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能不能先幫我把錢轉到一個其他的賬戶上,然後我再把自己終端裏的錢還給你。”桂芷棋:“其他的賬戶?”陳念:“嗯,那個賬戶也是我的,不過沒有其他人知道。”桂芷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攢私房錢對吧。”“噓。”陳念豎起食指示意她小點聲,桂芷棋趕忙捂住嘴。她四處看了一圈,知道整個白塔大概都處在智能管家監控中,湊近陳念小聲道:“我父親也經常這樣幹呢。”陳念莞爾,桂芷棋也不再多說,立刻解鎖終端,登陸進銀行係統:“卡號給我,要多少錢?”“三萬奧吉,可以嗎?”陳詞得還給傅天河買通行證的一萬奧吉,之後他回去要帶薑岱去看病,自己也得買抑製劑,花銷巨大,而且現在他沒了在夜總會的工作,光靠薑岱做翻譯,再節省錢也不夠花。其實三萬也不太夠,不過第一次做這樣的交易,陳念想先試試效果。“當然行了。”桂芷棋爽快轉賬,陳念又不是向她借錢,會用監控下的終端還給她,所以數額多少都無所謂。況且借錢也無所謂,三萬奧吉對桂芷棋來說,可能隻是一件禮服的價格。陳念又用陳詞的終端給桂芷棋轉過去三萬,到時候就說是桂芷棋給他買了東西,因為太貴重他不好意思收,才把錢給她。智能管家應該不會察覺到。與此同時,辰砂13號信息處理區。陳詞已經來到了商業街,他頭戴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黑色口罩貼合著皮膚,遮住他大半張臉孔,隻留下一雙琥珀色的沉靜眼睛露在外麵。陳詞按照記憶,找到那家傅天河發送過定位的紋身店。店麵隻有窄窄的一條,夾在兩家飾品店之間,誰會想到這其實是黑市的入口之一呢?陳詞正要進去,腕上的終端突然震動一聲。他抬手一看,銀行發來短信在頂部彈窗,顯示有一筆轉賬。陳詞點開短信,顯示就在剛才,某個賬戶給他轉來了三萬奧吉。陳念的工資嗎?應該不是,半個月他第一次來到地下城的第二天,陳念才發過工資。那這個錢……陳詞心裏有了大概的猜測。他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紋身店,一手伸進口袋,絲絨首飾盒的觸感摩挲著指尖。在盒子裏麵,是作為他十六歲生日禮物的紫水晶。他的終端一直處在被監控的狀態,別說轉賬給陳念,就連聯絡都不行,陳詞本打算去黑市賣點東西,好還錢給傅天河。畢竟一萬奧吉,實在不是小數目,陳詞不喜歡欠人情,做不到單純享受傅天河給他帶來的好處。隻是現在,應該用不著賣東西了。陳詞將手抽出口袋,轉身離開。陳詞來到熟悉的小區,解開三道門鎖,回到陳念的家中。薑岱正在做家務,見陳詞進家,道:“回來了。”陳詞嗯了一聲,就要伸手從薑岱手裏拿過拖把:“我來幹吧,您去休息。”“不用。”薑岱躲過去,道,“拖地又沒有多累,我能幹的。”陳詞沒有堅持,沉默地看著薑岱慢慢拖地,薑岱腿腳不好,但幹起家務來,確實沒有太勉強的樣子。陳詞在白塔裏從來都沒幹過活。也許在他接過來拖把拖地的第一時間,就會因為別扭的姿勢和生疏動作暴露。看來要抓緊學習一下了,否則他在陳念家中待上三周,會很快暴露的。陳詞也不覺得能瞞多久,畢竟他和陳念差別實在過大,薑岱又是養育著陳念的人。隻是他現在還沒想好要如何麵對薑岱。在當年的事故中,薑岱充當了什麽樣的角色,十八年來他帶著陳念隱蔽生活在地下城,從來不與上層接觸,又有著怎樣的心境?陳詞回到臥室,關上門,開始看這一周裏陳念留下的日誌。大部分重要的事陳念都在衛生間裏和他當麵講過,縱然如此,在看到陳念在夜總會後巷被德雷克質問,傅天河飛身而下解圍的段落時,陳詞還是放慢了閱讀速度。陳念第一次嚐試著使用精神力,幹擾了德雷克的動作,幫了傅天河一臂之力,之後就陷入了初學者最經常的頭痛中。陳詞並不意外弟弟也擁有精神力,他們是鏡像雙生子,本該有相同的天賦。陳詞打開新的文檔,回憶著自己小時候的經曆,慢慢寫下精神力訓練的方法。天賦再強,也應該循序漸進的來,從基礎練習,否則一昧透支能力,隻會在未來陷入到幹涸的困窘。待到把自己暫時能想起的訓練方法全都寫下來,陳詞才繼續看剩下的內容。陳念辭了夜總會的工作,差點被老板刁難,好在使用精神力成功脫圍。他沒想著和傅天河見麵,反而趁機借著家裏蹲的幾天,好好考驗了傅天河一把。陳念興奮之中設計出來的考驗方法穩穩抓住人性弱點和心理,甚至說有些說不上來的恐怖。