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崔判官亦是相信, 阿九不是一個容易被些許利益打動的人。崔判官與其威逼利誘,破壞雙方的關係,他不如認真琢磨一個適合的說法,真誠的與阿九談一談。


    崔判官最終決定,他先說出自己的困難, 而後詢問阿九他們的所需。若是自己能辦到,雙方的合作成立。若是他辦不到,隻能另外再想辦法。


    崔判官也曾考慮是否提出幽欣在無間地獄對他們的幫助,但他思索再三後, 他放棄了。管理無間地獄本就是地府的職責, 無論是崔判官自己,還是幽欣, 他們解決這些麻煩是理所應當。


    他不能讓幽欣的出手相助變了味,變成了挾恩圖報。那樣妥妥的得不償失,平白無故的激化了彼此間的矛盾。


    崔判官快速丟開那些不必要的心思,他行至蒲小丁他們跟前, 直接開口道:“鬼帝之棺突然在無間地獄現身,十分反常。地府如今遭遇大難,懇請幾位出手相助。”


    蒲小丁他們有什麽要求,盡可以提出來。崔判官無法代表地府的所有人,但是隻要是他能夠辦到的,他必定竭盡全力。


    聽得崔判官的話,蒲小丁牽著大飄看了看對方,同樣的,阿九的視線平靜地掃過了崔判官。


    阿九早就猜到崔判官會求助,而他也想要聽一聽對方準備說什麽。值得欣慰的是,崔判官沒有端著架子,和他們大講道理,對方難得的多了一絲誠意。


    他相信,在無間地獄的經曆,尤其是詭異的鬼帝之棺,讓崔判官清晰意識到地府的處境相當不妙。麵對許久不曾露麵的金烏一族,崔判官開口是必然。


    隻不過這會兒,蒲小丁並未答應崔判官的要求,他偏過頭看著阿九。他用金色鏡子照過黑棺,也照過那一張人臉,黑棺的古怪顯而易見。


    且不提蒲小丁是否對付得了那張人臉,他不會草率的給出承諾。家務瑣事由蒲小丁負責,而與其他種族商談的事宜交給阿九處理最為穩妥。


    阿九暗暗地權衡著此行的利弊,在崔判官以為阿九會拒絕的時候,阿九出人意料的應了一聲好。


    他沒提超過崔判官能力範圍外的條件。他的條件在死薄,他不會擅動死薄,但崔判官得在死薄上,幫他找幾個名字的對應消息。


    老道士對此略感意外,他沒料到阿九竟是如此輕易的同意了此事。他深知,阿九不僅不待見崔判官,對地府的印象同樣也不怎麽好,而且,地府的麻煩不小,阿九向崔判官提的要求有些太簡單了。


    付出與收獲不對等。


    既然阿九他們決定去地府,老道士自然與他們同行。他原本就得前往地府一趟。他唯一遺憾的是,崔判官此前答應他的事,恐怕是完不成了。


    在無間地獄那會兒,老道士看得明白,死薄已經脫離了崔判官的控製。


    死薄為何失控,阿九又采用了什麽手段束縛死薄,不許死薄撲向鬼帝之棺,這些雖說重要,卻不是對老道士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他關注的是,容易失控的死薄導致他失去了利用死薄複活妻子的希望。


    誰也無法保證修改壽命能否成功,一旦死薄出現異樣,他的妻子或許會魂飛魄散。


    老道士曾無數次提醒自己,該放手了,可每次事到臨頭,他總是舍不得。這一次,應該是最後一次了,他要親自送妻子進入閻王殿,待到妻子洗淨業障,就能重入輪回。


    他不在乎自己以後會怎樣,他隻求妻子下一世投胎做人,出生在有一戶好人家,安定的度過一生。


    這些話,老道士說不出口,隻能默默地放在心底。他轉身查看群山城五行大陣的情況,他準備重新布置新的五行大陣。


    從此以後,群山城的五行大陣不再是為他的妻子滋養魂魄,靜待複活的時機,而是通過五行大陣的運轉,五行相生相克給這片土地恢複生機。


    有時候,人的內心超乎想象的堅強。


    當此地再次充滿生機時,那些活著的人們或許就將重回故土,開始全新的生活。或許,他們帶著這份思念遠離家鄉,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


