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騎馬麽?”蕭芳芳驀然問道。


    沐縈之搖了搖頭,有亮晶晶的東西從臉頰上劃過,落在地上。


    “別哭了,”蕭芳芳摸了摸下巴,猶豫了半天才像是拿定了主意,“你要是不害怕,就跟我一起騎馬過去。”


    跟她一起騎?


    沐縈之的眼中燃起了一抹希望。


    蕭芳芳見她如此,補了一句:“騎馬可顛得很,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我不知道行……”


    “我可以。”沐縈之一口答應。


    “你不行!”沐淵之斷然拒絕。


    沐縈之哪裏管得了沐淵之的拒絕,徑直朝蕭芳芳伸出了手。蕭芳芳是個爽快人,單手一拉,就將沐縈之提到了馬背上。


    “你抓緊我的腰,可別掉下去了。”


    沐縈之趴在蕭芳芳背上,聽她這麽說,趕忙抱住她的腰背。


    “嫂子,你千萬不要勉強。”白珍擔憂地看著她,冬雪和夏嵐更是嚇得不起。


    沐縈之自己亦覺得有些吃力,她本來就力氣不大,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精力不濟,此時抱蕭芳芳抱得很緊,可一會兒戰馬真的馳騁起來,她實在沒有信心。她上馬之後,馬不過是輕輕動了動後蹄,就足以令她膽戰心驚。


    “冬雪,拿一根腰帶過來。”沐縈之忽然想到了什麽。


    冬雪不知就裏,聽到她吩咐,急忙回驛館的房間取了一根阮煙羅的腰帶過來。


    一旁的馮亦徹卻明白了沐縈之的用意,他並未出言阻止,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沐縈之察覺到了他的注視,衝他一笑,“幫我。”


    “好。”馮亦徹點了頭。


    冬雪很快就將腰帶取了下來,“夫人,腰帶拿來了。”


    馮亦徹打馬過來,伸手拿過腰帶,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將沐縈之捆在了蕭芳芳的背上。


    “你做什麽!”沐淵之喝道。


    沐縈之被緊緊綁著,分毫動彈不得,臉上卻掛著笑,“三哥,他是幫我的忙,你別怪他。我們快出發吧,不然,天黑之前回不來。”


    “她要幫,你還真把她捆上啊?”沐淵之心裏窩著火,轉頭就吼了馮亦徹。


    馮亦徹沒有吭聲,自顧自騎著馬往城外走去。


    蕭芳芳扭頭瞥了一眼像麻花一樣綁在自己身上的人,隻覺得心中觸動萬千,為了白澤,她居然願意把自己捆成這樣?她曾經想,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何德何能嫁給白澤?可如今見了,她覺得,她服氣了。


    “夫人放心,我騎術很好,你不會覺得太難受的。”


    沐縈之才被捆了一會兒,就覺得周身麻了,知覺一點一點的消失,不過,她依舊朝蕭芳芳笑了笑,“多謝將軍。”


    “出發!”蕭芳芳雙腿猛踩腳蹬,帶著自己的一百騎兵朝城外跑去。


    “走吧,白夫人不是你能勸下來的人,亦徹就是明白這個,才會幫她的。”


    沐淵之緊抿著唇,什麽話都說不出,隻盼著沐縈之能毫發無損。


    蘇頤拍了拍沐淵之的背,安慰道,“往好處想,綁起來至少不會從馬上滾下去不是?”


    “嗤!”沐淵之甩開蘇頤的手,快馬朝前麵跑去。


    ☆、113.第 113 章


    東殤穀距離津州城並不遠, 但一路都不好走。


    津州城往南是一馬平川的平原, 往北卻是延綿數百裏的雲嶺山脈。跨過雲嶺,才是連接北桀的茫茫大草原。雲嶺山勢險峻, 像一道屏障一樣, 數十年來一直阻擋著北桀騎兵。東殤穀就隱藏在雲嶺深處。


    出了北門,初時還路途平坦, 蕭芳芳的確騎術很好,沐縈之並不覺得顛簸。然而出城不過七八裏,官道就變窄了,路麵也開始起伏,又行了兩三裏, 山勢突然變得陡峻,勇猛的戰馬亦不敢向前直衝, 紛紛放緩腳步, 慢慢上山。


    山上的氣候與底下仿佛不一樣, 要冷上許多,饒是沐縈之出發時就已經裹好了鬥篷,仍是忍不住的縮脖子。


    “蕭將軍, 等等。”


    蕭芳芳聽到喊聲,回過頭, 見是蘇頤, 臉色頓時垮了一下, “何事?”


