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對象?那是什麽鬼?他要那玩意幹嗎?原榮從來沒有往這一層想過,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榮榮哥,你都已經二十二歲了,我哥在你這個年齡,已經跟我小嫂結婚了,你卻連個對象也沒有,好可憐。”蘇芝說,“該給我找個嫂子了。”


    原榮怔住了,他可憐嗎?他沒覺得自己可憐,二十二歲怎麽了?他沒覺得有談戀愛的必要。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想要反駁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成了:“你以前都叫我榮榮的,什麽時候叫我哥了?”哥哥這個字眼,為什麽那麽刺眼,他以前不是挺喜歡的嗎?


    再看向蘇芝的臉,他越發地覺得,她的臉真好看,白皙得跟牛奶似的……


    蘇芝嘟了嘟嘴說:“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叫你小哥哥嗎?我記得為了這個問題,你還跟我爭執過,那個時候我不答應,你還跟我生氣呢。”


    原榮語塞,他小聲嘀咕:“那時候是失憶,知道個什麽情況。”那個時候他心智都退化到七八歲了,能有什麽腦子?


    “那我以後還叫你榮榮。”蘇芝也覺得,叫他哥哥有些別扭。自己的哥哥,那是她心甘情願的,但是叫原榮一聲哥哥,她卻是不太願意,她的心理年齡可是比他大著呢。


    原榮頓時就樂開了花,臉上的笑意還沒有展現,就聽到她接著說:“作為朋友,也該勸你談個對象了,你可不小了,小心以後年紀大了,找不到好的對象。”臉色頓時黑了,臉拉得長長的,臭得跟誰欠了他陣年債似的。


    蘇芝碰了碰他的衣服,指了指在那邊被林惠玉牽著的歡歡:“榮榮你看,我小哥的女兒已經滿周歲了。”


    原榮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看著她的臉,很認真地看著,心裏堵得慌,窒息得讓他喘不上氣來。


    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隻是臭著臉卻不說話,蘇芝覺得很無趣,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說談對象的事情了。


    原榮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不說來。


    兩人幾乎是不歡而散,各有各有心思,也各有各的打算。


    七月底的某天,蘇芝終於定好了回去的時間,火車票都買好了,和林惠玉及歡歡一起,打算回平安縣。


    蘇芝走的那天,原榮正被派出去執行任務了,等到他回到部隊,才知道了蘇芝今天要回平安縣。他心急火燎得去了火車站,但是並沒有看到蘇芝的身影。他闖進了站台,卻被火車站的工作人員攔住,但他身上的軍裝還有軍官證,又說明了來意之後,火車工作人員給他開了一張站台票,將他放了進去。


    他一路找,一個站台一個站台的找,都沒有看到她。此時此刻,他心裏有一種極大的失落感,就好像蘇芝這一走,就會從他生命裏離開一樣。


    “芝芝!”他喊。


    蘇芝那輛火車並沒有走,此時她找好了位子,正跟侄女歡歡玩著。突然聽到一聲隱約的喊聲,她豎起了耳朵,那個喊聲又沒有了。


    “姆媽,你有聽到有人喊我嗎?”蘇芝問林惠玉。


    林惠玉側耳聽著,火車裏除了人聲喧嘩,並沒有什麽人喊蘇芝的名字。


    蘇芝也當自己聽錯了,又跟歡歡玩上了。


    “芝芝!”又一聲喊,隱約傳入了火車裏。


    “姑姑,有人喊你。”歡歡抬起頭,軟萌萌地說。


    蘇芝被她一臉認真地樣子萌住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她從車窗探出了腦袋,往外麵望了出去,就在過道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原榮。


    他此時正豐團團轉著,不停地從火車外麵一個車廂接著一個車廂地找著,但是火車人流有多少,隻一扇小小的車窗,如何能窺視到什麽?讓他很失望,他什麽也看不到,找不到蘇芝的身影。


    火急火燎,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原榮有刹那的無力感。


    這一幕落在了蘇芝的眼裏,她朝外麵揮手:“榮榮,我在這呢!在這!”


    幾乎是同一時間,火車哢嚓哢嚓地開始開動起來,一瞬間就把她的喊聲掩蓋住了。


    原榮幾乎是同時轉過頭去,雖然她的聲音被淹沒,但是心有靈犀般的,他感覺到了蘇芝的目光。就這一眼,他看到了探出腦袋朝他揮著手的蘇芝,他眼中一亮,跑了過去。


    但是火車越來越快,他終究沒追上,他喊:“芝芝,我等你回來!”


