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服男子沉默片瞬:“我知道了,我會經常過來陪你。誰敢胡說八道,你告訴我,我絕不放過他。你再耐心的等一等,你的封號封地,我為你安排妥當。”


    “四哥,我不需要神號,我的修為遠遠不夠資格。”白衫青年十分為難,“兒時的戲言,四哥你不必當真。”


    玄服男子挑眉:“我說了,旁人的議論,你無需在意。遲早一天,我將成為神皇,成為六界之主,六界以我為尊。到那時,六界所有的一切,我都能給你。小時候的話,我一直記著。你自小喜歡種植花草,我問你‘以後可願為青帝’,你說‘好’。青帝是司春之神,亦是百花之神,我覺得那就是最適合你的封號。”


    白衫青年麵露苦惱,他僅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小輩,哪有資格封為青帝。可偏偏,他清楚對方不是在拿一個帝位開玩笑,對方是認真的。他喜歡的,他多看一眼的,對方都是想方設法的給他。


    玄服男子伸出手,隨即握緊:“你大可放心,六界遲早握在我的手中,由我說了算。我說你是青帝,你就是青帝。我說你有資格,你就是有資格。誰敢說一個‘不’字,我就要誰死。”


    白衫青年張了張嘴,卻未能發出聲音。他對青帝不青帝根本不在意,他不願受這般約束,他也對爭權奪利不感興趣。他隻求尋一處清靜之地,種一些花草藥物,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暗暗歎了口氣,轉到別的話題:“許久不見大哥他們,也沒有書信,他們過得可還好?”


    玄服男子的聲音頓時冰冷了幾分:“你還記著他們?”


    他站起身,這些年,白衫青年的身體狀況很差,記憶出了岔子,經常忘事。他時刻陪伴白衫青年左右,對方卻總是躲著他。另外三人離開他們走了,白衫青年居然時不時的問起他們,仿佛他們比他更重要。


    白衫青年瞧出玄服男子的不耐煩:“四哥,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們兄弟五人結拜,發誓要同甘共苦,患難與共。那個時候,你我的年齡尚小,而大哥年長,他待我們如兄如父,我非常敬重他。然而不知何時,我開始忘事,我快要想不起他們的模樣。”


    他是不是病得越來越嚴重了?


    更奇怪的是,他做了一個預示將來的噩夢,夢裏的人是大哥。


    玄服男子微微皺眉:“你夢到了什麽?”


    “一些古怪的畫麵,斷斷續續的,”白衫青年說道,“大哥外出那會兒,他已尋得自己的道路,他所走之道是佛之一道,最為平和寬厚。然而,在我夢裏的他欺騙他人,出手傷害他人,導致佛心受損,最終隕落。”


    他不懂這是何原因,他不敢詢問原因。他非常矛盾,他既想要得知真相,又害怕麵對真相,他沒來由的心慌不已,仿佛探知真相會牽連更多的人,引出他不希望得到的答案。


    玄服男子按住白衫青年的手:“隻是尋常的噩夢而已,你這陣子精神不佳,才會噩夢不斷。這不是預示的噩夢,相信我。”


    或許應該問,你還相信我嗎?


    “相信,我當然相信四哥。”白衫青年緩緩說道,“說起來,最近的夢裏也有四哥,我夢到了我們小時候。”


    聞言,玄服男子終是語氣轉暖:“我在你的夢裏?”


    玄服男子不會忘記幼年的種種經曆,年幼的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是一個比他更年幼的小孩救了他。對方把少得可憐的食物分給他,寒夜裏,他們蜷在一起取暖,從未放棄過他。


    對方救回瀕死的他,帶他走出困境,走到外麵廣闊的世界。他對自己說過,他要用他的一生報答對方,他的一切都給對方,他的身心皆屬於對方。


    然而,他願意給出所有,對方似乎並不願意收下。


    玄服男子在床邊坐了小會兒,直至白衫青年入睡,他望著對方的睡臉沉默良久。


    待到玄服男子走後,躺在床裏的白衫青年睜開眼,他翻身坐起,提筆記錄自己的夢境,與玄服男子相關的那部分夢境。他剛才的話隻說了一半,他的夢裏不僅僅有從前的他們,還有以後的他們。


    白衫青年看著自己記下的一字一句,他眉宇間的愁意陡增:“你到底怎麽了?我夢裏的你陌生得可怕,你好像已經不再是你。”


    他看見可怕的將來,怪物遍地而六界崩塌的將來。倘若那真的隻是尋常噩夢,不是即將到來的將來該有多好。


    可惜,他很快又會忘記這一切,忘記他預見的將來。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緊張,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內容


    某伴侶:要淡定,大不了天塌下來


    第236章 最後一次


    白衫青年寫下自己的夢境之後, 他沒有繼續留在屋內休息, 他走出了木屋。


    同一時刻,蒲小丁和阿九跟隨白衫青年身後,他們也走到屋外。蒲小丁瞅了瞅白衫青年, 他有些好奇:“阿九,他看不見我們?”


