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凜此刻的處境,完全符合正常的鬼族。


    無論是哪個種族, 當他們的魂魄脫離肉身以後,他們與從前的修為就斷開了聯係。而且月凜之前承受了兩種相反力量的衝擊,他不僅肉身脆弱,他的魂魄同樣脆弱。


    他剩下一道沒有被傀儡花紋汙染的魂魄,前往地府。


    如今的月凜已不是以往的月族少主,他若不用力,他在大樹表麵留不下絲毫印記,可他若是用力,他的手指會透過樹皮,而不是觸碰到樹皮。


    鬼族的狀態使得月凜倍感不適應,麵對大樹苦惱不已。他等著鬼差來找他,遠遠不及他給阿九留消息來得迅速。因此,入夜後,他趁著夜晚環境對鬼族有利,他又來到這兒琢磨著如何刻記號。


    月凜的運氣非常好,他還沒能折騰個所以然,他就看到了阿九。


    阿九身披鬼差外袍,他戴著麵具,不急不徐地朝著月凜走來。


    其實,阿九發現月凜的時間,比月凜發現他更早一些。阿九遠遠的察覺那棵大樹附近有動靜,他迅速披上鬼差外袍,同時蒲小丁也變回原形,躲在阿九懷中。


    他反複確定周圍沒其他人,他這才走向了月凜。


    月凜高興地飄向了阿九:“鬼差大人,見到你真好太好了。”


    他正在愁找不到阿九。


    阿九挑眉,這名青年的模樣他不曾見過,可對方身上的氣息是熟悉的。他平靜地問道:“月族,月凜?”


    這位月之子居然真的死了?月凜怎麽死的?


    在阿九的意識裏,身為神族的月之子,月凜貌似不該死得這麽快。


    難不成傀儡一族的本事已然強大到了這種程度?殺神族也變得如此輕鬆?這不是好事,而是糟糕透頂的噩耗。


    月凜見阿九瞧出自己的身份,他一點兒不奇怪。


    他本就是鬼,鬼差能夠辨別他的情況,再正常不過了。


    月凜說道:“鬼差大人,我要去地府,可惜找不到路。所以,隻好先來找你。”


    聞言,阿九一陣沉默。


    這年頭,竟然還有如此積極奔向地府的鬼,實在是太少見了。


    無論是人族亦或別的種族,無論壽命的長短,他們咽氣時,都帶著一絲不甘心。無數鬼魂徘徊世間,隻為了見一麵生前重視的人,或是想方設法再活過來,陪伴家人愛侶一生。


    哪怕他們最終被鬼差帶走了,環繞在他們心底的無奈和不情願,仍舊明顯。


    沒人願意就此離去,隻不過是到了他們不得不離去的時候罷了。


    月凜好歹是月族少主,家大業大,他如此果斷地放手,更是心急的朝著地府跑,可見決心的堅定。


    遺憾的是,阿九並非尋常鬼差,他不可能時不時的到地府溜達。他的計劃是集中處理完所有事,統一把這些鬼魂送回秦廣王那兒。


    阿九的做法是把這些鬼魂放入養魂珠蘊養,避免鬼魂遭到損傷而煙消雲散。


    一方麵的原因是避免鬼魂的情緒不穩定,以及受到傀儡花紋影響後的狀態不穩定,導致意外發生。另一方麵則在於蒲小丁和大飄,閃亮的陽光無以倫比的刺眼。


    阿九初成新鬼時,蒲小丁差點閃瞎了他的眼睛。後來,蒲小丁學會了隱藏自身光芒,卻仍是有一股暖暖的氣息。


    大飄的情況同樣如此,他平時收斂氣息還好,萬一突遇變故,大飄的氣息赫然爆發,這些陽光估計眨眼衝擊得新鬼們魂飛魄散。


    到那時,秦廣王就該找阿九的麻煩了。


    阿九思索片刻:“我在群山城有事,暫時不會返回地府。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等別的鬼差接你去地府,二是先住養魂珠內,等我返回地府時,再帶你回去。”


