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沐縈之打斷了紫竹的話,“姐姐是個心思重的人,今兒你碰見我的事千萬別告訴她,免得她吃心。”


    “嗯。”紫竹點了點頭。


    她今兒是特意來跟沐縈之湊近乎的。


    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她在宮裏這陣子聽說了許多傳言,譬如皇帝為了沐縈之當眾斥責懿安,譬如皇帝在禦書房單獨召見沐縈之,再譬如皇帝親自扶沐縈之上轎,諸如此類的流言在宮中流傳甚廣。


    紫竹看著傻,卻也不是真傻。


    從前在相府就知道相府裏最得寵的人是沐縈之,如今進了宮,知道皇帝待沐縈之非比尋常也覺得理所應當。


    沐靜佳雖說又重用了她,可她腦子裏仍然揮之不去剛回相府時沐靜佳那種厭惡的目光。


    一想到那目光,便覺得十分不安。


    因此她見到沐縈之,便急不可耐地上前搭話,想在沐縈之跟前搏幾分好感。


    “禦書房有位公公叫小春子,往後你有什麽事,報上我的名字,或許他能照拂你幾分。”


    禦書房?


    紫竹見沐縈之果真開始關照自己,頓時大喜過望,心裏更加認定自己的猜測,二姑娘不愧是二姑娘,在禦書房都有人!


    “宮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陛下很不喜歡嬪妃把手伸到他的身邊,平時無事,別去找小春子公公。另外,這件事我隻是對你說,可不是對大姐說的。”


    沐靜佳跟沐縈之的感情並不好,紫竹當然知道,聽到沐縈之囑咐這些,她忙不迭的點頭。


    “我回殿裏了。”


    出來同紫竹說了這麽多話,再不回到位置上,隻怕要引起旁人留意了。


    “夜裏風大,夫人快進去吧。”紫竹殷勤道。


    沐縈之略微頷首,拾級往擷香殿中走去。


    回到擷香殿廊下,正要跨入殿中,有個人影從殿裏飛快走出來,路過沐縈之身邊的時候,“砰”地一聲撞到了她的肩膀。


    她本就嬌弱,一下就被撞飛了出去。


    那人反應到快,伸手就來拉她。


    萬幸的是旁邊正好站在一個內侍,沐縈之倒過來的時候,撞到了他的肩膀,沒有往後仰去。


    “白夫人,你沒事吧?”內侍急忙扶住她。


    “疼!”


    “您傷到哪裏了嗎?”內侍著急的問。


    沐縈之搖了搖頭,抬眼望向撞她的人,那人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他著力極重,這一捏,竟比她後背所受之力還重得多,疼得她臉色慘白。


    那人穿著華貴的石青色錦袍,卻是很奇怪的左衽,再一抬頭,他的頭發沒有梳髻,而是梳了一條辮子。


    是北桀人!


    “請你放手。”沐縈之忍痛道。


    那人原本定定看著沐縈之,聽到沐縈之的聲音,這才發現她白皙的手腕被自己捏紅了,他咧嘴一笑,鬆了手。


    “嘶——”沐縈之忍不住低低痛呼了一聲。


    方才那一撞她並無大礙,反倒是這個北桀人……


    沐縈之緩過一口氣之後,再次抬眼望向眼前這個人。


    他隻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像是常年被日曬雨淋,皮膚黝黑,甚至看著有點粗糲,不過沐縈之從前聽人說北桀人個個茹毛飲血、麵目猙獰,眼前這個北桀少年倒是長得五官清俊。不過他的目光帶著極強的攻擊性,又帶著一抹倨傲,與他滿臉的稚氣極不相配。


    “你是誰?”他問。


    沐縈之收回目光,稍微理了一下衣裙,不過他錯愕的目光,徑直往擷香殿中走去,身後隱隱約約地聽到內侍喊了一聲“王子”。


    擷香殿中,天順朝君臣正與北桀使臣觥籌交錯,把酒言歡,氣氛十分熱烈。


    “尊敬的陛下,如今天順與我北桀議和成功,不知道陛下是否願意與我北桀親上加親?”