    蘇頤見她如此, 方才還沒有表情的臉上頓時浮出笑意, 他伸手解下披風,往蕭芳芳那邊一扔。


    蕭芳芳揚手接住披風,正不知蘇頤是何用意,聽到背後的沐縈之低低說了聲謝謝,扭過頭,正好看見沐縈之半張蒼白的臉。


    “你冷嗎?”蕭芳芳有些驚訝。


    一路跑過來,她不但不覺得冷,額頭上還冒出細汗呢!


    “我自幼身子孱弱,畏冷怕熱,讓將軍見笑了。”


    “那你還來北疆……”蕭芳芳嘀咕了一句,聲音一下軟了下來,她伸手將披風鬆鬆地係在自己身上,連沐縈之一起蓋住。


    沐縈之籠在披風之下,立馬就覺得暖和了些。


    蘇頤慣用香料,日常衣飾皆會熏香,這件披風也不例外。他慣用蘇合香,蘇合香有開竅提神之效,披風一籠上,沐縈之立馬覺得精神振奮了許多。蕭芳芳則苦了,她常年呆在軍中,平日最聞不慣脂粉味兒,如今這披風帶著香氣,她自是覺得不好聞,皺了皺眉,嘟囔道:“娘們兒兮兮的。”


    沐縈之趴在她背上,自然聽到這句話了,知道她罵的是蘇頤,隻作不知了。


    東殤穀距離津州城不算遠,有山路也有平路,大隊人馬走了足足四個時辰,便到了。


    正如秦知府和蕭芳芳所言,這裏的戰場已經清點過了,散落的兵器皆被拾走,而戰士和馬匹的屍體已經被抬到穀外,大部分都已經掩埋了,剩下幾十具屍身還擺在地上。因為敞露了大半個月,屍臭彌漫得到處都是,濃烈而嗆人的氣溫鑽進每一個人的鼻子裏。


    連常年見血的兵士都忍不住捂住口鼻。


    “縈縈。”沐淵之把自己的帕子拿給沐縈之,沐縈之沒有接。


    “這些都是無法辨認身份的,再過幾日就要一起挖坑埋了。”蕭芳芳道。


    沐縈之問:“埋了的都是已經確認身份的?”


    “嗯。”


    “也就是說,如果將軍死在這裏,他的屍身就在這些人裏麵?”沐縈之又問。


    蕭芳芳點了點頭。


    沐縈之的臉龐繃得很緊,看得沐淵之非常心疼,可他根本開不了口說什麽。


    隻見沐縈之深吸了幾口氣,緩步走到那殘餘的屍體麵前,每一具都仔細看過。


    良久,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回過頭朝眾人一笑:“沒有白澤。”


    “我們知道這些屍體裏沒有白將軍,可東殤穀附近的幾個村寨我們都仔仔細細地找過了,沒有將軍的蹤跡。距離東殤穀戰事已經這麽久了,將軍若還活著,怎麽可能不回軍中?”


    蕭芳芳一席話說完,馮亦徹、蘇頤和沐淵之剛剛還因為沐縈之的話而輕鬆的表情又沉了下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沒有屍體,那就不能說他已經死了。興許,是他遇到了什麽嚴重的事,讓他無法回到津州城無法聯絡你們。”


    “夫人說的不無道理。”馮亦徹道。


    “那你覺得他遇到了什麽事?”蕭芳芳橫眼問道。


    蘇頤想了想,“北桀人在東殤穀伏擊將軍,必然是想報當初將軍於鳳嶺關劍斬北桀大王子的仇,有可能他們為了報仇不擇手段提前暗算將軍。有可能受了重傷躲在某處,也可能受了重傷被……”


    “你是說將軍被北桀人俘虜?怎麽可能?”蕭芳芳聽到蘇頤的話,頓時勃然大怒,“將軍是什麽人?怎麽可能被北桀人俘虜?”