    阿九輕輕地應了一聲,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此刻的所見所聞並非正在發生的事情。這般情況因此發生,阿九仍在琢磨, 而類似的環境令阿九想起一些往事。


    一條小河作為連接兩地的通道, 這與村子往返王城的道路異曲同工。此外,他們看得見對方,對方卻不知曉他們的存在, 也和他們當初在九霄府邸的經曆差不多。阿九認為這些布置有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最為關鍵的是, 白衫青年的相貌雖然年輕, 卻讓人聯想到那位對多次相助的老先生,白衫青年的氣息似曾相識。


    這個地方不一定有阿九需要的最終答案,但這裏至少有重要的線索。


    蒲小丁和阿九靜靜地站在一旁,他們看著白衫青年手拿記有夢境文字的紙張行至田地的附近。


    白衫青年打量了一番碧綠青翠的仙草, 他遲疑片瞬,摘下一片葉子放入口中。一時間,淡淡的甜味彌漫口中,他的內心瞬間平靜了幾分。


    他細細地品著葉子的甜味,忍不住感歎:“四哥, 你明知這些仙草於我無用,為何仍然堅持不懈的嚐試?”


    白衫青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對方,對方甘願給他畢生所有。這般毫不保留的情感沉重而瘋狂,他不懂自己接受還是回絕。


    他不是感受不到對方火熱的情愫,他隻是不知所措,他們的關係會走到哪一步,以後會是怎樣。是天長地久,還是各奔東西。前行還是後退令他苦惱不已。


    隨著白衫青年的記憶丟失,他的逃避愈發頻繁,他利用自己遺忘的過往和對方保持距離,思索他們的將來。他忘記的事情不斷增多,過往變得斷斷續續,零星而瑣碎。即使他記下自己的夢境依舊毫無無用,他的記憶逐漸淡去,他記錄的文字同樣在淡去。


    他心裏清楚,他的夢境是預示。他夢到某些大事,無意間觸碰天機,導致他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穩定。他渴望看清真相,卻偏偏看不清真相,反而在加速遺忘。


    白衫青年的預知能力探到了超出他知曉範圍的秘密,上天迫使他忘記秘密。他的力量延伸到不該到達的遠方,哪怕他看見也記不住。


    他明白自己理應放棄,但他固執的告訴自己不能放棄。他還沒能完全看清將來,夢境中的玄服男子究竟經曆了何種變故,為何變得那麽陌生,他必須找到原因,才有機會逆轉局勢。


    白衫青年挖了一個小坑,他將寫有文字的紙張放入土坑,付之一炬。他徐徐說道:“我記不住,我的文字也記不住。你們能不能幫我記著這些事,有多少算多少,某天,把它們交給需要知道這些事的人。”


    一捧泥土也好,一草一木也罷,清澈的河流以及清新的微風,什麽都行,替他記住他忘記的事情,靜待時機到來的那一刻。


    而他,他的狀況注定是日漸加重。


    一陣風吹過,卷起灰黑的紙灰,白衫青年下意識伸出手,要抓回紙灰。然而,他的指尖尚未碰到紙灰,他眼前猛然一黑。


    不好,這次來得更快了嗎?


    他記憶存留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


    白衫青年無力地朝著一側倒下,他沒有摔在地麵,而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不知何時,玄服男子去而複返,他伸手接住昏迷的白衫青年。


    玄服男子抱起白衫青年回到小木屋,他為白衫青年蓋好被子,他理了理對方的頭發,低頭凝視對方的容顏。


    這次白衫青年不會在他轉身後立即醒來。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對方在做什麽,有些話他沒說出口罷了,即使他的內心很不是滋味。


    玄服男子伸出手指,細細撫過白衫青年的嘴唇:“延譽,我的延譽,你有多久沒叫過我的名字了?”


    “你喚我四哥,不肯再叫我一聲宣曜。其實,我最喜歡你一遍遍喊我的名字。我不願和他們一樣,成為你的哥哥,而且是你的哥哥之一。”


    以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隻有他們兩人相依為命。他們時時刻刻在一起,仿佛永遠不會分開。對方的笑容,對方的話語,足以掃去他一身的疲憊。


    他竭盡所能給予對方他能得到的一切,見到對方興高采烈的收下,就是對他最大的鼓勵。


    什麽時候,他們的生活不一樣了,他們不再是隻有彼此?


    沉穩的大哥,豪爽的二哥,心細的三哥,有了他們,他變得不再那麽不可或缺。延譽的開心不再是和他在一起而開心,他們的對話不再隻是彼此,多了一些別的人。


    延譽的視線從他的身上移到別人那兒,延譽的期待和欣喜不再隻屬於他,延譽的敬仰均分給其它哥哥。


    延譽對他說:“四哥,以後你不必那麽辛苦,我們也有保護我們的哥哥了。”


    可是,他的家人僅有延譽一人,而他的延譽擁有了更多家人,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家人。出了事有大哥擋著,夜裏做噩夢睡不著有二哥陪著,解不開的難題有三哥幫忙,而他,他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他曾無數次的問自己,他該怎麽辦?他能給的他全都給了,他還能給什麽?為什麽延譽收到別人的禮物,比收到他的禮物笑容燦爛?為什麽延譽不當眾打開他送的禮物盒子,他的禮物有那麽寒磣嗎?


