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層有一把斷裂的線。  同時,時無宴道:“1702,有器靈的靈力。”  1702外,渾身酒氣的男人打開門,隨著開關門的聲音,兒童房裏的孩子渾身一抖,抱緊了懷裏的紅色小馬。  小馬緩緩抬起頭,盯著臥室門的方向:不要怕,小馬保護你。第46章 紅色小馬3  上午九點四十七分  八月底的天氣依然炎熱,1702號內拉著窗簾,屋內暗沉沉沒有陽光,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空酒瓶。  衛高福喝得腳底發飄,哐當關上門,扯著嗓子喊:“衛瀾!”  屋子裏沒有人應聲,兒童房緊緊閉著門。  過了一會兒,兒童房們被打開,衛瀾露出頭:“爸、爸爸。”  衛高福喘著粗氣,他盯著自己還不到剛滿十一歲的兒子,突然露出笑容:“衛瀾乖,過來。”  衛瀾原地站了兩秒,覺得爸爸今天好像沒有喝太多,他顫顫走過去,小手緊緊揪著衣服。  衛高福問:“你作業寫完了嗎?”  衛瀾點點頭。  衛高福臉上泛著紅暈,呼吸全都是酒氣,大手慢慢撫摸衛瀾的頭發:“乖孩子。”  衛瀾沒有放鬆,反而抖得越來越厲害。  衛高福蹲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幣,塞給衛瀾,笑眯眯道:“你上次不是說想買作業本嗎?現在爸爸把錢給你,你把小紅馬給爸爸好不好呀?”  衛瀾眼睛一紅,他搖搖頭,心裏対父親的那點期望又一次熄滅,他推開衛高福的手:“不、不要了,我不買了!”  衛高福下半張臉扭動一下,再也裝不下去,一把攥住衛瀾的頭發:“小崽子!把它給我……”  衛瀾痛呼出聲,被衛高福一把摔在地上,衛高福抓著衛瀾的頭發,正要拎起衛瀾,忽然手腕一痛——  衛高福手腕上出現一根細細的紅線,眨眼的時間就勒入衛高福白胖的手腕,血液順著傷口留下,衛高福吃痛慘叫,鬆開衛瀾的頭發。  紅色小馬跑著後蹄,她耳朵上開線的地方伸出一根絲線拴在衛高福手上,小馬低著頭使勁往後退了幾步,衛高福砰一聲摔倒在地!  衛瀾一把抓住地上的紙幣,爬起來鑽進兒童房,他關上門抖著手反鎖,然後緊緊將小馬抱在懷裏。  衛高福走向兒童房,不到兩步被地上的酒瓶絆了一跤,他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撐著膝蓋爬起來,用力捶打兒童房門:“衛瀾!”  “死了嗎?!”  “小畜生!老子辛辛苦苦養著你,你在家裏養妖怪,”  房門後,衛瀾抱緊小馬,閉著眼睛蜷縮在床上,房門每顫動一下,他小小的身體跟著戰栗一下。  小馬警惕地站著,兩隻黑曜石釘成的眼睛全是戒備。  她比鍾卿形容的更破了——兩隻耳朵都露出棉花,四蹄上站著酒漬,尾巴打了結,像個在泥水滾過的小馬。  衛高福臉上發著不正常的紅暈,他砸了幾下門後有些累了,嘟噥道:“表子養的東西,沒良心的玩意兒。”  砸門聲終於消停,小馬仰起頭蹭蹭衛瀾。  衛瀾臉上全是淚水,眼神卻很麻木,他手裏死死攥著錢:下一次能拿到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明天上學的時候一定要給小馬買針線盒。  衛瀾把臉埋在小馬身上,小聲說:“小馬,你明天就走吧。”  小馬搖搖頭,擔心地貼著衛瀾:小馬不走,小馬陪著小衛瀾。  小馬的小主人早就長大了,現在不需要小馬,小馬以後陪著你。  ……  電梯緩緩停在了12樓,電梯裏卻沒人出去。  鍾父被時無宴一句話說得不寒而栗,見尤星越和時無宴都不說話,隻好幹巴巴地問女兒:“1702怎麽了?有妖怪嗎?”  “可能?”鍾卿略作思考,“不過我暫時還是唯物主義者。”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時無宴額外多看了她一眼。  鍾卿:“?”  鍾父聲音發抖:“我們這棟樓真的有妖怪啊?”  器靈也能算妖怪,時無宴點頭:“有。”  鍾父腿一軟:“那你們可要趕緊來我家看看!說不定它偷偷在我家幹了什麽,等晚上的時候又回我家害人。”  尤星越這才回過神,重新按了下開門鍵,走了出去:“它沒有惡意。我們先……先看看鍾叔叔家吧,也好讓鍾叔叔安心。”  鍾父當然不信,他這樣八字輕的人容易受驚,要不是有個天生將星入命的女兒,早就是各種穎江市各個道觀的常客了。  尤星越搜整個單元樓的速度比電梯快得多,電梯上到二樓的時候,他已經將整棟單元樓都搜了一遍。  留在整棟樓的線和薑家父子身上的完全一致,而那個留下線的生靈現在就在1702。  尤星越其實更想先去1702,但是鍾父好像快要厥過去了,他覺得還是最先看一遍鍾家,讓鍾父放下心。  時無宴看著尤星越微蹙的眉心,寬慰他:“別擔心。