    兩條路擺在月凜的麵前,由他自己決定。


    月凜認真地想了小會兒,他本意是盡早趕往地府,確定自己洗清業障要多少年,排隊投胎又要多少年。


    豈料,阿九居然一時半會不回地府。


    月凜不確定,有了鬼差阿九在這兒,其他鬼差是不是還會出現。


    何況,他是自己選擇了魂魄脫離肉身,他不知道在地府的生死薄上,關於他的記錄是不是壽命盡了。


    若是他運氣不好,別的鬼差不來,月凜就該頭痛了。他留在外麵的時間多一分,他的危險就多一分。半透明的魂魄照到強光,估計得見光死。


    早知有這麽一天,他會提前為自己備一件魂魄鬥篷,嚴嚴實實的蓋住身體,抵禦外麵的種種災禍。


    可惜,他沒料到自己會有走到這一步的一天。


    月凜作出的決定和阿九猜測的一致,月凜說:“鬼差大人,我願意先住在養魂珠裏。”


    他抓緊時間養一養自己的魂魄,不再那麽的虛弱。


    阿九聞言,他取出一顆透亮的珠子,他隨手一招,月凜就落在了圓珠內。緊接著,柔和的力量融入月凜的魂魄,滋養脆弱的魂魄。


    月凜很快犯困,他蜷在養魂珠內陷入了沉睡。


    下一刻,一片綠色的葉子伸出了阿九的衣襟,隨後整株的蒲公英都冒了出來。蒲小丁好奇地打量養魂珠裏的月凜:“阿九,他的樣子變化好大。”


    阿九應了聲:“他的肉身遭到了傀儡力量的破壞,他狀態的確比較奇怪。”


    好在,此刻在養魂珠裏的月凜魂魄,並沒有沾染傀儡氣息。傀儡一族對月凜的煉化,僅是煉化了月凜的肉身,不曾煉化他的魂魄。


    蒲小丁的葉子輕輕地圈出阿九的手腕,他瞅了幾眼,就對養魂珠失去了興趣。他不是魂魄,他不能住在養魂珠裏。


    他和阿九繼續在山林尋找屍體線索,殊不知有人留意到了他們。


    山林深處,一道蒼老的聲音徐徐說道:“有地府鬼差的氣息。”


    另一道年輕些的聲音略顯疑惑:“地府發現我們在這兒的布置了?”


    蒼老聲音應道:“應該沒有,否則,不會隻有一個鬼差出現,興許隻是路過此地帶鬼魂返回地府。就算有所察覺,憑區區一個鬼差,壓根看不透關鍵所在。”


    他們在各個地方布了大量迷陣,為的就是擾亂地府的視線,讓他們短時間內發現不了真相。


    哪怕他們發現了,不是鬼帝親自前來,就算十殿閻王過來三兩個,照樣無濟於事。


    很快,年輕些的聲音問道:“不如趁這個機會,殺了那個鬼差?”


    這陣子,他們為了分散地府的注意,他們殺掉的鬼差遠不隻一兩個,水攪得越渾,地府越是猜不到他們真正的目的。


    此時他們再殺幾個鬼差也不算多。


    然而,蒼老的聲音沒同意:“暫時不急。山裏的布置容不得半點意外。小小的鬼差翻不起浪,不如留著他觀察地府的動靜。”


    “不盡快清除幹淨,萬一引來了鬼帝,恐怕……”年輕的聲音有些遲疑。


    上一次,他們計劃失敗,鬼帝雷霆大怒,斬殺了他們很多人,包括他們精心培養的最優秀的傀儡之子。他們實在經不起再有這樣的損失。


    “鬼帝?”蒼老的聲音冷笑道,“鬼帝他自身難保,他是不是還活著,都不一定。”


    鬼帝殺了他們最優秀的傀儡之子,必定遭到傀儡一族的瘋狂報複,這樣的報複絕不一般。


    聽得這話,年輕的聲音不由透出欣喜:“難不成是那位出手了?”


