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先去用膳。”皇帝當先走進了宮室。


    隻是他一看到滿桌的鹿肉牛鞭,頓時沉了麵色。


    “陛下,這些食材是禦膳房早就備下的,臣妾命人去傳菜時,他們就隻送了這些。陛下若不想用,臣妾叫他們撤去。”


    “罷了,無妨。”


    見皇帝沒有發怒,沐靜佳心中暗自高興,她心裏清楚,皇帝今夜是打定主意要臨幸她的。


    “陛下,臣妾還是第一次單獨陪陛下用膳。”沐靜佳坐在皇帝身邊,一臉的溫柔嬌羞。


    她生得挺美,隻是一直處在沐縈之的美貌光環之下,沒有傳出什麽美名出來,但她的確是很美的,兼之聰慧伶俐,皇帝與她說話,一時也覺得她惹人憐愛。


    用過晚膳,品過佳釀,便是情動。


    皇帝抱著她上了龍塌,細細打量著她。


    “膚若凝脂,冰肌玉骨。”皇帝拿手指輕輕撚了撚她的心尖尖。


    “皇上。”沐靜佳被撩得酥軟如水,嬌羞地迎上去。


    “別動,讓朕好好看看。”


    沐靜佳心中焦灼,她期盼著皇帝粗暴些,好叫她蒙混過關,可看皇帝的意思,是要溫柔到底了。


    “皇上,您快些給臣妾好不好?”


    “這麽心急?”皇帝笑著搖了搖頭,但在沐靜佳接連的懇求中,加快了步伐。


    然而,好巧不巧地,他低了下頭,瞥見了一抹殷虹。


    “皇上,怎麽了?”沐靜佳等了許久,卻隻等到皇帝起身。


    “瑜妃,你來小日子了,不宜侍寢,好生歇著吧。”皇帝淡淡道。


    沐靜佳明顯從他眼中看出了不滿,她心中一疼,眼裏立馬就有了眼淚,“請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好不容易侍寢,怎麽……”


    “何罪之有?別哭了,等你好了,朕再來看你。”


    皇帝壓下心裏的火氣,安慰了沐靜佳一句便往外走去。


    守在門口的秋蟬以為事情敗露,跪在地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皇帝走出宮殿,環顧左右沒看見人跟上來伺候,頓時火了:“小春子,死哪兒去了?”


    “皇上,皇上您……您怎麽出來了?”方才小春子見皇帝跟瑜妃上榻了,以為皇帝一時半會兒不出來,便到旁邊來了,沒想到皇帝這麽快就出來了。


    “你是主子還是朕是主子?原以為你是個機靈的,沒想到竟偷懶偷到朕身邊來了!”皇帝心裏不滿,抬腳便踹了小春子一腳。


    小春子自知自己做了錯事,悶悶受了一腳不敢吭聲。


    皇帝還不解氣,想再補一腳。


    正在這時候,邊上跑出來一個宮女,跪著攔在小春子麵前,磕頭求道:“皇上恕罪,春公公方才是因為瞧見奴婢在哭才過來問了兩句,皇上要責罰就責罰奴婢吧。”


    皇帝雖然正在生氣,也看清楚眼前是個姑娘,自然沒有再下腳。


    “你是什麽人?竟敢攔在朕麵前?”


    “奴婢是瑜妃娘娘身邊的宮女紫竹,今日因辦事不當,被掌事宮女訓斥,因心裏覺得委屈便哭了幾聲,春公公害怕奴婢哭聲驚擾了聖駕,所以過來問了兩句。”


    小春子聽了這話,心裏暗暗佩服紫竹。


    今日的確是他疏忽了。他自來眼尖,早早瞧見了紫竹在偷偷抹淚,見皇帝跟瑜妃上了榻,便過來問紫竹幾句。當初沐縈之交代他看顧紫竹,他一直記在心上。


    要說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紫竹進宮這麽久,早就從周遭宮人的冷言冷語中明白了一些伺候主子的道理。


