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杏桃瞧見趙清顏坐在那裏,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不定。當下憂心忡忡地開口:


    “公主,你可是還在為方才柳衣的話煩心?”


    杏桃當時離得遠,除了中途那柳衣大聲叫嚷了兩句。其餘的時候,兩個人談話的聲音都是很小的。杏桃隻聽了個大概,似乎是十七離府的這幾年與那小賤人發生了一點什麽。


    想到這,杏桃不禁在心底暗罵十七無用。


    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得到公主的親睞與賞識。自己卻給自己捅出了個這樣大的簍子,看公主現下的臉色,想必也是氣得不輕。


    趙清顏沉默了許久,忽然蹙眉開口道:“以你的看法,你覺得柳衣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杏桃愣了一下,皺著眉,心裏的話卻是不知到底當講不當講。


    杏桃自己其實是相信柳衣口中的話應是屬實。


    雖說這女子言行頗為怪異,讓人無法喜歡。但此事涉及到女人家的清譽,平常人家的女子斷然不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但公主既然開口問她了,便是說明公主心中是在意此事的。她萬不可能將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告訴公主。


    思忖良久,杏桃這才含糊其辭地說道:“奴婢心裏也沒底,但十七對公主的忠心可見,便是從前做了一點錯事,奴婢相信也是事出有因。更何況,那十七隱瞞至今,大抵也是知曉了自己的錯誤,不想惹得公主氣悶。”


    杏桃出此言,便是想要趙清顏不要過於記掛此事,免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怎料,話音落下,那端的人,麵色不但沒有緩和,微微低垂著頭,眉心的褶皺甚至有些加深了。


    杏桃心下覺得不妙,正準備開口再小心勸上兩句。趙清顏這個時候卻抬起眸,嗓音涼涼地問:


    “十七現下正在何處?”


    **


    趙清顏走向偏房的時候,十七正在院內,單手持劍,長身而立。他的濃眉緊鎖,一手按在劍鞘上。


    他的身體在以自己能察覺到的速度慢慢變壞。


    便是方才,他一如往日,早早晨起練劍。揮劍出鞘,他嚐試運氣凝神,卻覺體內真氣紊亂,竟是揮不出一招半式。


    這一晃,十七在院內已經孤自站了兩個時辰。直到耳畔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十七回眸一瞥,望見了長廊深處,那抹熟悉旖旎的倩影。


    十七被嚇了一跳,要知道,趙清顏現下是不允許他下榻去做什麽體力活的,更不要提隱瞞著她晨起舞劍了。


    他一個激靈,趕忙將手中的長劍收回腰間。飛身返回屋內,一把掀開早已變得冰涼的被褥便鑽了進去。


    待了一會兒,又覺不妥,十七再度翻身而起,將外衫褪去之後,這才重新躺下身。


    趙清顏踏入門檻的時候,十七已將雙眼合上,裝作還在熟睡的模樣。


    但實際上,在聽見腳步聲自他榻邊停下時,十七的內心狂跳不止,隻得緊緊閉著眼,強迫自己忽略那股子熟悉的沁香味。


    趙清顏立在榻邊,居高臨下地望著眼前躺著的男人。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隻聽見她冷冷笑了一下,嗓音涼淡地開口:“你要裝睡到幾時?”


    十七躺在榻上,聽到此言,胸口又是一跳。他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睫毛動了動,卻仍舊沒睜眼。


    “認識你這麽些年,本宮倒是還不知道你有束髮而睡的習慣。”


    這一句,聲音裏混了一絲嘲諷。


    榻上的人身形一僵,這才意識到,原來方才一時慌亂,忘記了自己早前起身,已經把渾身收拾得幹淨妥帖。


    他雖把外衫褪下了,但他的頭髮還是梳得整整齊齊。


    知道自己再裝不下去,十七馬上睜眼坐起身,抬眸瞧見立在一側的趙清顏麵上一片冷沉,忙低聲賠罪:


    “平陽,你莫要惱我……我便是方才在院內舒展了一下筋骨,怕你瞧見了生氣,這才躺回來裝作沒起身的樣子。”


    第186章 問罪


    趙清顏也不理他,轉身走了兩步,隨意挑了張椅就坐了下來。


    往常若是十七不依照醫囑做一些不合時宜的活計,趙清顏大抵都會冷聲嗬斥一番。可現下,十七他自己已經先招認了“罪行”,趙清顏一聲不吭,隻一雙美眸卻是像淬了冰似的,愈發讓十七有些不安起來。


    跟在趙清顏身後的杏桃瞧見後,忙趁機湊上前去。她立在十七身後,壓低嗓音小聲提醒道:


    “公主已經知道你和柳衣私底下那檔子事兒了,從方才起情緒一直不大好,你說話可得小心著點……”


    十七心下又是猛地一跳。


    杏桃的話剛說到半句,十七滿臉慌張地大步走到趙清顏麵前,嗓音急切而焦躁。


    “平陽,我……”


    “你什麽。”


    趙清顏冷冷地抬起頭,清冷的眸光如利劍一般掃射而來,看得十七頭皮發麻。


    回想起那日發生的種種,十七悔不堪言。雖不出於本願,但事情既已發生了,他無法逆轉。


    十七費盡心思想將此事隱瞞過去,不曾想,還是被趙清顏知曉了。


    “那日是我喝多了,腦袋不清醒做出了那些混帳事,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夢中,根本不知道對方是那柳衣。”


    胡亂解釋了一通,椅上的人還是微微垂著頭。烏髮如雲似瀑,有幾縷低低散下,遮住眼睛,麵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十七很慌,心像是被人生生挖開了一個大洞。他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平陽,我真的不知道,她、她……”


    而那趙清顏坐在那裏沒有說話,心情卻是有些複雜的。


    她方才莫名覺得有氣憋著,想也沒想便尋到了偏房。現在真正見著十七了,又覺得似乎有一些不對。


    她現在是在做甚?


    在同十七興師問罪麽?


    十七與那柳衣,孤男寡女,一道兒住在這空蕩蕩的宅邸。對方是個玉似的美人兒,十七也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就算發生一點什麽,他又何罪之有?而她又憑什麽在此處灼灼逼人地斥責於他呢。


    就憑她忽然看中了十七,打算將他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了麽。


    說到底,當初將他趕出錦繡閣,本就是她一個人的決定。如果十七一直都留在宮中,後來也不會再出現一個柳衣。


    趙清顏發現,即便這樣想著,自己現下惡劣的心情竟也沒有好上半分,她有一些不喜歡這種陌生、不受她控製的情緒。


    一旁的十七,見趙清顏麵色發沉,久久也不言語,心裏更亂。


    十七寧願趙清顏打他罵他,卻怕急了她這副不聲不響的樣子,這讓他束手無策,仿佛他再做什麽都已經無濟於事。


    屋內氣氛安靜得讓人感到害怕,十七背脊僵硬,局促不安之下,匆忙脫口一句:


    “我當時渾渾噩噩,眼前忽然出現了你的影子。這才忍不住……忍不住抱了上去。若知道那是柳衣,連她的一根指頭,我如何都不會去碰的。你也知道,柳衣麵相上與你有幾分相似,所以我才,我才不小心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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