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了弓,心裏有些不服氣。


    他的騎射一向不錯的,但他慣常拉的是五十斤的弓,這一百斤的弓他從來沒試過。


    當下他便深吸了一口氣,卯足勁,然後猛一用力。


    “啊……”


    “陛下!”白澤和管事急忙扶住他,將黑弓從他的手裏拿走,“快去傳太醫。”


    “慢著慢著,哎呦,不用叫太醫,哎呦,扶朕坐下。”


    皇帝搭著白澤的手坐下,不時“哎呦”兩聲,“剛才勁兒用大了,腰有點酸,沒有大礙,不要小題大做。”


    他本想一鼓作氣把一百斤的弓拉開,誰曾想閃了腰。


    要是現在傳太醫,皇後豈不是也知道了?那就太丟臉了。


    “陛下,臣幫你看看。”白澤在軍中多年,對外傷有一定了解,他摸了摸皇帝的腰背,“並未傷筋動骨,敷上幾膏藥,休息兩天就好了。”


    皇帝忍著疼活動了一下腿腳,確實沒有大礙,這才放了心。


    隻是肌肉拉傷了,也沒法再打獵了。


    “陛下,要不然去翡翠園看魚?”


    “魚有什麽好看的,不如我們去外麵的涼亭裏喝一壺茶。”皇帝可不想這丟臉的樣子被皇後看見。


    白澤自是沒有異議,扶著皇帝坐到了木蘭園的涼亭中。


    皇帝看著獵場中間奔來跑去的梅花鹿,心裏憋氣,扭過頭看向白澤。


    “真是掃興,好不容易有時間出來打獵,朕竟然傷了腰!”


    “是臣的疏忽。”白澤道。


    “不關你的事兒,朕隻是覺得有點掃興,難得有你陪著打獵,剛拿上弓就折了。”


    “陛下操勞國事,臣應當提醒陛下先活動幾下筋骨再行打獵。”


    理是這個理,皇帝不像他那樣每天都會練功,猛然用勁,很容易就拉傷了。但誰能料到皇帝會突然想去拉一百斤的弓呢?


    見他自責,皇帝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白澤腰板兒挺直,線條既堅毅、又流暢。


    皇帝看著他,湊近了些,忍不住動手拍了拍白澤的背,隻感覺肌理密實,沒有分毫的肥油,整個人肩寬腰窄,英武非常。


    眼裏流露出幾分豔羨。


    “白澤,你就是書上寫的那種公狗腰罷?”


    ☆、40.第 40 章


    公……公狗腰?


    說好的北疆戰事呢,怎麽議到腰上麵來了。


    該怎麽回答, 自誇一把腰身?白澤沉沉看向皇帝。


    這天是沒法聊了。


    皇帝看懂了他的眼神, 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裏又沒有別人, 你就不能陪朕好好說會兒話嗎?”


    “臣遵旨。”


    “你呀!”


    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 喝了一會兒茶, 自覺得腰好了許多,扶著腰站了起來,原地活動了一下。


    “陛下,好些了嗎?”


    “嗯,還有點酸, 但動起來沒剛才那麽疼了。”


    那應當傷得不重。


    白澤起身,伸手去扶他,皇帝卻擺擺手:“朕沒那麽嬌弱, 走, 咱們去假山上麵坐坐。”


    涼亭外有一座假山,沿著一條木頭棧道可以走到山頂。皇帝果真沒有大礙, 不多時就走到了頂上。


    上麵搭著一個古樸的涼棚,裏麵擺著一張幾案, 旁邊是兩個厚實的蒲團。


    “來,坐。”皇帝說著,扶著白澤的胳膊坐了下去。


    白澤待他坐穩, 方才坐下。


    內侍上前布好茶水和茶點, 默默退了下去。


    “喏, 你看,那邊就是翡翠園!”皇帝說著,指了指遠處。


    白澤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便見幾排綠瓦紅牆的宮殿圍著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另有小溪在殿宇之間曲曲折折的穿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一群人在溪邊駐足,個個都是衣飾鮮豔,應當就是皇後與沐縈之一行。


    皇帝側身,看著白澤深深望著那邊,嘴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朕一直怕你會怪朕,看到你這模樣朕倒安心了。”


    聽到這話,白澤收回目光,“陛下何出此言?”


    “當初金殿賜婚,你說你已有意中人,還是逼著你娶了縈縈,朕……”皇帝言語未盡,聲音便沉了下去。


    白澤的聲音鏗鏘有力:“陛下為臣賜婚,是臣畢生的恩人。”


    皇帝複抬頭,望著他,緩緩一笑:“朕看得出來,你很疼縈縈。”


    “縈縈是臣的妻子,臣自是疼她愛她。”


    看著白澤一本正經的回答,皇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初你在金殿說你有意中人,朕看你還挺堅決的嘛,這麽快就……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白澤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沒有說話。


    皇帝自顧自地說,“朕其實一直有點好奇,你的意中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能讓你有膽色拒婚?”