    “好啊,有什麽想法盡可直言!”皇帝點頭應道。


    那北桀使臣看起來四十多歲,十分高大,聽到皇帝這麽說,端著酒杯就從幾案邊站了起來,“我們北桀七王子冒裕今年十五,尚未婚配,懇請天順陛下為七王子賜一名高貴美麗的妻子。”


    要給北桀七王子賜婚?


    沐縈之揉了揉依然發紅的手腕,秀眉一聳,莫非剛才撞自己的人就是那個七王子?


    “七王子年少英俊,可謂是一個佳婿,讓朕想想,哪一家的閨秀與七王子相配。”


    皇帝正在思索的時候,那北桀使臣高聲道:“陛下不必困擾,七王子已經有相中的姑娘了。”


    相中誰了?


    擷香殿裏的眾人頓時都緊張了起來,那可是北桀人啊,若被挑中,隻怕往後是生不如死了。


    瞬息之間,方才還人聲鼎沸的擷香殿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86.第 86 章


    皇帝亦是微微一愣。


    他是□□上國的帝王, 肯答應與北桀聯姻已經是莫大的榮光,哪裏由得北桀人挑肥揀瘦。


    但如今剛剛和談,北桀人提出結親, 的確彰顯兩國邦交的好法子。


    他沉下心氣,並未直接應下那使節的提議, 而是笑問:“不妨說來聽聽,若是合適,朕便給王子做這個媒。”


    那使節精通中原文化,自然聽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 不過他並不介意,高聲道:“我聽聞陛下的妹妹懿安公主今年也是十五,與七王子年歲相當, 一位是天順公主,一位是北桀王子, 可謂是天生一對啊!”


    居然是想娶懿安……


    眾人正在震驚之餘,太後和懿安同時開了口:“不可!”


    沐縈之遙望過去, 見太後和懿安俱是目光驚懼, 臉色發白。


    這樣的場合,太後和懿安的反應自是不當, 然而她們已經顧不上不當了,若是皇帝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了這個要求……不行,絕對不行!


    北桀使節麵露微笑, 恍若沒有看見太後和懿安一般, 隻是看著皇帝。


    皇帝沒想到對方居然敢開口要懿安。


    按理說, 兩國結親,對方是王子,自然要匹配一位公主。


    但公主的身份是有講究的,如果皇帝子女眾多,選出一個不受寵的指過去,如果皇室子息薄弱,一般會從宗室或者後宮中選出一位女子,封為公主,送去和親。皇帝是先帝的幼子,別的公主都已年長,早就成親生子,唯有他從小一塊長大的懿安還待字閨中,不過宗室中尚有幾位郡主在婚配之齡。依著皇帝的想法,選一位合適的郡主,冊封為公主,已經算是便宜那北桀王子了。誰知他竟肖想懿安!


    不必太後提醒,皇帝亦絕不會答應。


    沐縈之朝北桀使團的坐席望去,並沒有看見方才撞她的那個少年。請求賜婚的北桀使臣旁邊,坐了另一個衣飾華貴的少年,膚色黝黑,相貌比方才那人要成熟一些,但是眼神同樣桀驁,一臉自得之氣,想來他才是七王子。


    “陛下,可否將懿安公主許配我北桀七王子,締結雙方長久和平!”


    皇帝眸光一寒,這北桀使者竟然言語威脅?


    “皇帝陛下不答應,是不是看不起我北桀?”那和顏悅色的北桀使臣身邊,又站出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北桀人,凶神惡煞道,“既然看不起我北桀,那還議什麽和,有什麽話刀劍來說!”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俱是一駭,連方才氣勢洶洶的太後都泄了一分氣。


    “可笑之至,”溫相忽而大笑起來,“這和談並非是我朝提出,而是你們北桀大王親筆修書,派人送到京城,懇求我交給陛下請求議和,怎麽事到如今你們倒是改口了?”


    “溫相所言正是,”沐相隨之開了口,“要說拿刀劍談,咱們也不是沒有談過,在鳳嶺關,我朝的白澤不就跟貴國大王子談了個痛快嗎?”