    蘇芝沒有聽清楚,她喊:“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原榮將雙手握成圈,放在嘴邊,大聲地喊:“我等你回來!”


    “我聽不清!”風中,似乎傳來了蘇芝的聲音。


    看著那越來越遠的火車,還有那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原榮有些沮喪,木然地站著,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無奈地回去。


    兩天後,火車停靠在了隆平市火車站。


    從火車站上出來,迎麵撲來一陣熟悉的氣息,兩年了,她終於回來了。


    這兩年,因為戰事的緊張,後方醫院的醫生缺少,讓蘇芝無法回歸。但也是這兩年,她成長了很多。再回到家鄉,她幾乎迎風落淚。


    外麵多好,都沒有家鄉好,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很想家,很想很想。


    在出站口,她看到了大哥東升的身影,沒有想到大哥竟然來火車站接她們了。她以為他會在平安縣汽車站等待著她們,卻沒想到是來市裏接的人。


    “辛苦了,是不是很累?”東升接過了蘇芝手裏的包,又過去抱歡歡。


    歡歡一臉警惕地看著東升,對他很陌生,不願意讓他抱。


    東升笑了,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歡歡是吧?我是你大伯,來大伯抱。”


    歡歡怕生,不讓抱,他一過來她就哭,林惠玉說:“行了,我抱著就行,歡歡怕生,等她跟你熟悉了就好了。”


    東升隻得作罷,侄女不讓抱,也實在沒有辦法。看著軟萌可愛的侄女,他心裏一陣的火熱,他也想要有個女兒,可惜沒有。


    家裏兩個皮小子,王英的肚子太爭氣了,連生了兩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女兒多乖啊,有了兒子之後,他就瘋狂地想要女兒,可惜老天不如他的願。


    蘇芝看著大哥那樣子,捂著嘴笑。一轉頭,就迎上了歡歡那雙黑豆子般的眼睛,她說:“歡歡為什麽不願意讓大伯抱?”


    歡歡指著東升的背影:“姑姑,他真的是我伯伯嗎?”


    蘇芝說:“那當然,他是你爸爸的哥哥,你的大伯。”


    歡歡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拿眼睛不停地看著東升,在心裏比較著他和爸爸的不同。比來比去,還是覺得爸爸好,大伯太弱了。


    東升並不知道歡歡的想法,如果知道侄女在心裏把他說成了弱,不知道會有怎樣的不平衡?那臉色肯定會很精彩。


    三個小時之後,他們出現在了蘇家村,在村口蘇芝看到了太奶奶他們的身影。這一刻,蘇芝幾乎落淚。


    她好想太奶奶,兩年不見,老人臉上的皺紋又深了。


    “太婆!”蘇芝終於忍不住喊。


    太奶奶看著自己的曾孫女已經長成了大姑娘,那一雙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不停地在那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蘇芝又去喊蘇奶奶,蘇奶奶含著淚應聲:“哎,回來了,可算是回來了。”


    兩年不見,孫女真的長大了,越發地漂亮了。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是這個年齡嫁到了蘇家,嫁給了他爺爺。


    洞房花燭夜,蘇全跟她說:“我會對你好的,一輩子對你好,讓你幸福。”可是婚之後的第二天,他就隨著紅軍走了,之後再沒有回來過。等來的卻是他犧牲的消息。那個時候,她和太奶奶幾乎哭昏在他的墳前。


    “走,咱回家,太婆給你做了好吃的。”太奶奶可高興了,就去拉她的手。


    這個時候,一個軟糯的聲音響起:“姑姑。”


    大家這才注意到了歡歡,太奶奶說:“這就是明亮的女兒歡歡嗎?”


    蘇芝說:“是的太婆,這是小哥的女兒。”又說,“歡歡,快叫阿太。”


    這一次,歡歡並沒有像抗拒東升一樣的抗拒太奶奶,軟糯地喊了一聲:“太太。”


    太奶奶驚喜得眼淚都下來了,這可是她的重孫女,抱過來一陣地親,可喜歡了。


    東升在那邊看著,有點兒嫉妒,同時又十分的無奈。這個小家夥,咋 就偏偏對他就認生了呢?


