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周圍遍布六界之巔的怪物,隻要宣曜在他身邊,他就不會害怕。就像小時候,他做了噩夢,宣曜總是緊緊地抱著他,告訴他:“別怕,我會保護你。”


    莫名的,他這會兒很想宣曜再對他說一次。


    白衫青年靜靜地看著蒲小丁兩人,他隱隱感到現在的分別不是永別,他們遲早一天注定重逢。也許這段日子格外漫長,但它總會到來。


    蒲小丁消失之際,他笑著向仍在戰鬥的同伴們揮了揮手,為他們祝福,和他們道別。


    金衛一早已做好準備,金烏鏡隨即喚出一隻昂首挺胸且威武不凡的金烏。金烏繼續燃燒怪物,這場戰爭不會隨著蒲小丁和阿九的離開而結束。


    蒲小丁低頭瞅了瞅自己,他胳膊在腿在,腦袋也在,他完好無損。他仍然站在戰場,可惜他已經不屬於戰鬥的一員。他與這裏的聯係斷開了,阿九的情況與他相同,他們的身份從參與轉為看客。


    對此,蒲小丁說不出的遺憾。來這兒以後,他與阿九小心的打聽情報,努力的改變現狀,奈何他們的影響總歸有限,他們的使命到此為此,他們僅能走到這麽遠。


    接下來的種種,蒲小丁他們隻能看而不能觸碰。蒲小丁他們無法左右白衫青年和玄服男子重逢,這兩人的命運由他們自己決定。


    蒲小丁站在阿九身側,每當他發覺同伴有危險,他下意識伸出手要拉對方一把。然而,他的雙手徑直穿過對方的胳膊,他什麽都拽不住。


    阿九拍拍蒲小丁的肩膀:“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事,接下來的戰鬥屬於他們。”


    這些人的命運是否能夠改變,生死禍福由他們親筆書寫,他們的時代他們譜寫,他們的家園他們守護。


    阿九和蒲小丁不見後,金衛一默默地看了一眼他倆消失的地方,隨即他又把注意力全部投向四周的敵人。


    多的一麵鏡子已然離去,可金烏家族的困境仍在,金烏家族卷入這場紛爭,強敵令族人們無心考慮其它,他們要抓緊時間解決他們目前的難題。


    這會兒,某位龍族青年神情依舊,不見丁點兒分別的悲傷。阿九走了就走了,要來的無需阻攔,該走的不必挽留,說不定某天他們偶遇,能一眼認出對方。


    他莫名感到,有再次見到阿九的可能。


    直至蒲小丁和阿九的氣息徹底消散,再也尋不得絲毫,白衫青年知道對方走遠了。


    他不問他倆去哪兒,他隻求他倆一切安好。正是由於阿九的話,白衫青年鼓起勇氣聯係玄服男子,他揮散心底的焦慮不安,堅信宣曜的到來。


    這一次,他不會停留原地,隻看著宣曜往前走,他將加快步子與宣曜一同往前走。


    白衫青年急切等待的玄服男子,他如今被堵在半路。


    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堆人攔住玄服男子的道路,殺不盡斬不絕,對方甚至連一個像模像樣的借口都不給玄服男子,敷衍至極的看他不順眼就打。


    玄服男子打量著四周,心思飛轉。先是延譽遭遇危險向他求助,緊接著冒出這麽些家夥攔路。時間太巧,時機太巧,玄服男子對外人的信任很低,他不會認為眼前的情況是偶然。


    他一邊驅趕這些攔路者,一邊思索脫身之計。他無法忍受算計,更無法忍受有人算計延譽。傷害延譽,又不許他趕過去幫延譽,簡直在挑戰他的底線。


    玄服男子並不是獨自一人趕路,他有同行的同伴,但僅有一個,那是原本跟來瞧瞧怎麽回事的某位仙君。


    仙君掃了眼這些沒臉沒皮,理由都懶得找的攔路者,他笑道:“來得真是夠巧,要是說其中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我絕對不信。”


    這句話,與玄服男子的猜測一致。


    仙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隨意地甩甩手上的血珠,他看似慵懶,實則殺人毫不留情,冷漠殘酷不像仙族。他嘖嘖歎道:“怎麽辦?有人見不得你去救人。”


    這話是玄服男子此刻相當不願意聽的一句話,有人對付他,他會不悅,有人對付延譽,他會瞬間暴怒。他緊盯攔路者,話語冰冷刺骨:“誰派你們攔住我的路?”