    不管他們在哪兒,他們會帶著逝者的那一份寄托,好好地活下去。


    老道士著手布陣的同時,崔判官在四處尋找群山城內外的亡魂,將他們收入養魂珠。這些亡魂留在這兒,終究隻會被濃鬱的怨氣侵染,成為心懷怨恨的厲鬼。


    群山城傷亡慘重,傀儡一族罪不可恕,然而,崔判官心知,地府照樣有責任。


    鬼帝失蹤後,他們都沒有直麵那些隱患,沒有想辦法解決那些矛盾,最終導致了所有問題頃刻間爆發。


    崔判官這次返回地府,他不單單要解決死薄失控的難題,還得考慮如何讓地府眾人凝聚在一起。


    地府淪為如今這副模樣,他們難辭其咎。倘若他們能齊心協力抵抗外敵,哪怕仍有磨難,卻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地府在鬼界的地位舉足輕重,若是地府徹底毀去,全部鬼魂成了無根浮萍。死去的人入不了輪回,世間盡是孤魂野鬼,秩序眨眼就將崩塌。不但影響鬼界,更會破壞其餘幾界的平衡。


    崔判官隻願一切還來得及,還有挽救的機會。


    這會兒,蒲小丁坐在阿九身側,他和大飄一人一隻手舉著鏡子,對著阿九反複地照了又照。盡管蒲小丁在無間地獄時,他就見過了阿九化作原形,但如今再看依舊倍感新鮮。


    蒲小丁笑道:“金色的,就像是陽光一樣。”


    眼下,鏡子裏映出來的阿九已和以往不同。龍形身軀內不再閃爍著冰藍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強勢又奪目的金光,彰顯著阿九充沛的妖力。


    大飄又是苦惱又是自豪,他的父親是厲害的大妖怪,可惜他的原形是一株蒲公英。即使大飄立誌成為一株巨龍那麽大的蒲公英,當真要實現卻不容易。


    何況,就算某天大飄成功了,騰空而起的巨大蒲公英,晃鋸齒葉子也好,晃細細的須根也罷,估計都嚴重缺乏龍族的威武霸氣。


    一旁的赦容和郎冬,他們眼底是掩蓋不住的羨慕。他們早就發現阿九修為的巨變,他們暗自揣測了各種可能,其中就包括阿九妖力的恢複。


    阿九實力增強,對他們而言是一件大好事,這意味著他們接下來麵對其他強敵的時候,底氣更足了。


    當然,他們羨慕的還有另一件好事,大飄要當哥哥了。


    大飄和岩鬆鼠雙眼亮晶晶的,他們圍著蒲小丁轉了一圈又一圈,好像他們多轉幾圈,他們就能立刻看到弟弟妹妹出生。大飄更是興奮地揮著胳膊:“弟弟妹妹,弟弟妹妹。”


    見狀,蒲小丁笑道:“還有一陣子,沒有這麽快。”


    聽得這話,大飄也不失望,他扭頭和岩鬆鼠商量送給弟弟妹妹們的禮物。這是他作為哥哥,給弟弟妹妹們的第一份禮物,十分重要。


    同時,岩鬆鼠毫不猶豫地翻找自己的珍藏,他也是要單獨送禮的。


    阿九聽得赦容和郎冬的道賀,他的神情愈發柔和,他的心情非常好。


    好事接二連三的到來,首先是他的妖力歸來,他的實力超過了以往,緊接著他就得知家裏的小崽子即將增加數量的好消息。


    阿九心情大好之餘,亦有些許擔憂。他這次前往地府,是否讓蒲小丁同行。按理說,蒲小丁這會兒懷著孩子,他返回村子安心養胎最適合。


    然而,阿九清楚蒲小丁的脾氣,蒲小丁不會回村,除非阿九也一起回去。蒲小丁麵對傀儡一族有一戰之力,他不會讓阿九獨自和傀儡一族一較高下。


    阿九想了想,他沒要求蒲小丁回村,等他們先探一探地府的情況,再做決定。


    蒲小丁看了看被毀的群山城,他忍不住問阿九:“阿九,我們這次到地府去,我們會成功的,對吧?”


    他們不能讓地府也成為死寂的群山城。


    聞言,阿九沒隱瞞此行的困難重重,同樣的,他也不會懷疑他們的勝利:“我們會贏。”


    不管是為了鬼族還是為了他自己的曆練,他都必須贏。


    他們這一次出村,蒲小丁抓到了那個“鬼”字。他們本就打算先到群山城相助老道士,再走一趟鬼界完成阿九的曆練。


    就在他們墜入無間地獄,鬼帝之棺顯現的刹那,阿九冥冥中感應到,時機到了。


    他該出發前往地府完成他的鬼族曆練,正如他當初感應到,自己應該前往人族皇城完成人族曆練一樣。


    阿九進入地府是必然,他同意崔判官的求援隻為了讓一切從表麵看來更加合情合理。


    他毫不懷疑,崔判官肯定在疑惑,為什麽自己會同意他的要求,畢竟崔判官給不出多好的交換條件。


    可對阿九,借助死薄尋找幾個名字足矣。


    之後的時間,蒲小丁他們協助老道士完成了新的五行大陣,而城內城外的屍骨,盡數埋到山林裏,讓逝者們入土為安。


    蒲小丁不知道,當時從群山城逃出來的那些人,他們怎麽樣了,希望他們一切安好。


    新的五行大陣啟動的瞬間,蒲小丁驟感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拂過了群山城和四周的山林。天空飄起了細雨,幹枯的山泉冒出了晶瑩的水珠,龜裂的土地透出了淺淺的綠意,生命在這裏誕生。