    “她當然是極好的。”白澤微微笑道。


    皇帝頓時來了興致:“讓朕猜一猜你的意中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你常年在北疆,莫不是一個豪爽的北疆女子?”


    “不是。”


    “你從軍甚早,莫非你一直記掛著小青梅?”


    “是我一廂情願罷了,算不得青梅。”


    “你一廂情願?”皇帝大吃一驚,往後稍退了一點,將白澤上下打量一番,“就你這身材,你這相貌,人家看不上你?”


    白澤自嘲似的笑笑,“不是看不上,是我從來就沒入過她的眼。”


    皇帝一臉的難以置信,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白澤:“朕真想見識見識,你這位意中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澤隻是笑,沒有言語。


    “你倒是跟朕說說呀,你的小青梅,是你們村裏的漂亮姑娘嗎?”皇帝催問道。


    白澤遙望著翡翠園,目光飄得很遠。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娘為了給我治病,賣掉了家裏的田地。後來我病好了,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家裏的營生越發的艱難,全靠我跟二叔進山打獵。有一次我們去鎮上賣皮貨的時候,老板說他要送一批貨去遠方,看我人高馬大的,想請我跟著一起去跑貨,來回要兩個月,包吃住,回來可淨得三兩銀子,隨行還有一個鏢局的師父,路上若勤快,還能學些拳腳功夫。我馬上就答應了。”


    “難道這鏢局師父是個女師父?”皇帝好奇的問。


    白澤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繼續講下去:“我們一路護送著貨物到了文成縣……”


    皇帝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文成縣?朕好像聽說過這個地方。”見白澤停了下來,又道:“朕不打岔了,你趕緊說下去。”


    “縣裏有個富戶,我們就把一車子上等皮貨送去他們府上,那家老爺為人極好,還給安排的屋子讓我們住下。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規矩,頭一次到這樣的大戶人家府上,未免有些好奇,吃過飯就一個人在府裏轉悠起來。那府邸極大,走著走著便忘了路,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喊你的名字?”


    “是的,她的聲音很好聽,像黃鶯一般,聽到她喊我的名字,我立馬就站住了,四下打望之後,聽到聲音是從一個小院裏傳出來的,院門關著,我悄悄走到院門口,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


    “就看到了一位絕代佳人?”


    白澤抿唇一笑,“就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和一個絕代小佳人站住院子裏。他們麵前擺著一塊大台子,上麵鋪著宣紙,已經畫了許多張。我聽到那老人在讓少女猜他畫的是什麽。少女說是白澤。”


    “原來如此,”皇帝聽得這故事,突然覺得有些扼腕歎息,如此故事,若是成了,實在是一段佳話啊。


    正所謂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皇帝一邊感慨著,一邊又想起毀了這段佳話的,正是他自己。看著白澤越發柔軟的目光,他突然意識到,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否則便是打自己的臉。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終歸是有緣無分。正所謂良緣天成,你娶縈縈,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陛下所言甚是。”


    “來,不說這個了,嚐嚐這福建白茶。”


    白澤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他遙望著翡翠園中影影綽綽的身影,思緒卻仍在遙遠的文成縣。


    花紅柳綠的小院子,老人捧著宣紙,笑眯眯地看著少女:“方才畫了那麽多神獸,你都認不出來,怎麽畫了一隻白澤,你就認出來了。”


    “山海經裏的神獸,我最喜歡的就是白澤。”


    “為什麽?”


    少女盈盈一笑,昂首道:“黃帝巡於東海,白澤出,達知萬物之精,以戒子民,為隊災害。”


    “那別的神獸也有祥瑞之意,為什麽偏偏就是白澤呢?”


    “白澤居於昆侖之巔,聖人出,方奉書而至。它通曉萬物,什麽都知道,所以我佩服得緊。”


    “這麽喜歡,那我讓你外婆給你做個白澤枕。”老人說著,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滿心滿眼都是疼愛,“我的小孫女,跟白澤一樣,也什麽都知道。”


    “哼,外公,你又取笑我。”


    “難道不是嗎?”老人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慈祥和藹。


    少女的臉上揚起驕矜,臉頰微微泛紅:“若我什麽都知道,那白澤應該從昆侖山上下來,捧著書來找我。”


    “哈哈哈,會的,我的小孫女就是小聖人,白澤一定會來找你。”


    少女被老人的話逗笑了,捂著嘴道:“外公,你總這麽說,旁人聽到了,一定會笑話我們倆的。”


    “我才不怕呢,我的孫女本來就是天下最好看最聰明的姑娘。來,外公再給你畫一幅,讓你來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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