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什麽時候受到過這種指責?


    她來到哈姆雷特都不能算是完整的一天,就遭受到如此多的指責,讓她對這裏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好像整個地方都在排斥她的存在。


    “是不是覺得我冒犯你了?”蘇珊也察覺到了瑪格麗特的異樣,但是態度卻沒有好轉,反而追問了一句,“你知道哈姆雷特沒有建立起秩序的時候是怎麽樣子的嗎?”


    瑪格麗特這邊剛回過神來便聽到蘇珊略帶激動的話語。


    “外麵有強盜土匪劫掠者,裏麵有黑幫、傭兵、官僚、貴族,普通人誰都得罪不起,稍有不順便是打罵。


    普通人甚至被殺死也根本就沒人管,我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恐懼之中,毫無半點安全感可言。


    這就是你的自由嗎?”


    蘇珊從開局至今跟隨在蘭斯身邊,大起大落也經曆過了,她雖然隻是一個普通人,但是對底層社會的理解可要比瑪格麗特這個生來就是貴族的人更加清楚。


    也正是經曆過這種生活才能讓她說出這種尖銳的話語,因為她口中不是空蕩蕩的廢話。


    而是為了自己被苦難籠罩的前半生,為了同樣在這種絕望環境下艱難生存的人所說。


    “你今天能拿槍上街,那明天別人也一樣,這個時候槍口對準的可不是什麽某一個人,而是我們每一個人。


    維護秩序就是保護我們自己,你難道想要無時無刻生活在槍口的恐懼之下,隨時都擔心自己被不知道哪裏射出的子彈殺死嗎?


    如果這就是你渴望的自由,那和秩序相比,你的自由根本不值一提。”


    瑪格麗特啞口無言,整個人顯得有些呆滯。


    如果是之前瑪格麗特可能還不能感受到蘇珊說的這些,因為在她看來世界從來就沒有那麽誇張,起碼她見到的世界不是這樣的。


    但是往哈姆雷特這一路讓她感受到了真實的世界,貴族隨意的生活完全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普通人最需要的永遠都是安全和食物,這是生存的兩大要素。


    “可以和我說說哈姆雷特嗎?”


    瑪格麗特在沉默之中開口,她沒有再說什麽自由,而是問起了哈姆雷特。


    因為她剛才就聽到了一些特殊詞匯,難道說之前哈姆雷特不是這樣的嗎?


    “當然!在哈姆雷特沒什麽是不可以談的。”蘇珊笑著答應下來,卻轉而提起一件同樣很重要的事情。


    “不過我們起碼要先吃完早餐再說,有規律的進食能幫助我們更好的恢複過來。”


    提起這個,瑪格麗特突然好像反應過來什麽,那饑餓不受控製吞噬心智,腸胃不斷蠕動發出動靜就像是磨坊的驢在拉磨。


    兩人回到那臨時的房屋,勞拉依舊在整理自己的武器裝備,另一個依舊沒醒。


    這個時候瑪格麗特才反應過來原來蘇珊真的在之前來過,因為早餐就放在桌上,當時自己逃避急著離開所以才沒注意到。


    “你先吃吧,我去叫她起床。”


    蘇珊上去將人叫醒,很快三人也就在客廳齊聚一堂,而這個時候蘇珊才說起了哈姆雷特這邊的規矩。


    其實很多歸根到底還是不要私自動用武力,有問題找治安官,找市政廳,甚至找領主。


    當然也介紹了一些哈姆雷特比較獨特的習慣,那就廁所,禁止隨意大小便,還有亂扔垃圾。


    不單是瑪格麗特不清楚這些,實際上就連勞拉也是第一次知道,那兜帽下的頭略微轉了過來傾聽。


    “呃……其實剛才我鬧了一個笑話。”瑪格麗特等到蘇珊講述完,雖然沒有提到自己剛才的糗事。


    因為帶著槍閑逛被治安官抓住了,還是蘇珊去將她救出來的。


    本來這件事她不說也沒有什麽人知道,但她還是自己說了出來。


    這不是她吃飽了撐著,而是蘇珊的確說服了她。


    瑪格麗特性格就是這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正直中多少帶點耿直。


    她自認為有麵對錯誤的勇氣,當然也是為了引出剛才她和蘇珊的話題。


    哈姆雷特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地方?