    事關朝廷顏麵,兩位丞相一起站了出來,他們何等氣勢,說話亦是直擊要害,一開口,在場眾人全都穩住心神,而北桀人聽到被白澤劍斬於馬下的大王子,亦是臉色一變。


    也不怪眾人沒出息,天順朝和北桀交戰數年,一直是被北桀壓著打,直到白澤橫空出世才扭轉了這一局麵。


    聽到沐相提起白澤,擷香殿裏的人俱是覺得揚眉吐氣,昂首挺胸起來。


    皇帝的心裏也有些後悔,真不該聽從右相等人的建議,為示友好將白澤支開,若是白澤在此,北桀人哪裏敢這麽放肆?


    那位北桀使者倒是能屈能伸,迅速換回了笑臉,“我來中原之後,學了一句俗話,叫以和為貴,方才是我的屬下說錯了話,還請陛下見諒。”


    “無妨。”皇帝心裏雖恨得牙癢癢,但作為□□上國的帝王,不得不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


    “請問陛下是否願意將懿安公主許配給我國七王子?我們王子是誠心求娶,公主跟我們回了北桀,一定會生活得像王後一樣。”


    皇帝臉色微沉,萬萬沒想到這位使臣還不肯放棄懿安,聽他字字句句,的確像是發自肺腑,可皇帝就這麽一個妹妹,如何將她許配給北桀人?


    身邊的皇後倒是麵含微笑,於她而言,恨不得立即代替皇帝答應將懿安嫁到北桀,離得越遠越好。


    事涉皇帝的家事,溫相和沐相俱不再言語,隻作壁上觀。


    對他們來說,懿安嫁不嫁,無關緊要。


    “陛下?”北桀使臣再一次懇切地問道,顯得誠意滿滿。


    皇帝咬緊牙關,一時之間他竟想不出如何應對。


    “這……”


    正在這時候,先前驚得失儀的太後鎮定道,“陛下,您忘了,懿安已經許配給他人了,正所謂一諾千金,怎麽失信於人,我瞧著寧王府的瑞熙郡主蕙質蘭心,溫婉怡人,不如你給瑞熙做個媒,許配給七王子吧。”


    太後這一番話說得不疾不徐,寧王、寧王妃以及瑞熙郡主卻在刹那間麵如死灰。


    沐縈之離瑞熙郡主很近,見她如此,不由為她歎息。


    皇帝聽了太後這一番話,雖然覺得對寧王府不厚道,可既然太後都說出來了,也就隻能這樣了。


    “瑞熙是朕的堂妹,她性子柔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名遠播,的確是一個良配。”


    誰知那北桀使者竟然還不肯罷休,刨根問底兒道:“敢問太後和陛下,懿安公主是許給何人了?”


    這個問題一下就把皇帝和太後問住了。


    他們原想著隻要拖過今日,給懿安擇一個駙馬便是,然而北桀使者這一問,皇帝和太後竟是騎虎難下。皇帝是壓根一點想法都沒有,太後呢,一直在琢磨駙馬的人選,心裏有幾個人,但一直沒有拿定主意。往常糾結了那麽許久都選好,現下哪裏又能選好。


    看到太後眼中的慌亂,皇帝眉心一擰,他的目光在擷香殿中一掃,忽然就看到了一個人。


    此人尚未婚配,年紀比懿安大六七歲,但相貌尚可,更何況,他既不是溫相的人,也不是沐相的人……


    皇帝在短短的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開口道:“三日前,羅義將軍進宮覲見的時候,朕便將懿安許配給他了。”


    擷香殿中的眾人的目光瞬間就轉移到了羅義的身上。


    羅義不是別人,正是白澤離京之後,暫管虎賁衛的人。


    見皇帝點中了羅義,溫相、沐相皆是眸光微閃,沐縈之更是心中一沉。羅義本就是該防備之人,隻是還來不及處置他,如今白澤離京,虎賁衛由羅義接管,等白澤回來,這虎賁將軍換了人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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