藥水用來消炎。陳詞將幾滴透明的液體滴入傅天河眼中,眼台的表麵被打濕,又隨著閉眼的動作,浸潤到整個眼眶,帶來刺痛感。傅天河不動聲色,反而享受著這輕微的疼痛。陳詞將眼藥水蓋好,放回床頭櫃裏,給傅天河重新包上紗布:“好了。”omega少年的坦蕩讓傅天河冷靜了幾分,對,沒什麽好害羞的,他和九月可是正兒八經的情侶關係,陳念和沙弗萊之間不也很親密嗎?沙弗萊檢查過四人的神經適配器,確定都被燒掉了,沒辦法再使用。他有些擔心自己的遊戲賬號,不知道被馬賽克之後,還在不在。沙弗萊:“大家都辛苦了,我們是改天約個時間再談,還是現在去討論一下?”“現在吧。”傅天河道,“省得再夜長夢多。”沙弗萊點了下頭:“我去和醫護說一下。”沙弗萊出麵,傅天河終於得到了能夠短暫離開醫院的準許,傅天河眼睛一亮,立刻去把病號服換下來。四人乘坐電梯前往首層,沙弗萊低頭查看終端。果不其然,半個多小時之前,白給櫻桃發來了一大串消息,詢問他情況如何,外加驚歎方才在遊戲裏經曆的一切。【我們沒事,已經出來了】沙弗萊沒提馬賽克化之後,他們四個進入了信標後台,【你的遊戲數據沒被馬賽克幹擾吧。】白給櫻桃:【沒,當時可把我嚇得不輕,強製登出之後,趕緊又重新回去看了眼。還好情況都挺正常的,就是我已經沒辦法再進去格陵蘭冰雪高原了。】沙弗萊鬆了口氣,數據沒事就好,不然九年來的心血付諸一炬,會瘋掉的吧。【問題不大。】沙弗萊安慰道,【信標坍塌,估計下一個主線任務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交給還在裏麵的其他人就好。】又抓緊時間和白給櫻桃聊了兩句,電梯停下,沙弗萊收起終端,步入大廳。踏出醫院大門的那刻,傅天河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整個人都雀躍起來,簡直就像隻在家憋了很久,總算能夠出門遛彎的大金毛。傅天河從小身體就有問題不錯,但他長到二十二歲,還是頭一回在醫院裏悶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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