    他突然想起了當年,英子問他,他們也生一個女兒好不好?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先開花後結果,他當時就是想著,他當時就是想著有兒有女才完美,這算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給他連生了兩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


    蘇芝回到家,看到了餃子。她在部隊裏倒是經常能夠吃到餃子,但是在蘇家村可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


    太奶奶說:“今天咱吃餃子,明天吃豬油湯圓。”


    豬油湯圓……


    蘇芝有多久沒有吃到湯圓了?豬油湯圓是隆平縣小吃,在外麵可是不容易吃到的。她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嚐到那個鮮味了。一聽太奶奶說起來,她就覺得嘴裏生津,可想了。


    很快,蘇芝就吃了一頓餃子,豬肉餡的,可鮮可好吃了。


    “芝芝,你去縣中學報道的事情,我已經跟小舅說了,到時候直接就去考試,跳級就行。”飯後,東升告訴她。


    蘇芝要去縣中學讀高中,是需要考試的。當年她從縣中學休學,並沒有參加中考,當時她才讀了半年的初一。現在要上高中,需要經曆嚴格的考試。


    通過了考試,她才能夠跳級到高中,如果考不及格,那麽就是有後台也沒有用。縣中學還是很嚴格很規矩的,關係戶很難走得通。


    “有把握嗎?如果沒把握,這段時間你就在家好好地補課,到時候我請一個老師專門教你。”東升想了想,“我親自教你也行,你住縣裏去,白天你自學,晚上等我下班教你。”


    蘇芝卻搖頭:“不用了哥,我能自己學。我在西南的時候,並沒有落下課程,不懂的地方都有問醫院的醫生,所以進度我能跟得上。”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莫名的就想起了兩年前遇到葉磊的情景,當時他也是跟她說,如果跟不上進度,就讓他來教她,被她拒絕了。


    那個時候她的想法很簡單,那終究是前世的事情了,她既然已經重生,那麽前世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了。跟葉磊之間的父女之間,也隨著她的重生而不複存在。她怕跟他接觸久了,會有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把這份感情斬斷了。


    “那行,你就在家自學,一個月後,我們去縣中學報道,到時候考試過了就能上學了。”


    還有一個月,縣中學就要開學了。


    對於考試的事情,蘇芝一點也不緊張。她本來就有前世的基礎,這一世她也沒有落下過學業,哪怕沒有再去上學了,她每次在空閑之後,都會翻開書籍複習。


    溫故而知新,她知道複習的重要性。


    在這一個月裏,她再次收到了原榮的書信。原榮對她的這次不告而別,很有意見,在書信裏小小地埋怨了一番。


    看著信裏他那哀怨的語氣,再想起當時她回平安縣時,在火車站看到他那焦急尋找的身影,心裏也是火熱一片。拿起筆,她給他回了信,好一陣安慰。


    一個月時間很快就到了,也該是蘇芝去報名的時候了。


    在這一天,她學校裏進行了考試,考試的地點就在校長室。在校長室裏,她並沒有見到海大勇,很好奇,但現在卻不是她打聽的時候,很快就開始了答卷。這一場的考試,卻並沒有在蘇芝的心裏留下多少的緊張感,很快就答完了。


    在老師批改試卷的時候,她從校長室出來,卻迎麵碰上了一個人。


    第89章


    在外麵等待的時間, 迎麵走來了一個女孩, 個子不算高, 圓圓的臉看著甚是可愛, 此時她正跟旁邊的同學說著什麽,從蘇芝的身邊走了過去。那略過的側臉引起了蘇芝的注意, 她隻覺得對方的眉目之間,十分地讓她感覺到眼熟, 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但是,她很肯定知道,這人自己不認識。


    這人是誰?為什麽自己會有熟悉感?


    那人經過之後, 就像有感應似的,也回過頭來看向她。兩人目光交融,電閃雷鳴般, 蘇芝從對方的眼裏似乎看到了一絲敵意。同樣的, 她也不喜歡對方。


    “佳寶, 在看什麽呢?”那人身邊的同學喊了她一聲。


    盛佳寶應了聲:“沒什麽, 我們走吧。”


    蘇芝皺起了眉頭,佳寶?這名字怎麽那麽耳熟, 在哪聽到過?仔細想, 又想不起來。


    “芝芝。”蘇萌萌喊,走了過來。


    蘇萌萌和蘇芝不一樣, 蘇芝是在西南浪費了兩年,這才回來,並沒有參加過中考。蘇萌萌雖然也辦了休學, 但是她在今年的時候參加了中考,還是蘇芝寫信告訴她的,她要回來,蘇萌萌才提前一年上了初二,再而在今年考的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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