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我自己的事讓我自己操心就行了,可以嗎?」


    「可是人家關心你嘛!」單少翼一副深閨怨婦狀。


    人家?


    季清儒險些失笑。「你去關心你自己吧!」


    「真沒良心!」單少翼嘟囔。


    季清儒無奈搖頭,他知道好友是好意,但這種好意他實在不需要。


    不過他的確需要好好想想惜惜的問題,這一切情況是如此複雜,不僅令人難以置信,更教人不知所措。


    在他眼裏,惜惜隻不過是一個任性又頑皮的小姑娘而已啊! 季清儒不要他關心,但他就是不能不關心,不隻因為季清儒是他的至交好友,更因為……


    他很無聊嘛!


    所以他打算找惜惜……不,不能找惜惜,他會先被她剖腹開心,或者做成人肉叉燒包,甚至被毒成一塊黑炭,不!找她太不安全了,還是找、找……


    啊,對了,找瑞香!


    想到這裏,單少翼立刻跑到綠煙苑外去探頭探腦,好不容易逮到瑞香出苑來,馬上把她綁架到苑後的假山洞裏去窩藏起來。


    「單少爺,什麽事呀?幹麽躲到這兒來呢?很擠耶!」


    「少-唆,少爺問你……」


    背著兩手,季清儒緩步走出水煙苑,在煩惱中,無意識地步向苑後,想要躲開單少翼找個四下無人處,好好思索一下惜惜的問題。


    誰知在經過假山時,竟隱約聽見假山洞裏傳來說話聲,再靠近一聽,是單少翼,還有……瑞香?


    「……瑞香敢肯定,惜惜姑娘是喜歡二少爺的!」


    「哦?說說看理由!」


    「這……唔~~瑞香也不清楚是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嗯!大約是從半年前開始的吧!總之,每當二少爺不在府裏,姑娘總是沒精打采,老窩在綠煙苑裏種藥糙,或者盯著二少爺送給她的小玉兔發呆,活像中邪似的!」


    「是嗎?真有意思,再有呢?」


    「再有啊!大家都知道姑娘是不診男人的,而且她最寶貝她的藥糙圃了,可那一回,她一聽見二少爺受傷了,立刻扔下她的藥糙圃給我,隻急著要趕去救二少爺,跟瘋了似的!」


    「急瘋了是嗎?」


    「那可不!啊~~對了,還有呢!姑娘以為我不知道,其實瑞香才清楚呢!大少爺頭一回成親那一陣子,二少爺夜裏總喝得酩酊大醉,姑娘便夜夜溜去照顧他,回來後又哀聲嘆氣,罵大少爺,也罵大少奶奶,還罵老爺和夫人,又說二少爺真笨,幹麽那樣糟蹋自己。」


    「那小子的確笨!」


    「不過,我說最笨的是姑娘。」


    「咦?為什麽?」


    「有一回,瑞香同姑娘一塊兒整理藥糙,我看姑娘有點心不在焉,便乘機套問姑娘可有喜歡的人?」


    「真的?她怎麽說?」


    「姑娘說有啊!可是人家不喜歡她,所以她隻想在一旁偷偷喜歡他,可以的話就盡量幫助他。瑞香便說姑娘這樣豈不太委屈了?」


    「確實很委屈,那她如何回答?」


    「姑娘說不會啊!看他笑她就開心,看他痛苦她更痛苦,所以隻要他能遠離痛苦,隻要他能歡喜的笑,她就能得到快樂。她並不希罕喜歡的人是否知道她的心意,能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無所謂。你說,姑娘這不是太傻了嗎?」


    「的確有點傻。」


    「哪是有點而已,是太傻了好不好,單少爺!想想,誰不希望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為他付出一切,討好他、親近他,貪的不就是想要跟喜歡的人廝守一生?就連二少爺自個兒不也是一樣,但姑娘她偏不是,她竭盡所能付出,竟然隻是為了想要看到喜歡的人笑?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嗯……確實,癡得好傻!」


    「還有還有,她還說過希望能幫喜歡的人得到所愛的女人,這算什麽跟什麽嘛!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早就怨死、恨死、嫉妒死了,可姑娘竟然還想幫喜歡的人得到其他女人,這……瑞香真想敲姑娘一腦袋,讓她清醒一點!」


    「或許這樣才是最清醒的。」


    「您在說什麽呀!單少爺?這哪會是清醒?瞧,二少爺一不在,姑娘明明就想他想得要死,但偏偏隻要二少爺一回來,她就急著催促二少爺趕緊離開,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唔……我想慕容姑娘隻是不想見清儒待在這兒徒增痛苦罷了。」


    「是那樣?可是姑娘這樣未免太可憐了吧?」


    「是啊!是癡得好可憐!」


    心髒奇異地抽搐著,季清儒怔忡的呆立於假山洞外,隻覺得一陣莫名的恍惚,腦袋有點暈眩、呼吸有點窘迫,他徐緩地合上眼,深深呼吸,靜靜地感受激盪在胸口的那一份無可言喻的,令人震撼的感動。


    以為她隻是個任性又喜怒無常的小姑娘,行事隻依一時的喜好而定,所以才讓他不解,她為何要把自己的清白身子交給他又默不吭聲?


    卻沒想到隱藏在那副刁蠻狡黠外表下的竟是一顆那樣癡傻的心!-


    那間,所有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一口氣全湧進腦海中,想到她的每一言每一句,想到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想到那些被他忽視、被他輕看的所有點點滴滴,沒有任何解釋,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這個根本不了解她的癡心的男人!


