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玄服男子沒在白衫青年生辰當天現身,他沒送白衫青年禮物,相識至今,他第一次沒有陪著白衫青年過生辰。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來到這個地方。


    蒲小丁不懂玄服男子去了哪兒,他也不懂玄服男子為何不再出現,他隻知道,他和阿九必須馬上逃離這個地方。


    白衫青年的生辰仿佛是碎裂的信號,四麵八方眨眼崩潰。蒲小丁牽著阿九的手大步往前跑,他們得盡快離開,遲了就來不及沿著原來的道路重返仙界。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阿九,快跑,塌了,塌了


    某伴侶:一把拎起蒲小丁,往前衝


    第238章 花草都成精了


    蒲小丁沿著小河流淌的方向奔跑, 他和阿九很快跑到霧氣深處。與來時的道路一樣, 濃鬱的霧氣完全遮擋住周圍的景象,令人看不真切。值得慶幸的是,這般環境不會傷及蒲小丁他們的生命安全。


    此刻, 不僅是田地裂縫,小木屋垮塌,就連蒲小丁他們正在通過的這條道路亦是處於崩塌之中。蒲小丁清晰感覺到,阿九抓著他的手抓得很緊,內心的情緒起伏不定。


    不知為何, 蒲小丁湧起些許不安。換做平常時刻, 蒲小丁不會這般擔憂,可眼下,他不確定這條霧氣繚繞的道路什麽時候能走到盡頭, 他們什麽時候可以到達道路的另一邊, 站在仙界的土地上。


    相對蒲小丁和阿九往返王城和村子的道路, 如今的這條路明顯麻煩許多,一來一去的漫長半途,誰也無法保證危險何時落下。


    蒲小丁不由焦急,恨不得跑得再快一些。


    仙界, 夜半時分,一輪冷清的彎月斜斜地掛在夜幕,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坐在高處獨飲。


    他自顧自地為自己斟滿一杯酒,而後一飲而盡,他抬頭望著天空的月亮, 喃喃道:“轉眼又到了這個時候。日子過得真快,老了,我們都老了。”


    老者凝望月光下的仙界良久,他的目光忽然移向某處。老者眉頭微皺,他掐指一算:“果然,是時辰到了。”


    他話音剛落,他的指尖霎時凝聚一團忽明忽滅的光芒,光芒看似平淡無奇,卻蘊藏無比狂暴的破壞力。接著,老者屈指一彈,這團光芒當即俯衝而下,徑直飛向遠方。光芒前行的方向赫然是蒲小丁他們此前邁入道路的位置。


    老者不急不徐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垂眸看著酒杯裏映出的月影:“既然進去了,就別再出來。過往,理應留在過去,沒必要再來到現在。”


    眾人皆說,那個地方是囚籠,宣曜把延譽囚在身邊,始終不肯放手。然而,在老者眼裏,那個地方的確是囚籠,不過是延譽囚困宣曜的籠子。或者應該說,延譽就是宣曜的枷鎖,延譽在哪兒,宣曜就在哪兒,舍不得片刻分離。


    老者微微地擺了擺頭:“宣曜,你不該那麽蠢,你已經變得不像你。我答應過你,不觸碰延譽所在的地方,但如今,延譽已不在那裏,是時候讓它化作虛無。”


    忽明忽滅的光芒轟然落地,頃刻間將周遭夷為平地,再也不見當初的模樣。


    那一刻,身處霧氣裏的阿九不再心急趕路,他猛地抱緊蒲小丁:“抓緊我,前方的路斷了。”


    他們腳下一空,急速跌落。變故突如其來,阿九不懂他們將跌落到何處,他猜不透迎接他們的是怎樣的凶險,他隻能緊緊地把蒲小丁護在自己懷中。


    蒲小丁下意識抓緊阿九的胳膊,他大力的抓住不鬆手。他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暴戾的力量撕裂霧氣的保護,如狂風暴雨般猛地擊打在他身上。蒲小丁頓感天旋地轉,整個人瀕臨散架。