    敢打擊報複鬼帝的存在屈指可數,唯有那位才具備如此實力。


    那是在傀儡一族如同傳說般的人物,沒人見過對方的真實麵目,但所有人都知道,對方一手建立了傀儡一族,是他們的傀儡之主。


    傀儡之主賦予傀儡一族生命。即使傀儡之主平時不會插手傀儡一族的發展壯大,但在傀儡一族遭受重創時,傀儡之主就有可能現身,給他們的敵人一個沉重的教訓。


    上次他們在鬼族的計劃被烏辰識破,分布在鬼族的傀儡慘遭滅殺。


    這場較量明明是鬼族占據上風,奇怪的是,從那以後鬼帝再也不曾出現過。就連在十殿閻王的口中,這些年也不曾透出半點風聲。


    年輕的聲音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猜想而高興,就輕“咦”一聲:“奇怪,那個鬼差消失了。”


    鬼差的氣息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別說鬼差,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


    同一時刻,阿九和蒲小丁揣著養魂珠返回群山城內。鬼差的外衣和麵具被阿九收了起來,他放置它們的地方十分特別,那是一團金色的小光團,它的圖案對應的是“囚籠”。


    “囚籠”放置鬼差物品,不但能隔絕氣息,它最大的優點在於,阻擋傀儡一族的追蹤。不說阻隔全部傀儡,至少能防住絕大部分傀儡。


    倘若某個傀儡的力量足以穿透金烏一族的力量,探明囚籠內的物品,阿九無論把東西放在那兒,效果都一樣,壓根防不住對方。比如,那位傀儡之主。


    不過現在,阿九相信,即使附近有傀儡出沒,也是“囚籠”能夠擋住的傀儡。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阿九,附近好像有壞人


    某伴侶:不擔心,他們找不到我們


    第109章 走不了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蒲小丁他們的生活與之前沒有太大區別, 一切相安無事,似乎他們當真是來到群山城欣賞此地的春景。


    直到某天夜裏, 蒲小丁忽然做了一個噩夢。


    蒲小丁發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他飄啊飄,他飄出了客棧,飄到了山林深處。四周靜得嚇人,蟲鳴鳥叫全都消失了, 聽不見丁點兒響動。


    他著急地打量附近,他的身邊不見阿九,大飄和小啊亦是沒了蹤影。這會兒,空蕩蕩的山林之中,隻剩下了蒲小丁獨自一人。


    蒲小丁緊張地盯著靜謐的山林, 他忍不住開口喊道:“阿九,你在哪兒?”


    他接連喊了好幾聲,卻沒能聽得任何回應。他極力的壓下心底的不安,繼續尋找其他人:“大飄, 小啊, 你們在嗎?你們在哪兒?”


    遺憾的是,他們同樣沒能給予蒲小丁回答。


    蒲小丁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整個山林尋不得一絲一毫的生靈氣息,哪怕還有樹木花草,可它們死氣沉沉的,盡顯壓抑。


    令蒲小丁最無法理解的是,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群山深處飄。他不懂自己要去哪裏,山林深處有什麽在無聲無息地牽引著他,逼得蒲小丁前進。


    好幾次,蒲小丁嚐試讓自己停下來,奈何他的身體太輕了,他阻止不了自己。夢裏的他仿佛已經不再是他,他的身體不顧他傳達的危險意識,堅持靠近危機四伏的山林深處。


    蒲小丁越飄越著急,他不斷地對自己說:“停下,快停下。”


    然而,這樣的提示沒有任何作用。


    蒲小丁唯一慶幸的是,噩夢終歸是噩夢,噩夢總會醒來。清晨的陽光把蒲小丁從噩夢中喚醒了。


    蒲小丁睜開眼,他見到了從窗戶照進屋的陽光。春季的陽光帶著特有的柔和,平複了蒲小丁的情緒。蒲小丁最喜歡暖洋洋的陽光,陽光讓他渾身舒服,他內心也踏實了幾分。


    噩夢造成的不好影響,頃刻間一掃而空。


    一旁,阿九見蒲小丁醒了,他鬆了一口氣。蒲小丁昨夜的情況不太對勁,蒲小丁整夜都在焦急地喊著他們的名字,好似陷入了困境。


    阿九想喚醒蒲小丁,但他試了數次都沒能成功。


    蒲小丁急切萬分的呼喊,吵醒了阿九,也吵醒了大飄和小啊。岩鬆鼠懷抱著絨球大飄,滿心焦急地蹲在蒲小丁枕邊,他們照樣也喚不醒蒲小丁。


    後來,阿九勸他們早些休息,他負責守著蒲小丁。大飄他們這才趴在蒲小丁手邊,遲疑著合上雙眼。


    這一刻,蒲小丁雖是醒了,眼底仍有一絲夢境殘留的焦慮與疲憊,他比平時少了些許精神。


    阿九開口問道:“怎麽了,昨夜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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