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顏身形僵了下,水袖下的雙手微縮,她道不出心頭現在是何種滋味。


    她想她似乎能理解墨雲此刻的心情。


    墨雲同樣也非常擔心十七的病情,甚至爺將希望寄托在她起初承諾要找來神醫的話上。如今,她平平淡淡的一句,人尋不到了,輕而易舉地斷了他的念想。


    趙清顏以為,墨雲現下應該是有些怨念她的。


    趙清顏垂下眸去,淡聲道了句謝,轉身準備回屋。


    卻在這個時候,耳畔忽然響起了墨雲低沉的嗓音,趙清顏的步伐頓住,回頭看向他。


    “你……真的在意爺麽。”


    這個問題墨雲似乎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在她麵前問了出來。


    趙清顏聽了這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嘴角微鬆,笑了笑。


    她不清不淡地回反問:“你以為呢。”


    墨雲神色微凝,卻是不搭話了。


    趙清顏覺得再同墨雲談論這些有些無趣,她轉回身,手覆在門沿上。


    “若是你當真在意爺的話,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一試。”


    墨雲忽然再度開口,趙清顏愣了下,腳步停頓,再度將視線落在墨雲身上。


    墨雲身側的雙拳緊緊握著,嘴唇張張合合,欲言又止。


    趙清顏安安靜靜地等他開口。


    墨雲對接下來的話是否應該告訴趙清顏有一些猶豫。爺前些天方才囑咐過他,萬不能將那件事告訴平陽公主。而他也是在爺麵前親口允諾過的。


    更何況就算是說了,麵前這個女人願意為了爺的性命冒這個險麽?他看得出來,爺在她心中有一定的地位,但是那個地位足夠重到她願意為爺付出一些什麽嗎。


    隻是,現下除了這個法子,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能夠救爺了。墨雲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這個公主與爺的安危之間,他斟酌之後,選擇了後者。


    “爺身上的病症既是修煉了’弒殺盟’陰毒武功所留下的後遺症,若想醫治好他,必然也要從根源入手。”


    趙清顏聞聲,蹙起了眉。


    墨雲看了趙清顏一會兒,緩緩繼續說道:“你我,或者是方才診病的太醫都並非’弒殺盟’中的人。那盟派中人,既然知曉研習這套武功會有出偏的可能,便也極有可能留有應對方式。”


    “你的意思是指,要找尋‘弒殺盟’內的人,醫治十七身上的病症?”


    墨雲一番話說得婉轉,趙清顏卻是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這“弒殺盟”本就是無惡不作的邪魔歪道,不害人也罷,又怎會出手相救一個早前逃離了盟派的叛徒呢。


    因此,趙清顏和墨雲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趙清顏的目光與麵前的少年對上。後者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但趙清顏似乎已經明白了墨雲的意思。


    “你希望本宮去找樓嘯。”


    這句不是問句,趙清顏嗓音平靜,直接開口道。


    墨雲佇立在原地,沒有應是,也沒有否定。隻微微移開了視線,望著庭院內枯槁的落葉,若有所思。


    “我也並無十成把握。爺昏迷之前,曾偶然提及那樓嘯幾年之前也曾碰觸過那本秘籍,也曾囑咐過,此事萬不可以告訴你。我便猜測那人必定比我們任何人都要熟悉爺的病症。”


    墨雲所言非虛。


    趙清顏再次想到那日最後一次見那樓嘯之時,樓嘯曾滿臉戲謔地稱那十七沒有幾日可活。如此說來,他必然有極大可能清楚十七的病情今日會演變成這般嚴重。


    “爺吩咐過不讓你再接近樓嘯,這也隻是我的一個猜測,如果你覺得不妥,你也大可不必找他。”


    說完這句,墨雲轉過頭,不動聲色地默默打量起趙清顏的臉色。


    那個樓嘯性子頗為古怪,雖寄住在爺的宅邸。他所住的閣樓宅裏的下人是從來不會接近的,而樓嘯本人自然也不願接見任何他不想見的人。


    墨雲之所以找上趙清顏,則是知曉了樓嘯幾日前曾特意為了她踏出閣樓。想必如若是這平陽公主有所應求,那樓嘯也許會有應下的可能。


    隻,趙清顏孤身前去自然是有極大風險。墨雲仔細觀察著趙清顏的反應。


    趙清顏許久也不吭聲,墨雲心下開始有一些急躁。他抿了抿嘴唇,正猶豫著再度打算開口,那邊卻先出了聲。


    “本宮知曉了。”


    趙清顏淡淡落下這句,留了墨雲愣在原地,自己推門進了屋。


    **


    午時剛過,趙清顏出了廂房。


    這並不是趙清顏第一次踏進古宅背後的閣樓,卻是她頭次真正走進來。


    趙清顏是一個人來的,出來之前,甚至沒告訴杏桃。


    這座閣樓的內部比外麵看上去更是精緻華貴。入門便是曲折遊廊,從庭院直至主屋腳踏,由石子漫成平整甬路。


    屋內富麗堂皇地懸掛了刺繡壁畫,那繡工雖比不上宮內可見那般精細,但已經是普通人家難以企及的奢華。


    樓嘯看見趙清顏的時候,有一瞬的訝異。


    愣了一會兒,他的唇角又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的,公主終於想通,準備來在下這兒投懷送抱了?”


    趙清顏在離他幾步之遙的時候,站定腳步。


    她沒有理會樓嘯輕佻的言語,隻是神色冷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樓嘯今日依舊是一套素白長衫,腰封鬆垮地繫著。此時把玩著手中的雕工精細的青銅酒樽,見趙清顏來了也未起身,隻懶散地半倚在身後躺椅上。


    趙清顏不說話,樓嘯也不急。單手托著酒樽,她半斂著眸子不緊不慢地品著美酒。


    “你可知曉要如何醫治十七身上的病痛。”


    樓嘯的眼底有暗光乍現,他意味深長地睨著趙清顏,許久,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看來,公主來在下這裏,並非是為了投懷送抱呢……”


    樓嘯眼眸含笑,嗓音裏故意帶了幾分似乎是有些遺憾的口吻。


    趙清顏並未理會,朱唇微抿,雙目筆直地看著樓嘯。


    許是趙清顏眸底正色的神情惹得了樓嘯的幾絲興味兒。他長長“嗯——”了一聲,隨後說道:


    “知曉如何,不知曉又能如何?就算是在下知道,又為什麽要出手相救呢。”


    趙清顏神色微凝。


    她看著樓嘯,沉聲說道:“你既與十七師出同門,現下又住在他的宅裏。若是當真知道醫治他的法子,無論是於情或是於理,都該出手相救。”


    趙清顏的嗓音平和,這話說出來,不像是在命令,倒是真像同麵前的男人認真商量一般。


    那廂,樓嘯聽了這話,竟是悶聲笑了出來。


    “好一個於情於理……”


    他口中喃喃著趙清顏方才說過的字句,過了一會兒,視線再度落在麵色冷清的趙清顏身上,徐徐開口,


    “在下便同公主直說。在下之所以住在他的住所,便是因為早年前在下對他有恩。這一恩一報,兩不相欠,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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