    攔路者沒給玄服男子答案,他們選擇的是接連不斷的攻擊。


    蒲小丁和阿九四處找人,他們找到附近,正好撞見仙君大開殺戒,血腥手段歎為觀止。蒲小丁忍不住懷疑,有這樣的仙族嗎?某位脾氣不好的仙君重返仙界果然是利用了天道漏洞。


    隻不過,蒲小丁怎麽想根本影響不到分毫,他看得見仙君,而仙君看不見他,仙君從始至終不在意世間有沒有蒲小丁這樣的一隻小妖怪。


    蒲小丁對此倍感無力,他在小木屋的過往記憶見過仙君,他在湯穀的慶宴也見過仙君,奈何他已不能影響這個世間更多一些。


    他和阿九暫時安全,無論是成群結隊的怪物,還是裏三層外三層的攔路之人,他們全都看不見蒲小丁。安全歸安全,遺憾在所難免,倘若玄服男子能看見他,即使是短暫的一瞬,蒲小丁就能告訴玄服男子,白衫青年在等他,等他到他的身邊。


    不要輕易放棄,不要向困難低頭,希望即將來臨。邁過這一步,玄服男子此生截然不同,他不會再是之前的樣子,苦苦等不到心上人,憤怒的衝到湯穀問金烏家族為什麽欺騙他。


    玄服男子有機會與深愛之人相守一生。


    蒲小丁揮動拳頭,卻揍不了攔路的壞人,他不由生氣:“阿九,我打不到他們。”


    “已經揍不了了,”阿九應道,哪怕他們有心幫一點兒忙,讓玄服男子快些趕往白衫青年身旁。他搬來救兵消滅怪物,想方設法拖延時間,他已盡力,玄服男子能否及時達到白衫青年跟前,則是他們的命數。


    阿九很想知道,玄服男子與白衫青年重逢,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另外一件事是他們回家的道路尚未顯現,他捉摸不透這條路在哪兒,因此他要等,等隨之而來的究竟是重逢還是分離。


    結果不同,他們回家的路恐怕也不同。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怪物的數量緩緩減少,援兵的傷亡逐漸增加。援助的大妖又多了一些,他們不知是純粹幫忙,還是隻為營救同族。


    此外,別的生靈正陸陸續續的趕來,那些戰力不濟,不能直麵怪物的生靈在後方協助,那些有一腔熱血且不畏懼怪物的生靈揮舞拳頭衝上前。


    有些人在躲避,而有些人願意還世間一片安寧,他們勇敢戰鬥。


    這不單單是金烏家族或者龍族的戰鬥,到最後,這注定是六界之戰。避免六界走向毀滅的最好辦法,是盡早消除致命威脅。


    奈何這個時候,這些生靈並不清楚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玄服男子徹底被攔路者激怒,他不再顧及動用血脈之力的後果,他不怕血脈之力失控,他隻怕自己不能及時趕到延譽身邊,他耳邊一直回響著延譽那句話:“宣曜,我需要你。”


    玄服男子瞬息間爆發驚人的力量,仙君見情況不妙立刻後撤,他果斷地避到安全的地方。下一刻,一個仿佛能支撐天地的巨人顯現,巨人衝著攔路者吼道:“讓開!”


