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文瞧見麵前的人,滿臉倦容,顯然因某些事情煩悶,徹夜未眠,煞費了心神。


    這番話說道最後,聽在耳裏,反倒更像是一人的呢喃自語了。


    趙黎的神情困惑迷惘,這副模樣倒是讓慕容玉文回想起,當初還在學子監作趙黎的教書先生時,看見他為詩經的某一註解感到困惑,向自己虛心求教時露出的樣子。


    慕容玉文挽了挽唇角,望著他,意味深長地忽然道了句:


    “皇上的困惑,想要解開,說難也難,說容易,找對了方式,倒也簡單。”


    趙黎一愣。


    他琢磨了一下玉文先生話裏的意思,正色道:“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皇上之所以今日為平陽公主的事憂心忡忡,便是覺得那十七出生低賤,這幾年來無所作為,甚至與朝廷命犯還有過一些聯繫。這樣的人,皇上是萬不可能將其安插在公主身邊。”


    慕容玉文這話無疑說到了趙黎的心坎上。


    皇姐的年歲在宮內待嫁的公主之中已算不小,先前還同那諸葛將軍和離過一次。皇姐看人向來刁鑽挑剔,若是她當真瞧上誰,那人的身份與其匹配,甚至是略低上一點,有他這個做皇帝的弟弟提攜一番,都不是什麽大事。


    偏偏趙清顏看對眼的人,同她的身份地位方方麵麵,差得太多。那人並非皇親國戚,甚至連富商之子都不是。這樣一個處處低人一等的人,又如何能夠配得起她呢。


    慕容玉文看了一會兒趙黎的臉色,靜了半晌兒,試探性地開口道:


    “若皇上當真是因此事而煩心,何不與公主兩個人都各退一步。皇上也嚐試著給那十七一次證實自己機會,一來體現出殿下身為天子的氣派與度量,而來也避免同公主的關係愈鬧愈僵。”


    “機會?”


    趙黎蹙眉,尋到了這番話中的關鍵之處。


    慕容玉文笑著點頭。


    “若是那十七抓住了這次機會,皇上不妨再好好瞧見一下這人是否同皇上眼中那樣不堪。若是沒有……”


    說到這裏,慕容玉文頓了頓。


    “實際上,以下官的看法,公主肚子裏並非一定壞了那人的孩子,極有可能隻是公主搪塞皇上的一個幌子。若是那十七到了最後沒能證實自己,皇上已給了他機會,大可以這作為藉口,堂堂正正地將他趕離公主身邊。屆時,公主自然無話可說。”


    趙黎一聽這話,雙眸驟然一亮。他心下焦躁,直接自殿上龍椅站起身來。


    他的嗓音微急,揚聲便道:“先生若有如此秒計,朕自當洗耳恭聽!”


    **


    便是在這一日,趙黎下令傳平陽公主同十七一道入禦花園一同賞花品酒。


    趙清顏剛從公公手上接到這道諭旨是,心下難免差異非常。


    畢竟就在昨夜,趙黎一見著十七便是一副要讓他人頭落地的憤恨模樣。若不是她當時靈機一動,想出了那個不算太過精妙的法子,想必十七現下早已在天牢裏待著了。


    這皇帝既然對十七不滿至此,有怎會別有興致地在現下這個時季邀他一同賞花?


    趙清顏猜到此事必有蹊蹺,但皇帝的聖旨已下。他若是執意要喚十七過去,即便是趙清顏她自己,也無從拒絕。


    第194章 不合時宜的宴席(一更)


    待一切穿戴穩妥,錦繡閣大門之外,把守的侍衛不知何時已被遣走。


    華貴的紅漆軟轎前立著的,是平常在趙黎跟前服侍的一模樣討喜的小太監。此時嘴邊掛著一抹笑,顯然已經恭候多時。


    錦繡閣離後花園不過一條官道相隔,他們的轎子自南大門而入時,比受邀的時間還要早了一個時辰。


    禦花園在皇帝的寢殿背後,到了內殿正門,趙清顏由小廝先扶下了軟轎。此次趙黎僅邀請了趙清顏與十七二人,一道同行的杏桃便被趙清顏留在轎上,簡單吩咐了兩句,便往長廊處走。


    趙清顏在幾名迎上前來的侍女簇擁下走在最前麵,十七一直在她身後默默跟著。路上來來來往往的人,看見了許久不曾露麵的平陽公主大駕,紛紛駐足,躬身行禮。


    很快便到了禦花園。現在雖已步入冬季,園內的花奴整日細心照看著,這個時候禦花園裏仍是一派奼紫嫣紅爭奇鬥豔的景象。


    但這景致如何也比不上早春時光的花團錦簇。


    說起宮內宴請賓客賞花遊湖,先帝還在世時,也愛為之。


    但大抵都是春夏,百花盛開的時季。十一月中旬,園內隻剩下一些較為抗凍的火棘、冬珊瑚一類,這日準備宴席的下人處理花糙時,心有疑慮,但下令的是當今聖上,如何也不敢言說。


    禦花園中央設了一道屏障,沿著花壇擺了一些火盆,裏側比外麵要暖和一些。皇帝還未到,酒席早已設好,幾十個身披華服錦衣的男女,已在席上分成兩邊,各自坐定。


    女眷之中,大多是前幾日為皇帝新挑選入宮的美人。


    而那些男子,則都是二十出頭年歲的青年才俊。原本談天說地的一群人,遠遠瞧見從長廊緩緩走近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凝神望向他們。


    秀女們大門不出不知窗外之事,這些經常在宮內走動的公子哥便不一樣了。


    最近聽了風聲,自然知曉平陽公主因為與先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庶民男子有染,而後不聽規勸,皇上一怒之下,將其軟禁了半月。


    此次皇帝名曰邀請宮內年齡相仿的公子女眷來禦花園一敘,他們心底卻是明鏡似的。這一大場子的男男女女實際上僅僅作為陪襯,這場宴席的受邀的正主隻是方才姍姍而來的那兩位罷了。


    對於皇帝原本這般容不下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子,此時卻大費周章將他同公主一同喚來此處。費解之餘,更多的則是看熱鬧的心理。


    趙清顏在角落一處站定。還未有下一步動作,身側的石桌,已有一穿著粉衣絨裙的少女站了起來。


    見那少女眉梢帶喜,雙腮染紅,眸光晶亮興奮地喚了一聲“平陽公主。”


    趙清顏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在少女的臉上掃了一圈。過了一會兒,這認出麵前這位是蕭家的次女蕭琪兒,在這一批秀女之中,成績頗為出彩。


    蕭家以經商為主,家業做得極大,與朝廷也有交易。宮內的布匹及各式茶具擺件皆是由蕭氏一家供應。


    再加上去年,蕭家的長子金榜題名,考上了文舉狀元,這可是給一家子人揚眉吐氣。


    而這次女便也是由蕭家長子引薦過來做了秀女,早年皇帝年幼時,趙清顏便曾在公主見過一麵,未想到,時隔這麽久,這蕭琪兒竟已出落得這般水靈。


    宮內擺設這類宴席,男子與後宮女眷是分桌而坐的。那蕭琪兒嘴巴甜甜地誇了趙清顏好些俏皮話,熱情而主動地將自己那一桌的幾個羞羞怯怯的小美人兒挨著個兒依次為公主笑著介紹了一遍。


    趙清顏自己倒是沒什麽一定要與在坐之人攀談的意思。但瞧著邊上手舞足蹈的少女模樣嬌俏可人兒,張著嘴巴不停在身側說著討喜話,心情竟也跟著放鬆了許多,便隨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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