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席來,即便心裏對李修念念不忘,她也是落落大方的同大家見禮,端著酒杯親自敬李修,溫婉笑道:“大司馬為朝廷奔勞,我替父皇敬大司馬一杯。”


    她姿容美麗,相貌才學也是眾公主之最,在一眾公主中尤其出眾。


    此刻,她站在李修麵前,明媚的丹鳳眼飽含深情,嫣然淺笑間,顧盼生輝。


    李修清俊的麵容平淡無波,心裏卻一直記惦著蘇流螢,根本沒有心思同榮清公主多做交談,隻是斂著眼皮道了句‘此乃微臣份內之事’,再不多言。


    見此,榮清公主心裏不禁湧上失落。


    為了等他回來,她連冬狩都不敢去,怕錯過他歸京的日期,更是為了給他接風,精心準備良久。


    外人眼裏,大庸朝最年輕的大司馬是個清冷寡淡的性子,但榮清公主卻知道他並不是外人所見那般。因為,她親眼見過他在那人麵前的樣子,是那般溫柔多情……


    而在那人離世後,她再沒看到他暢快的大笑過,也沒見過他眼神裏的柔情蜜意,他的神情永遠像現在這般平靜如水……


    榮清公主心裏漫上一絲酸澀。她此生這顆心都撲在他的身上了,不管如何,她都要捂熱他死寂的心,讓他對自己笑,像對她那樣對自己笑……


    外麵梅林裏點起花燈,一片絢爛,榮清邀請大家一起去梅園賞梅。


    李修不想去,卻被榮清公主親自上前相邀,隻得離席隨她前去。


    樓樾更不想去湊這些無聊的熱鬧,任麗姝公主如何在他麵前撒嬌都不為所動。


    一整晚,他的腦子裏全是在雲嶺的那個雪夜,蘇流螢決然離開他的營帳去找木箱的樣子。雖然後來知道那裏麵有她阿爹的骨灰,但,今日看到李修不離身的那根竹笛,他的心裏像壓著一塊大石頭,無比的窒悶——


    她那麽不舍,連命都不要,真的隻是在乎她阿爹的骨灰嗎?


    心情煩悶至極,偏偏麗姝還死纏著他,無名火瞬間騰起。


    他側頭對扒著他袖子的麗姝公主冷冷道:“公主與微臣走得這般近,難道不怕你未來駙馬爺在意嗎?”


    此言一出,麗姝公主不覺變了臉色。


    聽他話裏意思,他竟是半點心思都沒放她身上,更不會娶她。


    麗姝貴為公主,從小到大受盡寵愛,那裏受過這樣的委屈。頓時,紅了眼眶,憤然離去,留下樓樾一人坐在那裏喝悶酒。


    正在他準備起身離開時,南山從外麵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他神情一動,低沉的眸光裏閃過亮過,下一瞬,已是讓南山幫他取過披風,邁步朝梅園走去。


    嫻吟宮裏的梅園不似倚梅園那般壯闊,卻勝在精緻。每一株皆是百裏挑一,鐵虯銀枝,很有風姿。


    眾人皆是對嫻吟宮的梅林讚嘆不已,隨後而來的樓樾,一雙眸子卻不停的在四周的宮人身上掃過,搜索某道單薄的身影。


    方才南山告訴他,蘇流螢今晚也在嫻吟宮裏當差。


    可是,找了好久,他都沒有發現蘇流螢的身影。


    彼時,蘇流螢的眸光卻定格在不遠處梅樹下的那道月白身影上。


    絢爛梅樹下,李修一身月白錦服迎風而立,玉樹臨風。而走在他身邊的榮清公主一襲芙蓉色曳地百褶鳳尾裙,嬌俏美麗,比那梅枝上的紅梅還要嬌艷幾分。兩人站在一起,卻是十分的登對入目。