    徹骨的寒意湧上蒲小丁心頭,寒意不是來自寒冷,而是源於未知的恐懼。蒲小丁毫不懷疑自己隨時可能在洪流漩渦內粉身碎骨,他抵擋不住如此可怖的遭難。


    蒲小丁果斷激發出金烏鏡的全部力量,奈何依舊感覺自己無比渺小,無能為力。麵對四周的暴戾力量,他的力量仿若螢火之光微不可察。


    甚至於蒲小丁和阿九曾經獲得的那些天道幽光,它們照樣無法完全護得他們的周全,幽光搖搖欲墜。


    蒲小丁費力地睜開眼,隻見附近有無數畫麵閃爍不定,片段瑣碎而奇怪。過往、現在和將來不斷的變幻,時間與空間亦在反複交織,一會兒凝聚一會兒崩散。


    蒲小丁想抓住碎片一瞧究竟,奈何他渾身乏力,動彈不得。他想逃離這個危險之地,可偏偏他離開不了,他不停下墜,好似要墜到無底的深淵。


    老者平靜地瞅了一眼轟為平地的土地,他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他迎著月光不慌不忙地朝前走,一路靜謐之際,不見任何的小仙或是仙君,就連前一刻的巨響也未曾引得他人關注,這裏已無生靈。


    哪怕路邊的花朵仍在綻放,眼前的風景依然如畫,卻少了往昔的濃鬱生機,平添一抹死氣,仿若黃泉路畔的地府之花。


    一會兒,老者行至一處宅院,一處旁人不可擅入的宅院。這裏是仙主的居所,是仙主居住之處。老者抬步上前,未遇到絲毫阻攔,他輕輕鬆鬆地推開了院門。


    庭院的古樹下,倚坐著一人,對方發覺老者到來,並未回頭:“你又喝酒了?每到這個時候,你總是胡鬧一通,這次更是鬧得過分。”


    “那你為何不出手阻止我?”老者不以為然,“這麽多年,你還不殺我,你在等什麽?他們罵我沒資格留在仙界,他們說的我的心性堪比邪魔。作為仙主,你明知我利用天道漏洞,來曆不正,還這麽養虎為患?”


    樹下的人影歎了口氣:“停手吧,六界已經亂成這樣了。”


    聽到這話,老者大笑不止:“六界亂了,不是正好?我就是要看看,這六界熬得住多久,這天道何時崩塌。我要親眼看著仙界化為廢墟,看著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


    六界盡毀之時,一切就結束了。


    樹下的人影靜靜地坐著,再也沒有一字半句。


    另一邊,蒲小丁的情況岌岌可危。阿九已然化作原形,巨大的身軀牢牢護住蒲小丁,竭盡全力的保護他。即使如此,不管是蒲小丁還是阿九,他們都免不了受到重傷。


    此刻的阿九渾身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周圍的破壞力誇張得遠超想象。阿九強忍痛苦,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絕不能暈過去。一旦他失去意識,誰保護蒲小丁?他們若是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個地方,等他們回家的孩子們由誰照顧?


    所以,他必須堅持住,無論如何要堅持住。


    眼看著再一次狂暴的重擊襲來,阿九的護心龍鱗忽地光芒一閃,同一時刻,遠在小村子裏的三個小世界亦是光芒一閃。三道力量裹起阿九放在小院地底的地底府邸,眨眼浮現在阿九身側。


    昔日的地底府邸,而今的龍宮憑空多了三道門,門上的“人”“鬼”“妖”三字熠熠生輝,宮殿卷起阿九和蒲小丁,迎向重擊。


    阿九隻聽得一聲巨響,而後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去了多久,阿九隱隱約約的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響,呼吸間皆是潮水的鹹苦味道。他費勁的睜開眼,隻見他和蒲小丁落在海邊,一旁的宮殿破爛不堪。