    “在蘭斯大人到來之前,哈姆雷特現在的一切都不存在,有的隻是絕望……”


    蘇珊開局這一句就直接將他們的注意力拉滿,哪怕是勞拉手中的動作都在不經意間放下。


    …………


    “你的父母呢?”


    “都死了。”


    “那他們呢?”


    “也死了。”


    蘭斯看著眼前衣衫襤褸身形瘦弱的男孩,估計也就是十來歲,而在他身邊還跟著十來個的小孩。


    大的也有十歲,小的可能也就五六歲,很顯然能活著來到哈姆雷特全靠抱團,還有幾個大孩子的照顧。


    “你為什麽要帶著他們?”


    孩子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因為我不管他們就死了。”


    很質樸,甚至談得上普通的理由,但蘭斯聽到這話不由得陷入沉默,目光看向其他孩子。


    此時孩子們都神情惶恐,一些小的躲在大孩子身後,那些大的孩子麵對蘭斯也都是低下頭來,根本不敢直視,身上的動作透露出強烈的不安。


    隻是那個和蘭斯說話的稍微正常一點,但也都能感覺到他的不安,他不知道眼前的這位貴族領主想要幹什麽。


    昨晚蘭斯驅逐那些鬧事的難民就已經展現出強大的威壓,要是麵對他還不害怕才不正常,恐怕也就隻有邪教徒了。


    蘭斯的沉默讓他們更加不安,因為他們流浪這麽久就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頓時生出了自救的衝動。


    “大人,我們能幹活的,求求您不要趕我們離開。”


    難民是累贅,而孩子更是累贅之中的累贅。


    因為成年人起碼還能幹點粗活,未成年沒力氣,容易夭折,哪家會願意白養他們?


    所以除去一些長得不錯的也早就被挑走了,剩下這些普通孩子更是沒有人願意接納他們。


    但哈姆雷特區別於那些地方,而蘭斯更是一個另類。


    “不要害怕,在哈姆雷特你們能夠活下去。”


    蘭斯招手叫來工作人員。


    “給這些孩子單獨安排一個地方,將難民之中失去父母的孩子找出來安置好……”


    蘭斯當著眾人的麵做出安排,那些孩子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領主並沒有要趕走他們的意思,反倒是給了他們便利,頓時有種不敢相信。


    “孩子,你是一個真正的英雄。”蘭斯認可一般點頭。


    “我……怎麽會是英雄呢,隻有大人您才是英雄。”這孩子哪裏受的住這般讚賞,整個人顯得惶恐。


    “英雄和是不是大人物無關,而是就在我們普通人之中,你有一顆英雄的心,你做到了我們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蘭斯抬手握拳朝著他的心髒位置輕輕一碰,“記住你的英雄之心,或許一路上充滿苦難,但我祝福你不會被腐化墮落。”


    男孩心髒莫名湧現一股暖流,那瘦弱的身體萌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


    等到他反應過來,蘭斯已經走遠,隻剩下一個背影。


    男孩看著那個身影,心中逐漸堅定。


    與此同時蘭斯終於從難民之中出來,隻是看那心情並不怎麽好。


    所以他直接朝著療養院走去,也不知道誰又要倒黴了。


    那些俘虜傷勢恢複,或者不嚴重的可以直接丟去當牛馬用,就算逃跑也無所謂。


    但是阿爾文和勞倫斯兩條大魚就不能有半點差錯,還有那抓住的火焰術士一般地方也關不住他,所以一直都是關押在療養院那邊。


    他們到底還是有點價值的,帕拉塞爾蘇斯沒有拿他們做實驗就對了,畢竟實驗體還有很多。


    “我們又見麵了。”蘭斯推開那由大量鉚釘連接的鋼鐵閘門進入房間,或者說監牢之中,目光放在那勞倫斯男爵身上。


    人到底不是鐵打的,半個月的囚禁讓勞倫斯變得憔悴,對外界的動靜也顯得很遲鈍。


    不過他還是抬起那被焦慮覆蓋的麵容,似乎等待自己的判決。


    看來他也知道自己很難活著走出這裏。


    “巴斯蒂亞來人了。”


    蘭斯也不在乎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說著他們一路上的情況,幾乎是重複勞拉的話,仿佛一個親曆者的視角一般。