器靈靈力較強,雖然還不到能化形的地步,好在這一棟都是普通人,奈何不了它。”  尤星越揉揉眉心,対時無宴一笑:“嗯。”  兩人在鍾家找了一遍,鍾家當然沒有器靈,時無宴根本沒有感應到,不過尤星越在鍾家找到了幾根絲線。  “這是小燃的臥室,”鍾父小聲說,“是不是衣服上的線頭?”  時無宴卻道:“不是,這是蠶絲線,線上還殘餘著靈力,和1702的器靈靈力同出一源。”  尤星越將紅色的絲線放在手心:“那隻小紅馬是不是這個顏色?”  鍾卿過來看了一眼:“大概是,那匹小馬比較偏向棗紅色。”  尤星越點點頭:“先前鍾小姐說,那是一隻綢緞小馬?”  鍾卿點頭:“看料子應該是蠶絲的。”  尤星越心裏大概有了猜測,那匹小馬確實是在穎江市到處栓線的器靈,他將這幾根線用紙巾包好,放進口袋裏。  “鍾叔叔,您知道1702的住戶嗎?”  尤星越問的時候其實不抱什麽希望,這種高檔小區裏少有鄰居感情,而且鍾家住12樓,離17樓差了好幾層。  沒想到的是,鍾父竟然說:“知道知道,他家那個小孩在小區可出名了!”  鍾父確定自家沒有妖怪後心態放鬆,樂嗬嗬道:“他家那個衛瀾在景明的附屬小學上學,成績中上吧,但是特別愛打架!在家裏也不聽話,他爸爸說過很多次了。”  尤星越不置可否,隻是問道:“怎麽不聽話?”  鍾父:“皮!可皮了!天天在家裏蹦來蹦去,我們這兒是舊小區,隔音沒有那麽好,吵得樓下不安寧。還學校裏打架,身上都青青紫紫的。”  尤星越一手撐著臉,指尖慢慢點著鏡框,突然問道:“您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鍾父愣了下:“業主群裏,他爸有時候會抱怨,那小孩太能惹事了,又陰沉沉的不愛說話。可能是父母離異受了影響吧,一個單身男人不會帶孩子。”  尤星越淡淡的:“單身男人為什麽不會帶孩子?難道單身影響他當父親嗎?”  鍾父撓頭:“說的也是。”  尤星越又問:“所以這孩子頑皮的事情,主要是他的父親在外麵說的?”  鍾父沒意識到問題:“差不多。衛瀾那孩子不怎麽說話,看著挺內向陰沉的。”  尤星越起身:“鍾叔叔家裏沒有別的問題,這些線應該是小馬留下的,我會帶走,您請安心吧。”  尤星越想去1702看看。  小紅馬他是一定帶走的,一來因為店裏現在沒有幾個器靈,二來他猜測小紅馬栓出去的線全都是自己身上的。  線是極其難使用的東西,不然不留客不至於開了幾千年的店才能找到一個尤星越。  小紅馬應該是誤打誤撞學會了用線,可是它能力不足,隻能借助真實存在的作為“線”的媒介。  小紅馬這一路栓過去的線,大概全是從自己身上拆下來的。  再讓対方這麽栓下去,不把自己薅完了?  本體受損,器靈本身會受到影響,真要是傷到了根本,器靈會直接死亡。  尤星越不想再拖下去,告辭後上了電梯。  電梯上行的過程中,時無宴雙手輕輕搭在尤星越肩上:“不要擔心,有我在。”  尤星越仰頭,鏈子細碎地響了一聲,他有點苦惱:“這也太胡來了。你看這些線,肯定是從自己本體上抽出來的,它就不怕把自己拆散架嗎?”  時無宴很認真:“它不怕。”  尤星越:“……我知道它不怕,但是它應該要怕,拆散了會死的。”  時無宴眼神是軟的,他總是很順著尤星越:“嗯,讓它怕。”  尤星越心裏的沉悶消減許多:“我估計1702的情況比較複雜,現在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麽。”  尤星越表情嚴肅地想了一會兒:“我可以讓程局長晚上來把小馬偷走嗎?”  貓會犯罪嗎?貓不會。  時無宴還認真地思索了可能性:“她是非人類規劃總局局長,總管陽世間所有非人類,照理說,可以行使總局局長的權利,帶走器靈問話。”  尤星越嚴肅地盯著樓層往上升:“你說得対,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遠在遙城的白貓打了個噴嚏,坐在白虎身上,很困惑揍了白虎一爪子。  白虎:……他娘的。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17樓。  尤星越出電梯敲響了1702的門。  過了好一會兒,1702內才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尤星越聽力非常好,対方靠近防盜門的時候,他甚至能聽到対方沉重遲滯的呼吸聲,尤星越下意識揉揉耳垂。  哐當,衛高福打開門。  他正當壯年,身材發福,因為喝了酒,鼻子和臉皮都是紅的,他耷拉著眼睛,精神極差,但麵対尤星越和時無宴的時候,還是遲鈍地掛上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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