    他靜靜地看著宮殿好一會兒,這是父親和母親為他打造的安身之所,它總是不顧一切的保護他。阿九伸手摸了摸宮殿的斷牆:“放心,等我有時間,一定重新修補,補得和以前一模一樣。”


    這是阿九對自己的承諾,也是他對行蹤不明的父母的承諾。


    蒲小丁醒來的時辰比阿九晚一些,他瞅著殘破的宮殿,情緒不免低落。他懂得宮殿對阿九的意義,奈何他們現在還沒辦法修補宮殿。


    由於蒲小丁和阿九均是有重傷在身,他們沒著急四處走動,而是選擇盡快療傷。在陌生的地方又失去自保能力,無疑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任何不懷好意的人,都有可能奪走他們的性命。


    幸好,他們掉落的地點偏僻,他們從始至終沒再見到其他人。


    療傷期間,蒲小丁研究金烏鏡無數次,他每次看到金烏鏡的變化都一臉的不可思議:“阿九,鏡子的力量又增強了。”


    金烏鏡蘊含的力量古樸而滄桑,鏡子完好無損是好事,可蒲小丁納悶的是,鏡子變得越來越不像原來的鏡子。蒲小丁時常能發覺鏡中金烏之力滾燙的溫度,漫長的歲月也無法冷卻血脈的沸騰。


    先祖以金烏之力打造金烏十鏡猶如前一刻。


    又過了一段時日,蒲小丁和阿九的身體好轉,他們離開杳無人煙的海邊。


    現在,他們有必要多接觸別的生靈,多打聽各種消息,辨別他們身在何處。他們遲遲聯係不到任何人,村子裏的孩子們,妖族王城的無封,湯穀的金烏族人,一切的一切全被一股無形之力切斷。


    他們尋得一座小鎮,蒲小丁見小鎮內有小妖怪走動,他頓時安心幾分。同為小妖,不至於相互之間難以溝通。


    蒲小丁正在思索向誰打聽消息,迎麵走來一人。


    對方的氣勢並不囂張霸道,對方的身材也不高大強壯,對方的相貌更不是凶神惡煞。可偏偏,蒲小丁見到這麽一位眉目柔和的年輕男子,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蒲小丁瞪大雙眼,他難以置信地看了又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誰。


    魔君,玄服男子和白衫青年的三哥,那位凶名在外的魔君。


    蒲小丁震驚的視線不加掩飾,魔君當即留意到蒲小丁的存在。魔君冰冷的目光掃過蒲小丁和蒲小丁身側的阿九,那一抹一觸即發的殺意瞬間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溫和。


    魔君眼底多了半分溫度,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許久不見,五弟院裏的花草都成精了。”


    麵前的小妖怪帶著熟悉的氣味,這些花草可是認得他?


    一時間,蒲小丁和阿九竟是無言以對。別看魔君對自家的四弟五弟親切,實際上,這位魔君在外絕對是赫赫威名,相當恐怖的一個家夥。


    蒲小丁沾染氣息不奇怪,說起來,他的確是在老神仙的田地裏長大的小家夥,以至於魔君對他們無惡意。


    然而,蒲小丁百思不得其解,他們為什麽會遇見魔君,還是如此年輕的魔君?老神仙和老和尚皆已滿頭白發,為何魔君年輕依舊?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揉臉,阿九,情況有點不太妙


    某伴侶:淡定,作為主角要處亂不驚


    第239章 回家之路


    蒲小丁知道魔君指的花草是他, 但他實在不懂該如何與魔君交談, 他的求助目光落向身旁的阿九。


    阿九麵向魔君,他的神情比蒲小丁平靜許多。他們來到這座小鎮的目的是問路,麵前這位魔君雖不算最佳的選擇, 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與其它陌生人相比,他們曾經見過魔君,即使是在白衫青年的過往記憶所見。


    而魔君也將他們作為與白衫青年的相關之人,彼此的關係比全然陌生好得多。


    阿九思索片瞬,他沒有拐彎抹角, 而是直接向魔君明說:“我們迷路了, 正打算尋人問路。”


    對此,魔君未有絲毫詫異,他對蒲小丁他們來小鎮的目的不怎麽關心。隻不過, 他看在五弟的麵子上, 他不會眼看著蒲小丁他們到處亂轉, 迷迷糊糊的尋不得方向。


    問路於魔君而言,僅是小事一樁。以他對這世間了解,眾多偏僻之處,他亦是有所耳聞, 他不介意為這兩個出門在外的小家夥指引前行之路。


    魔君淡淡問道:“你們要去什麽地方?”


