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說服太婆的。”蘇芝給他打氣。


    明亮的眼睛慢慢睜開,之後眼中迸射出了堅毅與決心,他捏著拳頭:“我一定會說服太婆。”


    他的鬥誌,讓蘇芝放心,她也在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夠說服太奶奶。要想說服太奶奶,隻能從源頭著手。太奶奶的源頭就是她那個爺爺,隻有打消她的顧慮,才能真正解決問題。但,這個源頭該怎麽解決呢?


    她一時之間犯了難。


    明亮像個小尾巴似的,開始跟著太奶奶轉,求著她答應他去當兵。但是太奶奶態度更堅決,怎麽勸都沒有,還是兩個字:不行!


    明亮有些泄氣,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勸。


    蘇耀宗說:“明亮啊,別惹你太婆生氣了,咱不去當兵了,不去了。”


    明亮搖頭,他就是想去當兵,不想讀書。雖然他鐵定能夠考上大學,但是他的性格不適合在學堂裏每天不停地學習,他喜歡去部隊,去更廣闊的天地,去一展他的抱負。


    他天生就是為軍隊而存在的,隻有去軍隊才能有英雄用武之地。


    “不,我要去。”他堅決地說,誰也別想勸他打消,太奶奶也不行。


    他打定了主意,哪怕逃著去,他也要去當兵。這是他人生的信念。


    東升在家隻呆了兩天,就回去了單位,一起帶走的還有王英母子。家裏走了三個人,又顯得冷清起來,要不是明亮像陀螺似地圍著太奶奶轉,家裏好久都沒熱鬧了。


    但是結果,很讓明亮失望,太奶奶的決定,也不是誰都能改變的,這讓明亮很泄氣。從來沒有過的傷心,讓明亮幾乎要淚奔。


    蘇家村的善後工作,也在如火如荼中進行著。


    那麽多的房屋倒塌,需要修繕回去,那麽多的垃圾需要清理。


    蘇家也在這種善後工作中,迎來了心態主調整,倒是把明亮的那種堅持給掩蓋了。


    蘇二伯和村長一起計算著村子的損失,需要上報到縣城,以得到救濟金。也知道了,全縣在這次台風中的損失與傷亡。不完全統計,全縣總共傷亡了上萬人,特別是海邊的村子,成片的屍體就這樣堆積在地上,那些失去家園失去親人的百姓們,說不出來的悲傷與無助。


    這次的大台風,連中央都驚動了,派了很多救援小組過來。災後的組建工作,也成了縣裏的頭等大事。


    這些,都不是蘇芝他們去思考的問題,蘇芝現在需要想的卻是怎麽能夠幫助明亮勸動太奶奶。這才是她的頭等大事,也是當務之急。


    現在是八月,離招兵還有四個月,但四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如果在這期間,無法讓太奶奶鬆口,那麽明亮就勢必會在農村裏留滯下來。


    再過一年就是大革命開始,以明亮的性格,勢必會跟那些紅衛兵造反派們攪和在一起,到時候會變成什麽樣,無法估算。


    這也是蘇芝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這時,東升帶回來了縣城的這次受災情況,帶回來了這次台風的傷亡情況。


    他感歎:“當時芝芝的那個夢真準,可是縣裏並沒有重視。如果重視起來,也就不會有這麽大的傷亡,五千多人非正常死亡,一萬多人受傷,這是怎樣的天文數字啊。這一任的縣長和書記,政治生涯也到頭了。”


    蘇家人都沉默了,是啊!當時芝芝告訴他們這個夢的時候,他們雖然也有過懷疑,但是基於對她的信任,所以把這個事情上報給了村委。幸好村委作了準備,蘇家村才沒有這麽大的傷亡。但是整個縣,其他的地方傷亡太大,這麽大的數字,如何不讓上麵為之震怒與心痛?


    五千多條人命,就這樣沒了。這還不算那些原本受傷,最後不治身亡,或是在救治中身亡的。還有那些被毀掉的家園,那些痛失親人的百姓,怎麽去安撫,都是一個問題。


    “當時我把報告上報給縣裏,但是縣裏並不重視。這個事情,也讓調查組得知了,政府部門隻怕要經曆一場大換血了。”東升接著說。


    蘇耀宗說:“那是我家芝芝厲害,做夢都能有老天的示警。如果不是芝芝,傷亡隻怕更大。‘


    東升說:“是啊,縣裏雖然不相信這些,但也因為我的報告而派人去關注這一塊,這才能在台風來臨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到救災之中。但還是不夠啊,傷亡實在太大了。”


    在這種聊天中,明亮卻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狀態,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當兵,其他的事情他都不關心。