    榮清公主麵容帶笑,時不時同他低言幾句,或是將好看的梅枝指給他看。李修微微頷首,偶爾會回她兩句。看在蘇流螢眼裏,仿佛情人間的你儂我儂,刺痛她的眼睛。


    四年來都無法永懷的心上人陪著別的女人月下賞梅,她卻跪在陰暗的角落看著這刺痛的一幕,還不能讓他發現自己此時的卑賤狼狽……


    眼淚默默流下,她早已不再是四年前的那個蘇流螢,也失去了幸福的權力,如今的她,那裏還有再奢求什麽……


    斂下淚眸,不去看,心也就不會那麽痛了。


    梅樹下的李修,那裏知道他心裏一直掛念的女人就跪在離自己不遠的角落裏,一心想著找個什麽藉口早早離開去尋蘇流螢。


    榮清公主見他一直不甚展顏的樣子,不由軟聲道:“一直聽聞李大人笛聲動人,今日良辰美景,不知大人可願吹奏一曲助興?”


    堂堂嫡公主開口,李修那裏好推辭。


    拿起腰間的竹笛送至嘴邊,悠揚婉轉的笛聲在梅林裏緩緩揚起,不絕如縷。


    跪了這麽久,蘇流螢全身凍得僵硬,腹中陣陣絞痛,膝蓋也麻木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像失去靈魂的木偶,沒了一點生氣。


    然而,當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笛聲響起,蘇流螢瞬間震醒過來,死寂的眸光裏劃過亮光,再次朝梅樹下看過去,動容的看著樹下吹笛的翩翩公子。


    當年,李修就是憑著這一首《美人曲》迷倒了她的心。


    耳畔迴蕩著久違的旋律。在她流離失所的四年時光裏,這首《美人曲》時常出現在她的腦海裏,伴隨她渡過了最煎熬痛苦的時光……


    眸光落在李修手中的竹笛上,眼淚瞬間決堤——


    她以為他早已忘記了她,沒想到,這根她親手為他所製的竹笛他竟一直帶在身邊。


    眼淚模糊雙眼,死寂的心田泛起陣陣漣漪。這一刻,蘇流螢好想跑過去抱著他大聲的哭一場,告訴他,她沒死,她回來了……


    淚眼婆娑間,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擋住了她望向李修的目光。


    她怔愣抬頭,朦朧淚眼對上樓樾冰冷入骨的寒眸。


    蘇流螢不明所以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樓樾,不明白他怎麽能找到自己?


    後者已滿臉寒霜,看著她臉上縱橫的淚痕,樓樾冷冷道:“躲在這裏哭算什麽能耐?他不是你的未婚夫麽,為何不直接出去找他!”


    回過神來的蘇流螢連忙低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一邊僵硬的抬起凍得紅腫的雙手慌亂的抹著眼睛。


    她咽下喉嚨艱難道:“世子爺誤會了,奴婢是做錯了事在此受罰,不敢驚擾了貴人……”


    話未說完,麵前的人突然在她麵前蹲下,樓樾修長分明的手指捏住她冰涼的下巴,迫使她的眸子對上他的目光——


    “如果他們賞梅不走,你是不是凍死在這裏也心甘?”


    雙手觸到她的下巴就像摸在冰疙瘩上,樓樾的眸光裏湧上怒火,忽然一把握緊她冰冷的雙手,轉身朝外走出。


    蘇流螢被他拖著趔趄往前走,然而她的腦子裏想的卻是如今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萬萬不能被外麵的李修看到。


    所以,她拚命的掙脫樓樾的手,低聲急切的乞求道:“世子爺,我不能出去,你鬆手,求求你……”


    樓樾那裏會不明白她的心思。想著她都快凍死了,還在顧及著李修,心裏又氣又恨,手不但不鬆,反而握得更緊更有力,讓她半分都掙脫不得。


    蘇流螢還想拚死掙紮,可經過方才一番動靜,外麵的人早已發現了他們倆,不等樓樾拖著她走到外麵,梅樹那邊的人已圍攏過來,詫異的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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