    某一天,這兒將再現昔日的生機盎然。


    眾人出發前,崔判官不遺餘力的帶走了能尋得的鬼魂,牽引他們踏上黃泉路。


    而阿九把群山城的所見所聞傳回了村子,提醒守月緊盯言策。傀儡一族的手段實在太過詭秘,他們對這個全新種族的了解終究是不夠。


    阿九送回消息,也是為了村子裏的那些養魂珠,普濟和尚有沒有淨化完怨氣,養魂珠都不能再留在村裏。


    是時候,將他們交還給地府了,黃泉路奈何橋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


    阿九他們在約定地點等了幾天,等來了出村的普濟和尚。普濟和尚帶來了養魂珠,其中一顆養魂珠內,是老道士的妻子。


    老道士小心地捧著養魂珠,貼身放好。他要親自送妻子最後一程。


    崔判官見到普濟和尚時,他的表情微微變了變,他揣在懷裏的死薄對普濟和尚有感應,奈何那一絲感應一瞬即逝,他判斷不真切。


    於是,崔判官收起了多餘的心思,他們當務之急是盡快的趕回地府。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揮拳,出發,前方目的地,地府~


    某伴侶:嗯


    第147章 五本死薄


    在蒲小丁的印象裏, 通往地府的那一條黃泉路, 沿途的景色悲涼又陰森。他曾經看過的那些書,書中每每提及黃泉路, 皆是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可奈何的悲傷。


    畢竟,小命僅此一條,一旦失去了,就沒有挽回的可能。不甘死去的鬼魂走在黃泉路上時,難免湧起傷感與不舍。


    因此, 描述那一條通往地府的黃泉路的詞匯,向來不是美好的詞匯。


    然而,當崔判官開啟了鬼門關,蒲小丁邁過鬼門關,踏上黃泉路的那一刻, 蒲小丁驚訝於眼前的景色。黃泉路不但不可怕,而且帶著獨特的美景。


    蒲小丁眼前是一大片火紅的花海,放眼望去,道路兩側全是綻放的彼岸花。一條道路穿過花海, 直直地伸向了遠方, 前往忘川。


    換做平時,花海裏依稀可見一些留念凡塵, 徘徊在此不肯前行的鬼魂。時不時的,黃泉路上會響起沉重的鐵鏈聲,鬼差們拖著那些不安分的亡魂前往地府。


    蒲小丁他們此次到來,這條道路出奇的安靜。他們看不見任何的鬼魂, 花海也變得坑坑窪窪,這裏經曆了不止一次的戰鬥。


    見狀,所有人當即提高了警惕,防備彼岸花的花海內突然竄出某些凶險的生靈。


    隻不過,他們一路上沒遇見一隻生靈出沒。黃泉路也好,彼岸花花海也罷,皆是靜悄悄的。


    期間,僅有大飄和岩鬆鼠開心地采摘了幾朵彼岸花,同時他們還不忘詢問崔判官:“彼岸花能不能吃?它好吃嗎?”


    崔判官聞言,他嘴角抽了抽,沒奈何地擺擺頭。


    大飄他們得知彼岸花不能吃之後,他們對彼岸花的興趣頓時大減。他們對彼岸花的關注,很快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你有彼岸花的種子嗎?它在外麵容不容易養活?”


    他們生活的小村子稱為花村,既然是花村,理應有許多的花。可偏偏這些紅色的彼岸花,村子裏沒有。


    上次外出的時候,小人參辛辛苦苦地收集了一些罕見的種子,打算回村種植。所以這次,大飄他們也有帶著彼岸花種子回村的想法。


    對此,崔判官依舊是深感無力:“彼岸花隻在黃泉路畔生長。”


    換言之,別的地方養不活。


    大飄他們聽得崔判官的回答,他們對彼岸花的興趣徹底消失了。既不能吃,又不能種在村子裏,彼岸花對他們來說,除了現在看兩眼外,沒有多少意義。


    沒多久,蒲小丁耳邊傳來了水流的聲響,黃泉路的盡頭有一條河。


    黑色的河水波瀾不驚,卻葬送了不計其數的鬼魂,河水徹骨的寒意能夠凍得魂魄瑟瑟發抖,沉入河底無法動彈。


    蒲小丁不會冒險嚐試忘川河的河水是怎樣的滋味。他們犯不著遊過河,忘川河上有一座橋,他們大可以從橋上通過。


    這座橋在六界都十分有名氣,它名為奈何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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