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曜和延譽雖也受到一些影響, 卻遠遠不如他這般嚴重。按理說, 宣曜兩人與契合之物接觸的時間比他長久,可偏偏宣曜兩人日子平穩如常,魔君和魔神反而身體愈發虛弱。


    魔君回到最初,重新思索根源所在。但他思來想去,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的推測沒有出錯, 問題就出在契合之物。契合之物對宣曜兩人影響不大, 是好事, 興許與他倆的血脈有關。但契合之物的影響,對魔君和魔神而言,是難以解決的棘手事。


    時間緊迫, 魔君不可能耐心等待仙君慢慢的研究,他無法確定仙君研究契合之物需要多長時間,他更不能保證仙君最後能不能有所成果。他不能拿這些不確定的事情來賭,他必須自己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魔君仔細回憶他當初得到契合之物的經過。這個契合之物本不是他尋得,是他半路無意間得知消息,聽說有人有契合之物,並且準備將這個寶物獻給六界之巔。


    一旦等對方將契合之物送往六界之巔,魔君恐怕再無機會。於是,他快步上門,非常有誠意的提出交換要求。豈料,結果不如人意。對方張口就是貪婪索要各種寶物,見魔君略顯遲疑,當即肆意辱罵魔君,最終導致魔君憤怒出手。


    魔君搶來契合之物的同時,也引來眾多敵人,他因此受了傷。


    再次回顧這段過往,魔君微微皺眉:“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中計了?”


    聞言,魔神沒有立刻回答,這事實在說不準。假如有人知道魔君急需契合之物,提前利用契合之物布局,魔君被引入陷阱的可能非常高。


    那會兒,正值魔君替宣曜尋找的契合之物嚐試失敗,他苦於找不到新的契合之物的時候,心急容易失去以往的冷靜,容易出錯。契合之物本就稀少,越往後注定越難找。魔君恰好在那個時候打聽到關於契合之物的消息,他不可能不一探究竟。


    魔神沉默片刻,他抬眼看了看魔君:“你當時尋找契合之物,有多少人知情?”


    聽到這話,魔君的表情一沉,他明白魔神在懷疑什麽,這些是魔君不願質疑之事。魔君緩緩說道:“宣曜這個孩子,從小就脾氣倔。他討厭和我們這些所謂的兄長說話,他不肯依靠我們的力量,他怕我們搶走延譽。”


    “我不確定大哥和二哥有沒有發覺宣曜的修為不增反降,但我知道宣曜的血脈之力瀕臨潰散之後,我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一則是對宣曜的一種保護,防止有人伺機下手,對宣曜不利。二來是顧全宣曜的顏麵,不讓延譽察覺端倪。宣曜不能接受,自己從保護延譽的身份變成需要延譽保護。


    魔君出於種種考慮,他不曾對外提起有關宣曜的一字半句。


    當然,魔君心裏一清二楚,有些事即使極力隱瞞也未必隱瞞得了。魔君的修為分為宣曜,意味著他的修為隨之降低,身旁之人是否察覺?他四處打探契合之物的消息,身旁之人又是否察覺?


    某些秘密,哪怕魔君不說出口,照樣有細心人能發現蛛絲馬跡。隻不過,最能發覺魔君變化的是他身邊的人,也是魔君最不願意懷疑的人。


    魔神見魔君的臉色陰沉,他清楚魔君此時的心情不怎麽好。他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那時,有沒有發生什麽怪事?”


    這一次,魔君沉默良久:“有一件事,我至今不知真相,卻不好多問。”


    魔君稍稍頓了頓:“當時,延譽的生辰就要到了。宣曜每年都費盡心思給延譽準備禮物,他對此一向非常重視。然而那年延譽的生辰,宣曜居然沒有出現。”


    宣曜走了,走得相當突然,他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延譽。


    魔君不是不在意這件事,隻是當時,宣曜的血脈之力失控極其嚴重,魔君認為宣曜不現身的主要原因在於,宣曜不方便再留在延譽身邊。宣曜有心守住自己的秘密,使得魔君不能告訴延譽這些事。


    之後,魔君好不容易找到宣曜,他隻問血脈之力,不問其他。以宣曜的脾氣,宣曜閉口不提的事情,問了也無用。


    魔君那時將諸多的猜測默默放在心底,如今,他再回想此事,細細琢磨自己的那些猜測,他沒奈何的搖搖頭。宣曜到底發生何事,以至於連延譽的生辰也不露麵。魔君當年沒問,現在也沒法開口了。