    勞倫斯也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對勁呀,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這種情況隻能說明隊伍裏麵有叛徒,但是他現在都身陷囹圄,雖然內心有幾分著急但也無濟於事。


    “似乎你對伯爵故意挑動難民暴亂,然後屠殺沒什麽感覺?”蘭斯突然停下話語,轉而問了一句。


    勞倫斯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哪怕是囚禁也難以改變來自貴族的身份的傲慢。


    “大家都不是小孩,難民這種不穩定因素對任何地方都是禍害,他們動亂,士兵鎮壓完全沒有問題。”


    “可如果你的女兒也在這些難民之中呢?”


    蘭斯拋出一句話,那臉上的笑容更盛,甚至有點邪魅。


    勞倫斯聽到這話猛然抬頭看向蘭斯那詭異的笑容,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後隻是緊皺眉頭,並沒有說什麽。


    “叫做瑪格麗特對不對?”蘭斯知道他不信,也不急,隻是自顧自的說著他女兒的特征,“喜歡玩槍,紅頭發,長得……”


    蘭斯描述得越詳細勞倫斯就越慌,哪怕他並不願意相信,但是此刻也難以保證一個父親的理智。


    來自一個父親的憤怒讓那沉寂已久的身體依舊能爆發可觀的力量。


    “你到底幹了什麽!”


    怒吼一聲瞬間暴起,身形就像是黑熊猛撲向前,那手臂已經揮舞而出推動著拳頭爆發出恐怖的力量。


    但不等拳頭落在蘭斯身上,伸出的一個手掌便攔在了身前,接觸瞬間完全承受了拳頭的力量。


    表現就是蘭斯紋絲不動,反倒是勞倫斯被力量反震向後傾倒,一屁股坐回到床上,臉上的神情也微微發呆,似乎沒有預料到一般。


    “不是說難民都是禍害,應該被清除嗎?”蘭斯臉上滿是嘲諷的神情調侃道:“怎麽剛才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現在就急了?”


    蘭斯陰陽怪氣有一手的,一句話就讓勞倫斯破防。


    “她到底怎麽了?你有什麽事朝我來,欺負一個小孩算什麽?”勞倫斯回過神來死死盯著怒吼,完全沒有應該的鎮定,看來女兒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欸欸欸!我需要糾正你一下。”蘭斯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補充了一句。


    “不要把我當成你們,你女兒的事情和我無關,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就跑到難民裏麵。


    而且拿騎兵朝著你女兒衝鋒的是布魯斯,設計這場屠殺的是伯爵,我可什麽都沒做,你不要冤枉好人。”


    勞倫斯複雜的心情難以言說,似乎意識到女兒已經倒在了鐵蹄之下,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盡的哀傷之中。


    這個時候蘭斯才笑著揭開謎底,“你的女兒還活著,否則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是你的女兒。”


    “她現在怎麽了!”勞倫斯的情緒完全被蘭斯調動卻沒有意識到,但此時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相比之下蘭斯倒是輕鬆,隻不過並沒有說出他女兒的情況,反倒是接著剛才難民遭到屠殺的情況說了下去。


    吃草根,喝溪水,跟著難民一路“朝聖”一般前往哈姆雷特。


    這回勞倫斯再也不能擺出那副毫不在乎的樣子,蘭斯的每一句話都牽動著他情緒。


    正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勞倫斯對於難民的傲慢此刻全都報應到他的頭上了。


    隻不過同時積累的還有對蘭斯的仇恨,毫不掩飾,如果不是打不贏,如果手頭上有家夥,恐怕早就動手了。


    讓勞倫斯收斂情緒的不是這句話,而是難以逾越的實力差距強迫他冷靜下來。


    “你來應該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些的吧。”


    聽他這句話的態度,蘭斯知道他這是認定女兒出事是自己搞的,不由得解釋了一句。“唉唉唉!你別這樣看著我,我都說了不關我事,你女兒成為難民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就這你還得謝謝我,如果不是我的人一路照顧她,恐怕是活不到現在,早就被鐵蹄踏成爛泥,又或者被暴徒抓走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蘭斯對於他的敵視卻是滿不在乎,就算蘭斯站著不動再讓一隻手他也打不贏,沒辦法,強者就是這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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