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喜帕,她的眸光久久的落在手邊的竹笛上……


    等聽到外麵的賓客喧譁聲也落下去,蘇流螢聽到了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沉,最後在門口停下。


    蘇流螢全身滯緊,伸手將竹笛緊緊握在了手中。


    下一瞬,房門推開,夜風穿過院子卷進屋內,吹得臂兒粗的大紅喜燭顫了幾顫,差點熄滅。


    李修一身紅袍站在門口,頭束玉冠,他本就長得清俊如玉,換上一身喜服後,越發的俊美出塵,一雙清亮的眸子此刻卻暗藏洶湧,握在袖下的雙手緊緊握緊……


    下一息,他眸光一沉,終是抬腿向屋內走去,高大的身影向床邊的蘇流螢逼近,腦子裏一直迴旋著榮清告訴他的話,蘇流螢要殺他,她會要了他的命……


    等到走近,李修低下頭一瞬不瞬的看著同樣低下頭全身繃緊的蘇流螢,下一刻,他二話沒說,冰冷的手指伸出,掐住了蘇流螢的下巴……


    而在李府不遠的蘇府南院,樓樾失魂落魄的怔怔坐在蘇流螢的閨房蘭亭閣裏。


    在親眼看著蘇流螢穿著大紅喜服被李修牽進李府後,樓樾整個人都被掏空了,沒了靈魂,像一個孤魂野鬼般沒了著落,不知不覺間竟是走進了蘇家南院,來到了蘭亭閣。


    曾經在這裏,她一臉羞澀的告訴他,這裏是她為他準備的新家,她會在這裏一直等他,更是穿上親手縫製的喜服等著他來娶她……


    樓樾心口痛到麻,僵硬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包東西,小心翼翼的在麵前打開。


    東西打開,卻是蘇流螢埋在他墳前的那支金絲翡翠臘梅花簪和一對臘梅花式的耳環……


    ☆、第160章 窮偶一生


    修長雙手如冰冷的毒蛇附上蘇流螢纖細脖子的那一刻,她並不意外。


    逃進李府的榮清勢必會將自己說的話告訴給李修,而她也從不在李修麵前遮掩對他的仇恨,所以,這一次李修卻會信了榮清的話。


    所以,他要先下手為強,對自己動手很是正常。


    可是,預期的窒息感覺並沒有來臨。


    李修冰涼的手指並沒有收緊,而是輕輕的惦起她的下巴,眸光無限眷戀的看著蘇流螢精緻美好的臉龐,嘴角牽扯出一個艱難的笑意,柔聲道:“流螢,你今日很好看。”


    蘇流螢全身微微一僵,抬眸遲疑的看向李修——


    之前進門時,李修眸光裏的暗沉和身上外露的殺氣,她清晰的感覺到了,所以對於他突然間的轉變,她有些猝不及防。


    被迫抬高下巴的她,兩人間的距離離得更近,她眸光裏的疑惑慌亂清楚的落進了李修的眼裏。


    心口撕裂般的痛著,李修在她身旁的床沿上坐下,順手拿起了蘇流螢的竹笛,苦澀笑道:“榮清說你要殺我,我卻是不相信的——若你真要殺我,為何還要將她放出宮,讓她來給我通風報信?!更不會送這竹笛給我了。”


    竹笛還是簡單普通的綠竹所製,之前蘇流螢也給李修做過。


    蘇流螢全身早已僵硬住,等看到李修拿起了竹笛,全身更是僵硬的一顫。


    李修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過笛身,柔聲笑道:“沒想到,你還記得做這個,我還以為你早已忘記了。”


    從李修進門起,蘇流螢一直沒有開口,她的喉嚨仿佛被卡住,艱難笑道:“好久沒有做了,手藝疏忽了許多……若是你嫌棄,這支就不要了,我以後另外再給你做一支……”


    說罷,她白著臉去搶李修手中的笛子,卻被他輕巧的避開。


    “這是你送與我的新婚之禮,我如何會嫌棄?日後你也可以再給我做,但這一支,我一定要好好珍藏著……日後,我還要用它給你吹《美人曲》,還給我們的孩子吹好聽的曲子,你說可好?”


    李修清亮如泉的眸光定定的看著蘇流螢,裏麵有冷芒一閃而過。


    蘇流螢咬牙抑住全身的寒意,故做淡然的笑道:“說起《美人曲》,我倒是好些年沒聽過了,之前在北鮮時,每當夜裏無眠時,我都會想起你的這首笛曲,好想再聽你吹奏一次……”


    她眸光切切的看著李修,麵上帶著最清淺的笑容,一如當年她一大早來李府給他送竹笛,站在李府的後門口嬌羞的將連夜製好的竹笛送給他,巧笑倩兮,讓他再也移不開眼睛,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李修心裏的寒意被她的笑容漸漸湮滅,冰寒的心徹底放鬆歡喜起來。


    他將蘇流螢送給他的竹笛別到腰間,回頭對蘇流螢寵溺笑道:“洞房一刻值千金,等喝了合巹酒,為夫再給你吹竹笛。”


    說罷,去到桌子上端起了兩杯合巹酒,遞一杯到蘇流螢的麵前,淺笑道:“流螢,喝下這杯合巹酒,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瑩亮的純香酒液在紅燭的映照下,呈現一片瀲灩之色,分外的誘人,也莫名的瘮人!


    蘇流螢顫抖著手接過李修遞過來的酒杯,眸光木然的看著裏麵瀲灩的酒色。


    瀲灩的酒色裏,她仿若又看到了樓樾對她笑的樣子,更是再次想到匕首刺進他身體裏,迸出的血液濺到自己臉上的可怕感覺,頓時腦子裏一陣轟鳴,全身如墜冰窖,心口更是撕裂般的痛恨起來……


    李修卻是將她圈進了懷裏,長臂繞過她的肩膀一口喝下了合巹酒。


    蘇流螢斂眸收起眸光裏的恨意,終是狠下心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見此,李修清亮的眸子裏漾出了更柔情的情意來,忍不住低下頭朝她沾上酒漬的嬌艷雙唇吻去,卻被她偏頭避開。


    蘇流螢從他的懷裏退開兩步,咬牙抑住心裏的寒意笑道:“酒已喝,你為我吹奏一曲《美人曲》吧……試試我新做的笛子音色可還好?”


    說到最後,蘇流螢聲音裏已是抑止不住顫慄。


    她並不是沒有殺過人,她曾在守城之時親手將長劍刺進過叛軍的身體。


    可如今,她要殺的卻是李修,一個她曾經愛過,也執意愛著她的男人。


    所以,她前未所有的恐慌惶然起來。


    而且,直覺裏,她知道李修已是相信了榮清的話,對自己已有防備。她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得手,更不知道最後是他死在她手裏,還是自己死在了他的手中……


    臂兒粗的大紅喜燭將喜慶的洞房照得一片通明,蘇流螢清晰的看到了李修眸光裏的灰敗與悲痛。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緩緩道:“你真的想聽嗎?”


    看著李修神情中的瞭然,蘇流螢全身一震——難道,他竟是都知道了……


    然而,蘇流螢來不及開口,心口劇烈的痛起來,連帶著整個身子都痛了起來,她攙扶著床沿吃力滑坐下來,正要開口,一口烏血已是從喉嚨間噴湧出來。


    帶著黑紫的血液噴灑出來的那一刻,蘇流螢痛得全身抽搐,從床沿上滑倒在地,身子痛得倦縮成一團,眸光憤恨絕望的朝李修看去。


    合巹酒裏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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