類似的事陳念做的可不少,畢竟在眾多alpha之間周旋,是他謀生的手段。陳詞趕忙打開和傅天河的聊天框,不出意外,看到了兩人互發郵件一樣的聊天記錄。陳念完全是故意的,每次傅天河給他說什麽,都會等上至少六個小時,再去回複。回複的內容也不冷不淡。就是為了這一兩句簡短的話,傅天河需要陷入反複的,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等待。然而就算如此,直到最後一天,傅天河也沒流露出任何形式的不滿。他仍然熱情,關切,工作之餘的休息時想要邀請九月去玩,並分享著日常中有趣的小事情。如果按照陳念寫下的考驗標準,傅天河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第27章 陳詞看完了聊天記錄和陳念寫下的所有日誌。他關閉終端的虛擬屏幕,一時間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陳念寫得洋洋灑灑,仿佛能通過文字帶入其中,真實看到曾經發生的事。相較於弟弟字裏行間的充分情感和肆意吐槽,陳詞的文字冷靜到不含一絲溫度。不記得從幾歲開始,陳詞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便是:殿下,您為什麽不笑笑?陳詞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他很難產生情緒,無論麵對怎樣的事情,心裏永遠都是平靜的。每個月一次的身體檢查沒有讓他感到憤怒,被限製在白塔中的生活也難以讓他產生仇恨,就連他奇跡般和陳念偶遇,也不曾有幾分的激動。他總是十分淡定地接受現實,無論它是怎樣的驚世駭俗。甚至在提出和陳念互換,穿著弟弟的衣服頭一次來到地下城時,陳詞也不知刺激或擔憂為何物。陳詞明白這樣的自己大概是不正常的。他無法感知到喜怒哀樂,永遠冷眼淡漠地看著發生的一切。笑容或是眼淚,從來就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久而久之,身邊的人也習慣了這樣,xii號基地中研究員幾番測試,給出的結果是:先天性情感缺失。這可能也是他和沙弗萊明明適配性如此之高,卻信息素完全不敏感的原因之一。就連傅天河給他買到通行證花費熬夜做工換來的一萬奧吉,為了幫助“九月”脫困和其他alpha大打出手,也沒能讓陳詞產生類似於感動的情緒。但有一點陳詞很清楚,他不喜歡傅天河這樣一昧付出,也做不到理所應當的接受。陳詞拉開抽屜,伸手摸向深處,拿出個棕色的紙盒子。盒子裏放著一對耳塞和眼罩,傅天河送給他的。陳詞在白塔用不著,也早就習慣了窗外的噪音,於是就在離開前收了起來。醜醜的毛絨熊被孤零零地放在床的角落,備受冷落,顯然陳念嫌它礙事占地方。陳詞伸手把熊抱回來,他打開和傅天河的聊天框,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徑直站起身。.傅天河下了電車,穿過熙攘街道,來到已經被違規搭建矮蓬徹底占據的窪地。這裏幾乎匯聚了整個13號信息處理區所有無家可歸之人,搭建一個臨時住所的成本很低,隻需要一大塊塑料棚,幾根木棍作為支撐,再扯幾根電線過來。或高或低的篷子層疊著,構成了貧民窟不同其他地方的獨特光景。傅天河在這裏住了已有四個月,也沒覺得不適應,非要說起來,窪地在他曾經住過的所有地方裏,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起碼有水有電,還靠近垃圾場。傅天河低頭鑽過垂落著快要掉下來的電纜,路過破舊路燈時,右眼呈現出明亮的無機質金色,那絕非真正眼睛能夠擁有的。但沒有人會覺得驚奇,畢竟這附近住著的殘疾人並不少。右眼缺失對視野的影響很大,傅天河完全看不到處在自己身體右側的東西,必須要適當轉身,才能有所注意。好在十幾年來,他早就習慣了。似乎也徹底忘記了幼時恨不得就此死去的疼痛。傅天河走著路,忍不住今天第一百八十四次打開和“九月”的聊天界麵。聊天框中的最後一條,仍然是他發送的消息。這幾天九月看起來很忙的樣子,每次發消息都要很久才能回複。什麽時候能回,又會回什麽呢?傅天河很難形容這一陣他心中是怎樣的感覺,也許像有蟲子在爬?細細的腳掠過很癢,紮進心頭卻又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