    他很累,他也很迷茫,他給盡所有卻發現延譽在躲著他。


    這些年,延譽的身體不好,他陪伴延譽左右,毅然放棄外出曆練的機會,也放棄了拯救自己的機會。他的血脈之力正在日複一日的崩潰,但他舍不得遠離延譽半步,他隻想守護他。


    他自私的截斷延譽和其他人的聯係,他燒毀書信,不讓延譽知道大哥他們外出不單單是修行,同時也在尋找治療延譽的辦法。


    他以為延譽能重新隻關注他一人,誰知道,縱是延譽的記憶斷斷續續,延譽還記得其他人,也還在拒絕他。


    他隻求兩人相伴生生世世,為什麽就那麽難?


    不一會兒,小木屋的門無聲自開,一名俊秀青年抬步進屋。青年渾身仙氣繚繞,赫然是一位修為深厚的仙君。


    玄服男子抬眼看了看剛進屋的現居:“外麵那些仙草沒用,再換。”


    聞言,仙君果斷搖頭:“還換,換什麽?外麵那些已是最頂級的仙草,要不要我把仙主的院子搬來送你?”


    玄服男子皺眉:“他的狀況一直不見好轉。”


    “他的情況你不清楚?預知的本事遭天道限製,”仙君抬手指了指天空,“天道,懂不?天地規則束縛六界,幾根草能有這種逆天救命的能耐,我連草帶土都能啃空。斬斷他的預知之力,不觸碰天機,自然能不治而愈。”


    “天道?天道憑什麽高高在上?”玄服男子冷哼一聲,“遠古神靈開天辟地之時,天道在哪兒?是我神族開辟世界,創造萬物,天道才得以孕育而生。天道因我神族而誕生,它有什麽資格淩駕在我神族之上?沒有我神族,哪來的天道?”


    仙君不以為然:“這話你別和我說,你自己找天道慢慢討論,命令天道放過你的意中人。爭來吵去太累,還是用拳頭定輸贏最簡單。”


    “隻要你打碎天道規則,建立全新的秩序,不許天道傷害你的意中人一絲一毫,保準他一輩子無憂無災。”


    仙君停頓片刻,他接著說道:“宣曜,你是不是忘了,你早被趕出神族,他們稱你們為魔族,別再神族不神族。”


    “你有精力罵天道,不如認真想一想你的曆練怎麽辦,重返神界也好,當六界之主也好,必須有強悍的實力作為保障。你多久不能修煉了?你那遠古神靈血脈瀕臨崩散,你一天到晚居然還有心情照顧別人?”


    仙君有時很想問玄服男子一句:“你是不是瘋了,分不清孰輕孰重?”


    浪費時間圍著一個不重視他的人,關心一個留意不到他麵臨絕境的人,這樣的人當真值得他小心嗬護,百般珍惜?


    玄服男子徐徐道:“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


    他相信延譽的心裏有他,他們從小相依為命,他們的情感他們最清楚,唯有對方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


    仙君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來這兒是問你的打算。那三人快要回來了,你想瞞也瞞不住。”


    “你那位二哥,如今過得風生水起。據說,六界之主單獨見了他,所有人都在猜,是不是就此定了下任的六界之主。等他風風光光的回來,把你這位五弟一救,再往自己寢宮一推,你的生生世世從此成為別人的生生世世。”


    “住口。”玄服男子吼道。


    仙君沒理會玄服男子的憤怒:“你考慮得怎樣,確定與那人合作?那人絕非善茬,他給你天大的好處,必有所圖。”


    玄服男子回道:“有所圖又如何,我不是同樣有所圖嗎?你能重登仙界,證明他所說的天道漏洞不假。”


    仙君難得的停頓小會兒,他看著玄服男子:“我是重登仙界沒錯,規則有漏洞也沒錯,然而,那人所說的隱患同樣真實存在。宣曜,這條捷徑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別到時候,把自己搭進去。”


    玄服男子看了一眼躺在床內的白衫青年,隨後,他問仙君:“你煉丹煉得如何?”


    仙君神情鬱悶:“無聊透頂,無數的煩人家夥整天盯著我,防賊似的防著我。我又沒抓幾個仙族煉丹玩,他們緊張什麽?”


    玄服男子語速不由放緩:“另一種丹藥呢?”


    仙君挑了挑眉:“你說那個長生丹藥?照樣是無聊透頂。怎麽,準備讓你的意中人當你的傀儡,任你為所欲為?”


    “別亂說,”玄服男子的臉色略微沉了沉,“不是他服藥,是我服藥。”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考慮最糟糕的情況,血脈之力一旦崩散,意味著他將失去全部力量。他失去以往的戰力已是噩耗,更絕望的是,他淪為凡人,他的壽命大減,他將迅速年邁死亡。


    他死了,他更無望與延譽相守一生。


    “這事很難,”仙君眼底閃過一絲焦躁,“宣曜,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事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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