    “夫人,屬下有話要說!”正在這時候,蕭芳芳帶來的一個軍士站了出來。


    沐縈之回過頭,“請說。”


    “我的弟弟嚴勇是白將軍身邊的近衛,那日跟隨將軍一起來東殤穀,沒有找到屍體。”


    蘇頤道:“在東殤穀之外,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讓白將軍和這個嚴勇離開了大部隊。”


    馮亦徹忽然想到了什麽,喃喃道:“或許不止嚴勇和白將軍。”


    沐縈之聞言,猛然轉過頭,朝蕭芳芳道:“蕭將軍,請問你們是否清點過東殤穀的死傷人數?”


    “那日將軍出營,共點了一千九百三十名騎兵,另有將軍近衛一百三十四人,加上將軍一共兩千零六十五。這戰場一共清點了兩千零五十二具屍體。”


    “也就是說,連白將軍和嚴勇在內,一共還差十三人。”蘇頤道,“這些人有消息嗎?”


    蕭芳芳搖了搖頭,一臉不以為然,“在戰場上失蹤是很正常的事,剛才我們來的那些山路你們都看見了,一不留神就可能連人帶馬掉進溝裏。”


    蘇頤揚眉一笑,“可你也說了,那是白將軍,他是什麽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平白無故的連東殤穀都到不了。”


    蕭芳芳沉默了。


    “也許,那日在東殤穀,見形勢不好,白將軍帶著這十三個人殺了出去。”沐淵之也大膽地想了起來。


    “不可能。”蕭芳芳堅決地否定了沐淵之的猜想,“帶來的人都死在這裏,白將軍絕不可能獨自逃跑。”


    “所以,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讓白將軍和這十三人有了必須分開行動的理由。”蘇頤繼續道。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至今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


    蕭芳芳這個問題一出,蘇頤的眸光一下就沉了下來,他轉向沐縈之,沒有說話。


    “你的意思是,將軍可能是被北桀人故意引開的。”沐縈之卻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低沉,反而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我很讚同你的想法,若將軍親率這支隊伍來了東殤穀,北桀人絕對無法將他們全軍覆沒。”


    留在將軍府的日子,沐縈之看了好多白澤作戰的文書,北桀人雖然野蠻,卻並不愚蠢,北桀有好幾位擅長用兵的大將,給白澤設下的埋伏不計其數,從來沒有得手過。


    他們在東殤穀的布置十分尋常,白澤不可能看不出是個陷阱。


    唯一的解釋是,白澤並沒有到東殤穀。


    可他和那十三人在哪裏?為什麽他會那樣輕易的被引開?為什麽至今沒有消息,難道真的被北桀人俘虜了嗎?


    在場的眾人都因為蘇頤的推斷而心情沉重。


    沐縈之卻看起來輕鬆了許多,對她而言,隻要白澤還活著,那就夠了。


    “天色很晚了,咱們別留在這裏,往後怎麽尋找,回去再從長計議。”蕭芳芳道。如果白澤真的被北桀俘虜,那事情就不是她能解決的了。


    “今晚還來得及回津州城嗎?”沐淵之問。


    蕭芳芳搖了搖頭,“山裏夜路不好走,咱們今晚去離這裏最近的一個雁門鎮投宿,明兒一早回津州城。”


    “好。”


    眾人點頭稱是,紛紛上了馬,沐縈之仍向來時那般,用錦帶將自己掛在蕭芳芳身上。


    那雁門鎮與津州城的反方向,在草原邊上,出了東殤穀,一路平坦多了,沐縈之也沒吃什麽苦頭。


    蕭芳芳常年行軍,與鎮子上的官員很熟悉,一會兒就安排了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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