    收起過往,魔君眼底閃過一絲殺意:“我打算重新開始,從我搶契合之物的那人入手,探尋線索。”


    他必須給自己一個真相,徹底調查清楚是誰在算計他。


    魔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魔君有魔君要調查的事宜,魔神也有魔神必須探明的來龍去脈。他身邊的人,他那段時間接觸的所有人,逐一分辨是敵是友。


    而後,魔神權衡小會兒,他對魔君說道:“你那位大哥,他找過我兩次,問我重返神界的意願。他說他可以幫我,我拒絕了。”


    魔君垂下眼簾,少頃,他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萬事小心。”


    魔神應道:“你也是。此行恐怕凶險萬分,不要貿然往前闖。”


    那一刻,蜷在魔神心底的心魔老頭子堅信魔神無所不能,世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擊敗魔神。


    直至魔神隕落,心魔老頭子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永不倒下,永不隕落的魔神,無數魔族憧憬的魔神,最終倒在了魔界的土地上。


    一旁,月凜驚覺封魔珠停在半空一動不動,他頓時放緩腳步,問了句:“心魔老爺子,你怎麽了?”


    是不是追兵又來了?


    封魔珠微微一顫,心魔老頭子聞言回過神,他瞅瞅麵向自己的月凜,又看了看同樣減緩步速的守月。


    守月作為魔神降臨的軀殼,根基盡損的情況下還能幸運存活,勘稱奇跡。興許這是魔神在告訴所有魔族,不要輕易放棄,他們得戰鬥到最後一刻,縱是倒下,亦有無限榮光。


    心魔老頭子清了清嗓子:“人老了,總會不經意的想起往事。走吧,快點和他們會合。”


    另一邊,蒲小丁幾人停止了趕路。蒲小丁緊盯金烏鏡:“阿九,傀儡來了。”


    他們周圍密密麻麻的湧來數不清的小紅點,這些全是傀儡。不僅如此,另有一些醒目的赤紅小點混在其中,他們是傀儡之子。


    蒲小丁不太明白傀儡一族為什麽大肆圍攻他們,他更不懂傀儡一族為何知曉他們的行蹤。金烏鏡克製傀儡,言策又能掌控傀儡,傀儡一族這般送上門,是純粹找死,還是另有陰謀?


    小仙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他麵露一絲困惑:“又來了?這種味道好熟悉。”


    聽到這話,阿九淡然地問了聲:“和黑氣一樣的味道?”


    小仙點頭又搖頭:“差不多,但有點區別。”


    言策已然解開傀儡花紋的束縛,使得言策自身少一種束縛。附近這些傀儡具體的不同之處,大概得等小仙煉一煉才知道。


    阿九環顧四周,傀儡來了,傀儡之子也來了。金烏鏡表麵對應的赤紅小點,代表了各個傀儡之子的身份。傀儡之子引領這些傀儡利用自身進行布陣,布置煉化陣,企圖將他們困在中間。


    見狀,阿九從容依舊:“傀儡一族攻打鬼界,妖界,魔界的時候,貌似也沒派出這麽多的傀儡之子。對方當真是看得起我們,把幾個人作為整整幾界對付。”


    對方是不是還不知道,地底府邸的門能夠返回小世界,阿九他們隨時可以離開。


    不,不對,有個家夥也許走不了,不能通過已有的四條道路。言策能否通過這些門是未知,傀儡一族還算不算在“人鬼妖仙”之中,阿九沒試過,他不清楚。


    既然傀儡一族以如此盛大的場麵迎接阿九,阿九不會輕易退縮。仙主剛提醒阿九要當心,傀儡一族就來了。阿九首戰不告捷,寓意的確不怎麽好。


    他有必要先來一個旗開得勝,鼓舞一番己方的士氣。


    阿九冷眼掃過周圍的傀儡,對方引他們出來,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他不會讓對方如願以償。


    他對言策和小仙說道:“你們抓到的傀儡,你們自行處理,是控製作為屬下,還是丟進丹爐煉一煉,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至於阿九和蒲小丁,他們能殺多少傀儡就殺多少傀儡。少一個傀儡,六界混戰之時,就少一人殺害無辜的六界生靈。