    怪物堆裏,白衫青年忽然心跳加速。他明明看不到對方在哪兒,可他能感覺到宣曜來了,宣曜來找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激動臉,阿九,快看,有巨人


    某伴侶:摸頭,淡定,那是血脈力量


    第253章 一分為二


    玄服男子化身巨人, 他前行的速度陡然提升。那些妄圖阻攔他的敵人對他的威脅驟減,他們不再那麽容易攔得住玄服男子。


    巨人邁開步子, 他朝著白衫青年所在的方向一路狂奔。他如今已是不顧一切,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延譽的身邊,唯有看見延譽平安,他的內心才能平靜。


    玄服男子的行進迅速而靈活,不會因為龐大的身軀而影響分毫。蒲小丁加快速度,緊跟在巨人的腳邊,他一邊急切地等待事情的結果,一邊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巨人。


    “阿九,他怎麽長得這麽高?”蒲小丁十分好奇玄服男子的血脈來源, 到底是怎樣的遠古神靈血脈長得如此高大, 可以頭頂天幕, 腳踏大地。


    阿九聽得蒲小丁的疑惑,他沒直接回答。阿九看到玄服男子的變化時, 他同樣在思考玄服男子的家族血脈。


    他不由想到一位非常遙遠的存在,遠到最早的某一位神,對方支撐天和地,讓原本混沌的世間逐漸清晰明朗,假如真是源於那位神靈的血脈,的確有資格稱為遠古神靈血脈。


    隻不過,玄服男子家族上上下下的血脈之力,據說都不怎麽穩定,也許他們不是直接的子嗣後裔, 家族的起源是一滴血,一口氣,或者是別的存在,最終演化為一個種族。


    這樣的家族具有明顯的先祖力量,同時,他們的力量又相對脆弱,不怎麽穩定,以至於這一脈的傳承延續格外艱難。


    小木屋的過往記憶裏,玄服男子和仙君的交談,玄服男子曾說,最早那會兒,並沒有天道。在遠古神靈開天辟地,形成全新的世界之後,天道才隨之孕育而生,世間有了規則。


    玄服男子的家族一脈雖在沒落,前景晦暗不明,但天道認可玄服男子的實力,選擇他作為新的六界之主。遺憾的是,玄服男子未能登上六界之主的位置。


    他不能再現昔日遠古神靈的風範,這般結果令人倍感可惜,又無可奈何。


    這會兒,阿九對玄服男子的血脈根源沒考慮太多,他緊跟巨人快速趕路。眼看玄服男子距離白衫青年越來越近,阿九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阿九清晰看到玄服男子的痛苦,一旦玄服男子動用血脈之力,他身體的負擔急速攀升,遠超他的承受能力。若非如此,魔君不會分出修為給四弟護命,不許對方擅自使用自身力量。


    可偏偏,玄服男子不得不運用血脈之力,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他,強大的他。他不計任何後果,他必須盡快趕到心上人的跟前。這麽簡單的小心願,卻出人意料的遭遇無數阻攔。


    玄服男子咬緊牙關,強忍渾身的劇痛,他明白血脈之力的情況有多糟糕,血脈之力的暴躁異常強烈。可他隻能咬牙堅持,他每往前走一步,他與延譽之間的距離就縮短一步。


    他的狀態不斷的惡化,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他的痛苦,一時間風起雲湧天地變色,世間仿佛要坍塌了一般。


    就在這時,蒲小丁和阿九眼前的景象忽然改變,景象一分為二,一邊是辛苦衝向前方的巨人,另一邊同樣也有玄服男子,不過,他不在這兒,而是在村子那邊。


    玄服男子滿心期待與白衫青年的重逢,他一直等,等了又等,他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白衫青年到來。玄服男子有些焦急又有些沮喪,他不懂自己的心上人為何還不出現。


    宅院早已修建完成,家裏的一切由他精心布置,全部按照白衫青年的喜好,他竭盡所能給對方提供最舒適的環境。


    他特意劃分出兩塊土地,建成園子,一處種植花草,另一處則是種植一些藥材。白衫青年的身體仍需調養,他時常受到噩夢驚擾,玄服男子打算種些有用的藥材,對白衫青年的康複有所幫助。