    譬如說平時她打掃院子時弄出了些聲響,秋蘭秋蟬就會罵她驚擾娘娘休息,再譬如說她掃院子累了想站一下,秋蘭秋蟬就會罵她偷懶懈怠。


    此時見小春子被罵,紫竹自然明白皇帝氣的是什麽,心裏驀然出來了一套說辭。沐靜佳顯然不會再用她,滿宮裏的丫鬟都踩到她頭上,唯有小春子這個在皇上身邊當差的人對她和顏悅色些,剛才小春子來安慰她,她便想著要是能讓小春子幫忙把她調去做別的差事就好了。若是小春子倒了,她也就沒指望了。


    果然,她說完之後,皇帝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你這丫頭倒挺會替他開脫的。”


    “奴婢不是幫春公公開脫,奴婢說的是實情。”


    皇帝眯了眯眼睛,高深莫測道:“那好,朕不怪罪小春子。但你驚擾聖駕,朕該怎麽處置你?”


    紫竹被皇帝這句話嚇了一跳,本能地抖了一下,抬起頭猛然看向皇帝。


    皇帝一心想從這小宮女身上得些樂子,此時見紫竹抬了頭,杏眼桃腮,麵如芙蓉,兼之眼角掛淚、一臉害怕,宛若一隻誤入獵人陷阱中的小兔子,分外惹人憐愛。


    他低下頭,伸手摸了摸紫竹臉上的淚痕。


    “怕成這樣,朕又不會吃了你。”


    ☆、122.第 122 章


    北地的天比京城亮得早。


    “夫人,京城相府來的信。”夏嵐從門外走進來, 將一封書信遞到沐縈之的手中。


    自從大夫們會診確認白澤是中毒之後, 沐縈之每日都過來守著白澤。


    雖說毒因不明, 眾人都不讓她近身伺候,但能坐在旁邊看著白澤, 也是好的。


    這會兒是大清早,桃枝端著一碗人參雞粥往白澤嘴裏喂。


    回津州城這陣子, 雖然大夫們試了多種解毒手法,但白澤身上的毒沒有解, 隻是上好的補品天天養著, 氣色比在大榆樹村初見時好了許多。


    “拿過來吧。”沐縈之伸手接過了信。


    信是孫氏寫過來的, 說尋回白澤的消息已經告訴了白秀英,當天就能下地了, 白秀英鬧著要來北疆被他們勸住了,省得看見白澤昏迷的樣子又要病一波,信中皆是寬慰之語,叫沐縈之保重身體。末了, 又提了幾句宮裏的事。


    “紫竹……”


    “夫人,紫竹怎麽了?”夏嵐見她陷入沉思,問道, “她不是進宮了嗎?難道又在宮裏鬧出什麽幺蛾子?”


    “不可如此說了。”沐縈之道,“如今她已經不再是宮女, 而是皇上親封的貴人了。”


    “貴人?”夏嵐和冬雪都大吃一驚。


    沐縈之點了點頭, “母親信上說的, 必不會有錯。”


    “這倒挺符合她的性子的,當初就在府裏勾引外男,如今進了宮,不好身侍奉主子,竟然去勾引……”


    夏嵐的話沒說完,被沐縈之深深地看一眼便噤了聲。


    冬雪沒說話,可心裏想的與夏嵐差不多,隻是她想得更多。


    “她是什麽樣的人,咱們都能瞧出幾分來,何況是她的主子?既要將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便該想著有這麽一日。”


    夏嵐點了點頭,笑道:“這樣的人,居然能封為貴人,原想著宮裏的人該有多高貴,沒想到這規矩還不如相府呢?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後怎麽想的。”


    “能怎麽想?難道你不知道太後是……”冬雪說了半句便止住了。


    隻是這半句,便提醒了夏嵐,太後也是宮女出身,立即肅了神色閉口不再言。


    “人能怎麽樣,出身原是不重要的,便是你們身為丫鬟,也該奔著好前程,”沐縈之看著身邊的兩個丫鬟,又想起要如何安置她們了,隻是如今白澤昏迷不醒,沐縈之哪裏分得出神想這些,多說無益,隻能暫且放下,隻得叮嚀幾句,“這些話你們跟我議論幾句便罷了,出去可不許說。皇上的事,皇上身邊人的事,不是拿來說嘴的事,再則紫竹是相府出去的人,落了名聲於相府也無益。”