    若是他知道,大可以告訴蒲小丁他們走哪一條路最快最安全。


    阿九張口正欲回答,然而,在他聽到魔君問話響起的刹那,原本的話語在他嘴邊繞了一圈竟是沒能說出口。


    這會兒, 他需要打聽前往仙界的道路,或是如何返回小村子,再或者妖族王城以及湯穀的方向,無論哪一條道路,隻要能夠讓他和蒲小丁回到他們熟悉的地方就好。


    可莫名的,阿九道了一句:“我們在找一條回家的路。”


    聞言,魔君難得的微微一怔。他的目光透過阿九和蒲小丁,眺望遠方,不知在看什麽。他輕聲說道:“這倒是一條難找的道路。”


    正如被驅除出神界的魔族,他們苦苦的尋覓著重返神界的道路。


    魔君思索片刻:“你們眼下若是無處可去,不妨聽一聽我的建議。”


    魔君打量阿九幾眼:“龍族,修為也算不錯,妖族王城應當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前陣子路過那兒,新任妖王的挑選尚未開始,你動作快些,說不定還有機會。隻不過,如今的王城第一也是龍族,你身後若沒有家族的全力支持,獨自一人與他爭,恐怕不容易。”


    隨後,魔君的視線又落在蒲小丁的身上:“你那麵鏡子受了損傷,不如去一趟湯穀進行修補。金烏之力濃鬱的寶物,金烏一族向來重視。湯穀近來會很熱鬧,你們可以在那兒繼續打聽你們的回家之路。”


    聽到魔君的話,蒲小丁驚訝萬分,他沒來得及詢問魔君為什麽知曉這些,魔君笑了笑:“就你們這點修為,這點家當,根本沒必要在我麵前掩掩藏藏。”


    他需要知道的,他自然會知道。他不願過問的,他不會多說半個字,比如蒲小丁的金烏鏡從何而來,比如阿九的身上為何有人、妖、鬼三界的氣息。


    魔君隻需判斷蒲小丁他們與五弟有些淵源,他們身上沒沾染惡念,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就已足夠。


    他與蒲小丁他們偶遇,他不會為他們停留太久,他說完該說的話,隨即慢步邁過蒲小丁他們的身旁,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他漸漸走遠,消失在人群之中。


    直到魔君不見蹤影,蒲小丁這才聽得大街上的喧鬧。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魔君與他們說話的短暫時刻,整個世間都安靜下來,隻有他們三人,再無其他人。


    蒲小丁完全沒留意到魔君什麽時候在他們四周布置了屏障,阻隔內外的所有動靜。待到魔君遠去,這道屏障隨之減弱。


    前一刻看似隨意的平常對話,竟然僅有蒲小丁和阿九聽得到,這裏發生的一切,旁人渾然不覺。要不是有阿九在,蒲小丁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真的見過魔君,還和魔君說過話。


    蒲小丁思來想去,也許不是他們遇見魔君,而是魔君早就發覺他們的存在,因而迎麵走上前。魔君探明他們的底細,根據他們的反應和回答,留了他們一條命。


    否則,以魔君那般瞬息間阻隔動靜的手段,蒲小丁和阿九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蒲小丁震驚萬分:“阿九,魔君好厲害,他怎麽什麽都知道?”


    既然魔君如此有本事,全部秘密盡收眼底,為什麽魔君看不到他們回家的道路在哪兒?


    阿九點頭應道:“魔君的確相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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