    “還是我家芝芝是小福星,隨隨便便做個夢,都能做到這些。”太奶奶可喜歡蘇芝了,把她抱起來放到了膝蓋上。


    蘇芝的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她知道怎麽幫明亮了。一想到這裏,她咯咯地笑了起來,雙手圈著太奶奶的脖子,為即將解決明亮的大難題而高興。


    蘇家也在這種閑聊中結束,洗漱睡覺,慢慢地進入到沉睡中。


    當夜,流星劃過天際,閃著晶亮的光芒,給這個災後提供了一絲光亮與希望。


    黎明即將來臨,蘇家村沉入到夜晚的黑暗中。


    突然,一陣哭喊聲打破清晨的寧靜,蘇家的燭光亮了起來。


    哭聲是從明亮的房間響起的,那是蘇芝的哭聲。


    太奶奶最先走到明亮的房間,抱起了還在那裏哭泣的蘇芝,拍著她的後背:“芝芝不怕,太婆在這,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台風,芳姐是查過的,確實有關這方麵的記錄,隻不過時間不是這個時間點,為了的劇情,所以架空了。傷亡的情況,芳姐也沒有誇大,那個時候這麽大的台風來,又不像現在能提前預警,傷亡大難免。


    明亮能當兵嗎?


    第42章


    蘇耀宗和林惠玉連衣服也隻披著外套就過來了, 看到在太奶奶懷裏哭得傷心的蘇芝, 心疼得不行。孩子哭得這樣的傷心, 肯定是做噩夢了。


    “太婆, 好可怕,好可怕……”蘇芝哭得上氣不接小氣,埋在太奶奶的懷裏,怎麽哄也哄不下來。


    太奶奶心疼得拍著蘇芝:“不怕, 芝芝, 太奶奶在, 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跑掉,不怕。”


    蘇耀宗也在問著明亮:“怎麽回事?”


    明亮卻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睡到半夜, 妹妹突然就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也越哭越傷心。


    林惠玉也坐上了蘇芝的小床, 也在安慰著:“芝芝,姆媽在這呢,咱不害怕?晚上你跟姆媽睡, 姆媽抱著你睡。”


    蘇芝卻在那不停地搖頭, 小身子不停地往太奶奶懷裏縮,邊哭邊說:“好多人, 被打被殺,好可怕……村子裏好多人被抓了,阿爸被抓了, 小哥也被抓了,嗚……”


    太奶奶臉色大變,“芝芝做噩夢了?”


    蘇芝連連點頭:“很多死人,很多人被□□,還有老師也被學生□□了……”


    太奶奶的臉色很不好,同不好的還有蘇耀宗和林惠玉,他們同時想起了蘇芝以前的那個夢。那個時候,她也跟現在一樣,說很大的風,把人都吹跑了,海水倒灌進來了,後來沒多久,果然就發生了那樣大的災難。現在她又做夢了,是不是又有什麽大災難了?她提到了蘇耀宗,提到了明亮,是不是這兩個人要出事了?


    一想到這裏,所有人的神情都緊張了起來,很嚴肅。


    “芝芝,你夢到你阿爸出事了?你小哥也出事了?”太奶奶的呼吸有點兒重。


    “嗯,不隻阿爸出事,小哥出事,連大哥也過得很困難。”蘇芝的哭聲小了許多,但還在抽泣。


    林惠玉急了,不管是丈夫,還是兒子,那都是她的命根,她問:“芝芝,你還記得夢裏的場景嗎?跟姆媽詳細說說,什麽樣的?”


    蘇耀宗也在認真地看著她。


    蘇芝的哭聲又重了:“怕,夢裏好可怕……”


    “芝芝不怕,跟太婆說說,慢點說,咱不急。”太奶奶抱緊她,拍著她的背。


    蘇芝這才停住了哭,用力地想了會,“夢裏很多人遭難了,來了很多紅衛兵造反派,說要革命,抓住阿爸,說阿爸是中醫,是四舊,又說阿爸的親娘在資本家做過傭人,成分不好,要□□。”


    蘇耀宗的臉色變得鐵青,中醫也要被□□?


    “你小哥呢?什麽情況?他隻是一個學生。”太奶奶急了。


    明亮也眨巴著眼睛,緊張地看著小妹,他知道小妹的夢很準,會示警。


    “學校停課了,大學也不招生了,老師都被□□了。小哥跟那些造反派混在了一起,去鬥其他人,那場運動結束之後,小哥就被抓了,被槍斃了。”蘇芝說著,打了個嗝,又哭了起來。


    太奶奶沉默了,蘇耀宗和林惠玉都沉默了。


    他們不知道蘇芝說的運動是什麽?這個運動為什麽連老師都抓,為什麽要廢四舊,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成分不好,日子很難過。