    “曉得了。”冬雪和夏嵐齊聲道。


    紫竹能封為貴人,是她的造化。她出身雖然低賤,但皇帝因為易流珠的事久不入後宮,別說紫竹是個宮女,就算是個賤奴,太後也不會說什麽。何況,以太後的性子,皇帝寵幸紫竹這樣的女子,太後好拿捏反而更開心。


    不過,想到紫竹前一世在沐靜佳出嫁後自殺的結局,沐縈之又有些為她擔憂。


    自己的丈夫碰了身邊的丫鬟,任是尋常女子也會生氣,但是沐靜佳……也不知會不會對紫竹出手。若如此,紫竹或許會有性命之憂。


    想了想,便提筆給孫氏寫了回信,說了去渤海王府給白澤請神醫的事,拜托孫氏照拂一下白秀英,請雙親保重身子,末了,說紫竹雖是丫鬟,但旁人一定將她視作沐府的人,家中可稍作庇佑。


    冬雪又道:“夫人,您早上用的早膳太少,要不再吃些蜜果子?”


    沐縈之點了點頭,剛吃了幾口,白珍就從外麵跑進來,“嫂子,馮公子回來了。”


    馮亦徹從渤海王府回來了?沐縈之大喜過望,扔下手中的蜜果站了起來,“是他一人回來還是帶了人回來?可請到楊先生了?”


    “請到了,”白珍用力點頭,“請到了,他們剛進府,我心裏高興先跑回來跟你說,三哥正引著他們往這邊來。”


    “好,太好了。”沐縈之的心緒先是狂喜,繼而又湧起了不安。


    楊臻是聞名天下的神醫,他來了,白澤就有解毒的希望,可若是連楊臻都治不好白澤,那……


    沐縈之用力搖搖頭,努力摒棄腦子裏這些念頭,往門口走去。


    剛走出門,遠遠就看到沐淵之和馮亦徹領著一位老者朝這邊走來。那老者須發皆白,雙目卻炯炯有神,步伐亦十分矯健,看著非常精神。


    沐縈之急忙迎過去。


    “亦徹,這位就是楊先生嗎?”沐縈之看向那位老者,因著心情激動,聲音都有些打顫,全無素日風範。


    “夫人,這位便是名聞天下的楊臻先生,”馮亦徹含笑點頭,為她引薦道,“馮先生,這位是白將軍的夫人沐氏,自從白將軍出事,夫人便立即從京城千裏迢迢趕來,日夜守在將軍身邊。”


    “夫人。”楊臻朝沐縈之行了一禮。


    沐縈之急忙扶住他,“先生不必多禮,先生是長輩,應該受我一拜才是。”說完,她便朝楊臻行禮。


    楊臻淡淡一笑,沒有推辭,“夫人風度,當真如《明珠賦》一般。”


    “那是自然。”馮亦徹見楊臻提起自己的傳世佳作,頓時笑了起來,滿是自得之色,“那賦本就是我有感而發,難不成先生以為我的憑空胡寫的嗎?”


    沐縈之心中焦灼,默默站在旁邊。楊臻像是留意到了她的心情,道:“夫人,煩請帶我去見將軍。”


    “先生這邊請。”沐縈之長舒了一口氣,稍稍退到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楊臻走進屋子,夏嵐幫搬了椅子放在白澤榻邊,請楊臻坐下。


    他走到榻邊,望見白澤,腳步猛然一頓。


    沐縈之的心隨之一沉,宛若一腳踏進了萬丈深淵,“先生,可有不妥?”


    楊臻隻死死盯著白澤,目光深不可測。過了許久,神色方如常,他揭過這一茬,沒有提及剛才的驚詫,淡然坐了下去,問道:“昏迷多久了。”


    “三十七日。”


    “中途醒過嗎?”


    “沒有。”沐縈之道。


    旁邊的桃枝道:“剛發現他的時候,經常都是睜著眼睛,還能說一些話,說的最多的就是縈縈,不過也就能說這麽兩個字。”


    當初也就是因為他躺著時常喚“縈縈”,桃葉才會知道沐縈之的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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