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得疲累,樓皇後正要去偏殿看自己的侄子,然而不等她走到門口,樓樾已白著臉從外麵急步進來了。


    “姑母,她怎麽樣了?她現在在哪裏……”


    一見麵,樓樾已是急不可待的追問樓皇後。


    見到樓樾的那一瞬間,樓皇後已換上了平素和睦可親的慈愛樣子,憐惜的拉著他到一邊坐下,輕聲安撫道:“放心,她好好的。你暈倒後,陛下就令人放開她了。如今被陛下關進了承幹宮裏,任誰也不讓見。不過,她的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說罷,擔憂的打量了他的神色,關心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可還暈著?身體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方才……姑母也是逼不得已!”


    樓樾知道姑母說的是方才她將自己迷倒的事。


    他在暈倒那一刻就已明白,是著了姑母的道。


    所以如今聽到姑母主動提及,他心裏雖然疑惑姑母的防備之心,竟是在護甲裏塗染上迷藥,但此刻他的心裏卻顧不得此事,隻是擔心著蘇流螢。


    聽說蘇流螢被關了起來,樓樾喜憂參半,既鬆下一口氣來,卻也擔心接下來慧成帝會如何處置她。所以想也沒想,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朝承幹宮趕去。


    樓皇後在他背後嘆氣道:“你要去找陛下姑母不攔你。可是,你此去,除了去陛下麵前同意娶麗姝,其他一切都是枉然。”


    聞言,樓樾身子一滯,心裏湧上痛苦。


    姑母說得不錯。這個時候他冒然去找慧成帝要人,除了答應娶麗姝,他沒有其他法子讓慧成帝放人。


    可是,讓他娶麗姝卻是絕不可能的。


    回身,樓樾絕望又堅定的看向樓皇後,“姑母,我不娶麗姝!”


    樓皇後心裏也心疼自己的侄子,也不想三皇子一派與安王府扯上聯繫。可是今天麗姝這一鬧,已逼得慧成帝下了決心,更斷了樓樾的退路……


    重重嘆息一聲,樓皇後無奈又心疼道:“麗姝在這個節骨眼上鬧這麽大,逼著陛下下了決心。如果你不娶她,她以後的親事也就成了難事,所以這次……姑母也幫不了你了。”


    如墨的寒眸裏亮光一點點的消亡,樓樾心裏窒悶難受,卻又無處宣洩,逼得他眼睛都湧現了血紅。


    他心裏絕望又不甘,但一想到白綾絞在蘇流螢脖子上的殘忍樣子,他終是咬牙忍住心頭的憤恨,咬牙沉聲道:“姑母,除了娶麗姝,就沒有其他辦法讓皇上放過她嗎?”


    聞言,樓皇後微微一滯——


    其實,她心裏早已明白,就算樓樾不娶麗姝,慧成帝也不會再要蘇流螢的命了。


    可如今事情鬧得這麽僵,如果樓樾不娶麗姝,她又怕皇上的怒火會燒到安王府身上。


    安王府與她一命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不會願意看到安王府出事,所以,隻得勸樓樾娶了麗姝。


    心思百轉千回間,樓皇後心裏已是打定主意——


    先勸樓樾同意娶了麗姝保住安王府。


    至於蘇流螢,再想其他的法子要她的命!


    主意打定後,樓皇後寬慰道:“其實皇上就是想讓你娶了麗姝。隻要你依他所言同意了,皇上自然就會放過她。”


    聽她一說,樓樾麵容一片決絕,眸光死寂,卻是再無遲疑,轉身出門。


    剛出殿門,樓樾一眼就看到了羞紅著臉站在門口的麗姝公主。


    想必,方才他與樓皇後的話她聽到了。


    俏臉歡喜得染上紅暈,麗姝微低著頭嬌羞的看著兩步開外的樓樾,心裏激動不已。


    看著她的形容,樓樾心裏落滿冰霜,眸光裏是毫不遮掩的嫌惡,腳下不停的從她身邊走過。


    麗姝以為樓樾是去承幹宮找父皇求婚去了,不免喜滋滋的跟上去,道:“樓哥哥,我隨你一起去見父皇。隻要我們成親了,父皇就會放了蘇流螢……”


    腳下步子一頓,聞言回頭的樓樾,眸光冰冷的看著麵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心裏的嫌惡之情也越甚。


    冷冷的看著她,他的聲音冰冷更是沒了一絲溫度。


    “今日我樓樾在此重申,我高攀不起三公主,更不會娶你做世子妃。希望三公主不要再做無謂的糾纏——放過我,另覓佳婿!”


    聞言,麗姝感覺兜頭被倒了一盆冰水,徹底呆在當場——


    聽了哥哥的話後,她心裏對嫁與樓樾之事倍添信心。而方才在外麵偷偷聽到樓樾最後與樓皇後的對話,以為樓樾為了救蘇流螢,必定會答應婚事,所以,在樓樾說這一番之前,她已認定了自己就是樓樾未來的世子妃了。


    然而沒想到,事到如今,樓樾非但沒有屈服就範,態度卻是前未所有的強硬,對她更是毫不遮掩的嫌惡。


    心口生生撕開成兩半,麗姝羞紅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然後,樓樾不等她回應,已是急忙朝外走出。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著他大步絕然離開,麗姝衝著他悲愴的哭嚷道:“我可以為你去死,她能為你做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護著她?為什麽?!”


    頭也不回,樓樾冷冷道:“公主是真上吊還是假投繯,心裏比誰都清楚!何況,我並不需要一個以死相逼的世子妃!”


    說罷,再不做停留,揚長而去……


    承幹宮裏,慧成帝定定的看著手中的絹帕,麵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意,心裏卻是一片酸澀。


    他等這塊帕子等了十九年前,之前一度以為自己此生都休想看到它了,沒想到上天垂憐,終是讓他如願以償。


    站在一側的蘭嬤嬤小心的打量著他臉上的神情,見他麵帶淺笑,神情歡悅,心裏的大石落下,上前兩步輕聲道:“為了趕製這個,娘娘一宿沒睡。鬧得哮喘都犯了。”


    聞言,慧成帝神色一沉,語氣低沉卻難掩擔心道:“可有召林牧去看?她身子羸弱,你應該勸著她點,別讓她逞強。”


    蘭嬤嬤麵色凝重,慎言道:“娘娘的性子又豈是老奴勸得住的?娘娘此番……不過是希望陛下看在她與陛下的情份上,饒了那孩子……”


    一提起孩子,不免勾起慧成帝心底最深的痛,麵色變得無比的沉重,心裏的痛也翻騰的湧起來。


    蘭嬤嬤說完,見他陰晴不定的神情,心頭也緊張起來。


    良久,慧成帝終是重重嘆息一聲,麵容鬆馳下來,冷聲道:“饒她性命可以,隻是——她卻不能再留在京城!”


    蘭嬤嬤全身一鬆,神情也放鬆下來,誠懇道:“老奴替她謝過陛下的隆恩!”


    眸光眷戀的留在絹帕上玉骨傘下相依相伴的一對壁人身上,慧成帝的眸光難得溫柔下來,緩緩道:“讓她回汴州吧……不要再回京城了,更不能讓她知道她還活著……”


    蘭嬤嬤心裏默默嘆息一聲,卻是一言不發的領命退下。


    承幹宮後偏殿裏,蘇流螢一個人懵怔的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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