    阿九不知道,他們的敵人有沒有見過六界毀滅的最終景象,有沒有見到最後是宣曜戰勝了某位六界之主,而不是某位六界之主笑到最後。


    或許,正是因為對方看見了,才會有這樣的勇氣和自信,認定傀儡之主宣曜能夠成功煉化六界之主,他們布置煉化陣也能成功煉化阿九。


    何其可笑,當真以為宣曜能做到的事情,任誰都能做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阿九,有人在布置煉化陣


    某伴侶:放心,我們沒那麽容易被煉化


    第279章 我們的敵人


    傀儡一族有備而來,煉化陣法很快啟動, 致命的威脅感洶湧不息。阿九的臉色微微一沉, 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的目的確實在於煉化他們,眼前陣法圖案的采用足以證明對方對他們相當重視。


    煉化陣法的圖案,阿九前不久剛剛見過,那是來自言策體內提煉的黑氣。黑氣顯現的煉化圖案與此刻圍繞阿九他們的陣法一模一樣。此外,阿九忍不住懷疑, 某人曾經利用相似手段對付魔神, 用這類辦法煉化魔神。


    在阿九身側,蒲小丁不由緊張,他擔心大家受到不好的影響。他不懂當初宣曜為什麽煉化六界之主, 但蒲小丁很清楚, 宣曜最終成功了,宣曜煉化了六界之主,隨後取而代之。


    宣曜的成功已然說明煉化的凶險,哪怕金烏血脈對傀儡一族具有克製作用,蒲小丁仍然不安,他不確定這般煉化的危害將到達怎樣的程度。


    傀儡一族來勢洶洶, 蒲小丁不會與對方客氣。他毫不猶豫的將自身力量灌入金烏鏡, 金烏鏡的光芒頃刻間籠罩一大片區域, 覆蓋住整個煉化陣法。


    但這一次,蒲小丁明顯發覺,多了煉化陣的保護, 金烏光芒對傀儡的傷害大幅降低。值得慶幸的是,減低不意味著完全無用,金烏之力仍然克製傀儡。


    蒲小丁對消滅傀儡極有信心,他的自信自然而然的傳給由金烏之力幻化的金烏。金烏揚起腦袋高鳴一聲,彰顯自己的無盡力量,緊接著,金烏翅膀扇動,火焰眨眼撲向陣內的傀儡。


    火焰不單單隻為燃燒傀儡,而是通過消滅傀儡到達盡快破壞煉化陣的目的。


    群山城那會兒,蒲小丁見識過殺陣籠罩的恐怖,王城時,他深深的感受到煉化大陣環繞的痛苦絕望。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噩夢再次降臨,他絕不允許慘劇再現。


    當金烏的火焰點燃附近的傀儡時,言策緊盯這個隆重的歡迎陣法,他鬱悶無比。這些布陣的混蛋到底知不知道,他們體內說不定也有類似的圖案,一天又一天的煉化他們,導致他們最後沒人能夠逃出傀儡之主的控製。


    可偏偏,這些傀儡之子不知情。他們不了解自己坎坷的前途命運,反而這般好心情的衝鋒陷陣,利用這個陣法對付別人。此刻的他們渾然不知,在他們對付言策之時,他們自身亦是深陷在煉化之中。


    言策看到他們,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有點可悲又有點可憐。


    他喃喃道:“人哪,有時候聰明絕頂,有時候蠢得可笑。偶爾獲得一點小恩小惠,就天真的以為自己得到了世間獨一無二的稀世珍寶,從此舉世無雙,戰無不勝。殊不知,自己不過是對方手中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


    言策感歎歸感歎,不等於他手下留情。他果斷地釋放出自身的傀儡之力,與煉化陣法抗衡。他不會低頭,不會認輸,他承認對方的人數多,但他不認為自己的本事比對方弱。


    若是心裏認輸,內心承認自己失敗,那無疑於徹頭徹尾的失敗。正因如此,言策不言放棄,他的內心更是不會後退半步。他不怕險境,他大可以借此機會聚集一批效命於他的忠實手下。


    言策的傀儡之力朝著四麵八方鋪撒開來,能夠控製傀儡就歸為己有,不能控製的傀儡立刻斬除。他不會心慈手軟,一時的心慈手軟隻會白白的搭進去自己的生命。


    隻不過,言策的傀儡之力蔓延向周圍的傀儡之際,他忽然輕咦一聲。這事貌似有點不對勁,這些傀儡與以往的傀儡大不相同,力量略有提升,掌控的難度更是天差地別,有反噬的危險。