    屋內的木架擺滿書籍,此外還有一個小盒子,盒內的白色瓷瓶裝有一顆生子藥。


    這一天,玄服男子與往常一樣等著白衫青年,他坐在院裏雕刻那塊巴掌大的石頭。石頭堅硬無比,他雕刻了很長時間,大致刻出粗燥的石井模樣。他還得繼續耐心的修整,讓它成為一口精致的小石井。


    待到白衫青年來時,由白衫青年為這塊石頭取名字。


    石頭極難雕刻,隻因它是一塊六界基石。玄服男子千辛萬苦得到它,為的是達成他和白衫青年的心願。


    就算某天他的血脈之力盡失,也不至於完全絕望,他仍然可以陪著延譽欣賞六界風景,哪怕是依附六界基石而產生的小世界,亦是屬於他們的小世界。


    他與延譽一起看盡六界最美的景色。


    玄服男子低頭看了看手心的石頭,這份送給延譽的禮物,他即將雕刻完成。


    小時候,大病初愈的宣曜身體狀況相當不穩定,時好時壞。延譽為治好他,想盡所有辦法。有次,延譽打聽到山林某處有一口許願特別靈驗的古井,任何願望都能達成。延譽欣喜無比,瘦弱的他背著宣曜辛辛苦苦地翻山越嶺,努力尋找那一口古井。


    然而,古井沒能找到,他們在山中遇見凶獸,險些被凶獸吞下肚。


    他們遍體鱗傷的回到他們簡陋的小家,延譽才知道自己被人騙了,從來沒有什麽許願特別靈驗的古井,那是別人見他急切救宣曜所說的謊話。


    那會兒,延譽難過萬分,病情沒減輕反而加重的宣曜對紅著眼眶的延譽說:“延譽,別哭。以後,你向我許願。你的心願,我幫你實現,你想要什麽,我全都給你。”


    延譽揉了揉通紅的眼睛:“我想要一口許願特別靈驗的古井,可以嗎?”


    “當然可以,”宣曜語氣堅定,“延譽,我會送你一口任何心願都能實現的許願井,六界第一的許願井。”


    年少的承諾記憶猶新,玄服男子看了一眼石頭,又看了看遠方:“延譽,再等一等,我就快刻好了。”


    可惜,沒等他刻完,頃刻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玄服男子難受地彎著身體,他的血脈之力失控了。難道就這麽結束?他等不到延譽?他不甘心,他明明看見了那麽美好的將來,為什麽到頭來竟然一場空。


    為什麽他依然一無所有?


    玄服男子拚盡全力壓製體內狂躁的力氣,奈何毫無用處。他全身劇痛萬分,他的血脈之力正在加速崩潰,他握不住手中尚未雕刻完成的石頭,石頭滾落地麵。


    他痛苦的大喊被雷聲淹沒,他整個世界仿佛都隨著他的血脈之力在崩塌,他在走向毀滅。


    同一時刻,相似的一幕也在另一邊景象上演。巨人前行的速度銳減,他邁不動腳步,每走一步都相當吃力。然而巨人不甘心如此倒下,他不會在這兒放棄,他的延譽還需要他。


    縱是他的力氣飛速流失,舉步維艱,縱是他維持不住自己的樣子,巨大的身軀慢慢變小,他依舊在往前走。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前方不遠處,他快要到了。


    一旁,蒲小丁著急得幾乎抓狂,他恨不得推著玄服男子前往目的地,到達白衫青年所在的地方。然而,他試了一次又一次,他壓根觸碰不到玄服男子,他什麽都做不了,他失落的垂下頭。


    阿九留意到蒲小丁的情緒,他拉住對方的手:“不要那麽快就放棄。”


    這是阿九對蒲小丁的話,同樣也是他想對玄服男子說的話,不管玄服男子能不能聽見。


    “可是,”蒲小丁遲疑。他很不願放棄,但他清楚這種狀態的玄服男子恐怕不能堅持走到白衫青年的麵前。


    玄服男子的巨人狀態正在消失,他的身體不穩的前傾。他下一刻就可能倒在這個地方,後麵那些敵人會趕上來,他們興許會殺了他。


    宣曜無緣與延譽相見,這不是蒲小丁想看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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