    而他竟然遲鈍至此,不僅忽略了她的深情,更無視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而依然眷戀著早已不屬於他的愛,她卻……


    驀然,另一股深沉的心痛湧上心頭,令他不由自主地咬緊了牙。


    瑞香說的沒錯,她確是太傻,癡得太傻,也癡得令人心痛,竟然這樣默默地,不求代價地為他付出,甚至不想讓他知道,不希罕他的回報。當他為了嘉嘉的變情而痛苦時,她不但也跟著他痛苦,甚至還考慮為他搶回嘉嘉,如此野蠻又癡誠的心竟然是為他?


    即使現下他對她並無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憑著此刻盈滿心中那份令人心痛的感動,他知道她會是一個值得他珍惜的女人。


    天底下的女人並非隻有一種。


    她是和嘉嘉不同的,她堅強又勇敢,任性又執拗,所以她的愛也是義無反顧絕不回頭,毋需擔心她會變節,也毋需擔心她會後悔,她堅毅又果決,愛上了就愛上了,她願意付出一切不求任何代價,隻想貫徹她對愛的信念,無論結果如何她一心堅持自己的愛,她的愛是激烈的,不顧一切的,也是自我犧牲的!


    惜惜絕不似軟弱的嘉嘉那般禁不起考驗,一旦事不從心願便轉而尋求能滿足她的男人。


    季清儒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首眺望藍藍的晴空,是那樣澄澈無垢,讓他煩亂的思緒在-那間沉澱下來。


    曾經,他的心被掏空了,他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諸流水;但現在,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又被填滿了,被惜惜的深情,被她無怨無悔的付出所填滿了,而且更豐盈、更紮實,幾乎要滿溢。


    是的,是他該拋開過去那一段情的時候了,他……


    該往前走了!


    於是,他啟步朝綠煙苑行去,腳步毅然,將過去的一切留在身後。


    他往前走了!


    「你現在又在做什麽?」


    聞聲,正在小心剪下藥糙的惜惜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整株都給喀嚓下來了。


    「又是你啊!老是這麽不吭聲就摸過來,嚇我一大跳!」說完,她又低下頭去工作。「我在剪藥糙。」


    季清儒在她身邊蹲下。「不過才剛長出嫩葉來不是嗎?」


    「要的就是這嫩葉,天氣再暖活一點它就會枯萎了。」


    「怎麽天氣一暖活它反而會枯萎?」


    「所以才叫三芝雪葉嘛!要天寒地凍到下雪它才會生長。」


    「我幫你。」


    惜惜抬頭看了他一下,又想了想。「好啊!不過要小心一點啊,瞧,這邊有幾條黑絲,一定要挑最中間那一條剪下去,不能多一分,也不可少一點。」


    最中間那一條?哪一條?


    季清儒困惑地凝神細看,小心翼翼找出最中間那一條,再左看右看,確定沒錯了才敢剪下去。


    原來光剪個藥糙也這麽麻煩呀!


    季清儒不得不專心一點,免得不小心剪錯了她的寶貝藥糙,於是,兩人各自低頭默默工作了一會兒──


    「季清儒。」惜惜突然出聲喚他,依然低垂著螓首。


    「嗯?」中間?是這一條嗎?還是那一條?


    「你什麽時候要回朱劍門?」


    停下花剪,季清儒瞟了她一下。「怎麽?要趕我走?」


    「哪是?這是你家,我怎麽可能趕你走。可是……」惜惜也停下手,偷覷回去。「你在這兒還是很痛苦不是嗎?我想你最好再離開一段時間比較好。」


    「你覺得我現在看起來很痛苦嗎?」季清儒平靜地反問。


    「現在?」惜惜打量他,感覺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同。「現在是不會啦!但是當你必須麵對那個……呃,你大嫂時,或者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如果你是說這個,那麽請你再看幾天再說,好嗎?」


    惜惜不解地蹙眉。「再看幾天?我不懂……」


    季清儒忽地展顏一笑。「慢慢看,很快你就會懂了。」


    乍見他的笑容,惜惜不禁呆了呆,因為他已經很少笑了,又是無緣無故,而且此刻的他笑得那樣輕鬆自然,甚至比淩嘉嘉尚未嫁給他大哥之前更自在,還有點頑皮──她沒看錯的話。


    「你是……」


    「就說我想通了吧!」季清儒淡淡道。「過去那一段情是細水長流培養出來的,或許拋去了那一段情,未來會有另一份不同的感情在等待著我,雖然不是細水長流,卻是驚天動地得更刻骨銘心,也許那更適合我也說不定。」


    不是花費時光細心培養出來的感情定然不可靠,也不是激烈狂猛的愛就不夠深刻,而是不同的男人與女人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惜惜雙眸驚喜地綻亮,「你是說你會試著去拋開過去了?太好了,這才對嘛!你還年輕,又是如此出色,肯定有不少姑娘家青睞於你。」然後猛拍胸脯。「放心,等你喜歡上了哪位姑娘,盡管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去追求她,包管你手到擒來,幸福在望!」


    她笑得如此開心,顯見她是真的為他感到高興,而且當他真的喜歡上其他姑娘時,她也會傾盡所能為他奪得姑娘的芳心,然後,在他快快樂樂的成親時,她會在一旁歡喜的笑,因為他得到幸福了!


    在這一瞬間,季清儒不僅是感動,更油然生出一股酸楚的柔情,悄悄的渲染開來,蕩漾開來。


    為何他現在才發現她是如此令人憐愛的小姑娘?


    「惜惜……」憐惜的手輕輕貼上她細嫩的臉頰,他瞧見她悄然臉紅了,長而翹的睫毛因為羞澀而微微顫動著,是那樣可愛、那樣俏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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