    言策笑了笑,難不成對方早早的猜到他的心思,專門這麽安排,防止他搶奪傀儡。對方特意采用手段針對他,真的是看得起他。他作為普通傀儡之子的時候,他從沒享受過如此被重視的待遇。


    對方越是重視他,他越是不能讓對方失望。他偏要往前衝,他非得控製這些傀儡不可,他不信邪,不信對方有能力攔得住他。


    與言策一般察覺這些傀儡有異樣的還有小仙,小仙不慌不忙的行走在煉化陣,他絲毫不見慌亂。


    小仙雖已遠離仙界,他仍能使用仙界根基的部分力量,加之他並未完全失去仙君的往昔修為,他此時麵臨的壓力不大。他唯一的問題大概是,他始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麽得到這些力量。


    他一邊消滅傀儡,一邊觀察傀儡。他不是針對全部傀儡,而是從中挑選對他有用的傀儡。這位個頭小小的仙君穿梭在傀儡堆,他時不時的瞅瞅這人,時不時的瞅瞅那人,暗暗的辨別誰最適合煉一煉。


    起初,蒲小丁懸著一顆心,他生怕小仙被傀儡一腳踩到。然而他很快發現,不是傀儡踩到小仙而是傀儡下意識的躲避小仙,不知傀儡是被小仙自身的氣息影響,還是被小仙的丹爐給嚇的不得不後退。


    那些被小仙丟進丹爐的傀儡,他們的下場無一例外的“砰”一聲散作一縷黑煙,而後消散,什麽都沒有留下。


    見狀,小仙深感失望:“奇怪,也不是這個。為什麽始終煉不了,一點兒殘渣都沒剩下?”


    小仙苦惱不已,這些傀儡進了丹爐毫無作用。言策的心頭血好歹煉出了些許黑氣,讓小仙意識到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可是,麵前的這些傀儡全都不行,沒留給小仙絲毫有用的東西。


    小仙撓撓頭,是不是傀儡不行,他必須抓傀儡之子試一試?隻不過,凶巴巴的傀儡之子好像不怎麽好抓的樣子,他們不如言策那麽配合,毫無怨言的奉上自己的心頭血。小仙覺得自己有必要認真的想一想,怎麽簡單快速的將傀儡之子塞進丹爐裏。


    蒲小丁見言策和小仙暫時安全,他退回阿九身側,隻留金烏盤旋半空灼燒傀儡。蒲小丁順著阿九的視線望向遠方:“阿九,你在看什麽?”


    前一刻,蒲小丁意外發覺,阿九的目光移開了煉化陣。阿九不再關注煉化陣法,也不再關注這些傀儡之子,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向遠處。


    蒲小丁知道,阿九身具三界之力那時,已能看透許多真偽。如今增至四界之力,阿九一定可以看透更多的真相。阿九留意之事,多半是嚴峻的大事。


    阿九聽得蒲小丁的提問,他抬手指了指前方:“我們的敵人,快要到了。”


    這個敵人,不是布陣的傀儡和傀儡之子。他們數目雖多,他們卻不是核心,他們起不了決定勝負的關鍵作用。一如在王城時,煉化大陣由傀儡之子林冥主持,而林冥則是有傀儡之主的意識降臨。歸根結底,傀儡之主才有資格作為核心。


    對方不可能如此輕敵,哪怕傀儡之主已是換了一人。


    阿九估摸不準,此番前來的究竟是傀儡之主本尊還是分身,抑或其他人,總之是不好對付的對手。否則,對方不敢半路明目張膽的攔截他們。


    他心有納悶,他長期住在村子裏,對方有心殺他,為何不直接衝進村子?村子周邊的防禦,防一防傀儡還湊合,防傀儡之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傀儡之主要出現,隨時都能出現。


    如果說傀儡之主是宣曜,宣曜顧及與延譽的往昔情分,他沒有直接滅村,沒有對村民下手。那麽現在的傀儡之主呢,對方為什麽至今不現身,是善良的放村民一條生路,還是根本不敢靠近村子?


    不一會兒,遠方的那一抹身影逐漸清晰。阿九微微一怔,他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事情果然發生了改變。


    一位年邁的和尚徐步走來。老和尚的袈裟染得漆黑,他周身黑氣繚繞,恰如他眼底深邃的黑暗。老和尚迎向阿九的目光,他淡淡說道:“很意外?”


    阿九平靜地應道:“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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