    以明亮的性格,真的有這樣的運動,他勢必會加入這些人,後麵會怎樣可想而知。這個運動不可能一直存在,等到運動結束,自然就是清算總賬的時候了,那麽明亮……


    他們打了個冷戰。


    明亮說:“我,我才不加入他們,我要當兵的。”


    蘇芝看了他一眼,麵色卻不改,“如果有人欺負阿爸了,欺負大哥了,你會不會反抗?”明亮老實地點頭,如果真有人欺負家人,他真的會跟人拚命。又聽她說:“如果反抗,是一個人力量大,還是群體力量大?”明亮又點頭,當然是群體的力量大,這一想,他睜大了眼睛,他還真的會去參加那種組織。


    他身上出了冷汗:“太婆,咱去當兵,一人當兵全家光榮,沒人敢欺負我們,咱的成分就會比任何人好。”


    太奶奶沉默了,她很不想明亮去,但是蘇芝的夢……


    “當兵就能解決問題嗎?”蘇耀宗提出了疑問。


    “我都當兵了,人都不在農村,還加入什麽造反組織。”明亮撇了撇嘴。


    太奶奶說:“軍隊就不亂嗎?那種運動不可能隻亂農村。”果然老來精明,太奶奶真的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蘇芝卻搖頭:“我沒有在夢裏看到軍隊亂了,也不隻是農村亂,城裏更亂,大哥那裏也亂。”


    太奶奶是真的害怕了,她當然相信蘇芝的夢,早先時候做的那個天災的夢,準得一塌糊塗,現在這個**……


    她當然不會想到,這些夢不是真的,隻是蘇芝用來說服他們的一個說辭。她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曾孫女,認為小孩再聰明,也想不到這些,這些自然又是老天的示警。


    她沉下了臉:“耀宗,你跟老宅那邊不要來往,也不要心軟。你親娘以前做過資本家的傭人,萬一有人拿著這個把柄過來為難你,咱有口也說不清楚。”


    這個時候,反而慶幸當時蘇耀宗沒有去成資本家當賬房先生,那個時候他親奶那邊不同意他去,他親娘一定要把名額給老八,後來換了老八去的。這事,算是幫了他。


    “中醫,中醫……”太奶奶在那念叨著,突然一拍大腿,“耀宗,你學中醫這事,咱這麽合計,咱不是中醫,隻是赤腳醫生,你的本質是農民,並不是中醫。”


    薑還是老的辣,蘇芝不得不服太奶奶,她竟然能想到赤腳醫生,國家不會為難。大革命期間,多少的中醫被打倒,西醫也很多人被打倒,但唯獨赤腳醫生沒有被打倒。就像太奶奶說的,赤腳醫生的本質,就是農民。


    蘇芝說:“夢裏,也有跟阿爸這樣的既是農民也是醫生,他們就沒被打倒。”


    太奶奶又說:“至於東升那,隻要他小心點,應該不會出事。對了,咱這還有你阿爺的烈士證書,我明兒去一趟縣裏,跟縣裏討一個證明文書,咱家是為國家出過力,有這個證明,咱就不怕。”


    “太婆,我呢?”明亮最關心的還是自己,“我能當兵嗎?”


    太奶奶沉默了,她的心裏依然是極不願意曾孫子去部隊的,當年兒子的創傷太深了,她歎息:“讓我想想,想想。”


    明亮還要再說說,就被林惠玉拉住了,“你太婆會想通的。”


    這一鬧騰,很多人都睡不著了,蘇耀宗他們回去之後,一直都在談論著這件事情,睡意全無。


    明亮一次又一次地自問:“太婆會答應嗎?”他心裏一點自信都沒有,太婆的心結太深了。


    蘇芝卻給他打氣:“你可以的,小哥。”


    她對自己的這個辦法,是很有自信心的。哪怕今年小哥當不了兵,明年當大革命發生了,太婆也勢必會小哥去當兵的。這隻是早晚的問題,所以她一點也不心急。


    太奶奶回了自己的房間,怎麽也睡不著,最後幹脆就坐了起來,坐在床頭,一直都在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有蘇芝說的那個夢境。


    她是不懷疑蘇芝說謊的,她隻在心裏盤算著,怎樣能達到最低的傷害。


    明亮去當兵的事情,她是極不讚成的,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大革命,以明亮的性格,又真的會走上蘇芝夢境裏的那樣的路。這樣的結果,她不願意看到。


    很矛盾,很糾結,最後化為了一聲歎息。


    蘇奶奶聽到老人的歎息,也坐了起來:“姆媽,明亮的事情,隻怕我們留不住了。”


    太奶奶想要否認,但又不得不承認,明亮確實留不住了。想要把孩子留在身邊,為什麽就那麽難?


    她睜著眼睛,望著漆黑的屋頂,在心裏默默地問:阿全,這是你的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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