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本家,你有話盡管說。”


    趙海帆隨之撥開了林鳳仙的手。


    “如果沒急事,那就留下來,我請你吃點喝點。”


    林鳳仙似乎沒有惡意。


    如果自己執意離開,那就有點不太自然了。


    “也好。”


    趙海帆貌似得意忘形,摟住了林鳳仙的肩,笑眯眯道:“林本家,我與你認識時間不長,你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鍾情了?”


    “趙老板,你很年輕,有種難以形容的魅力,見到了你,我就像是見到了一頭驢。


    至於我,妓女出身,曾經那些年,喝過不少避孕藥,有可能影響了生育。


    這輩子,別無他求,隻想多賺些錢財,讓自己看起來體麵。”


    林鳳仙帶著趙海帆,去了二樓房間。


    有個美人先生跟了上來,放下了水果盤,翹臀那麽一晃就走了出去。


    林鳳仙拿起一個國光蘋果,用小刀削著,嘴角微翹說:“你離開之後那個夜裏,我就夢到了你。”


    “是嗎?”


    趙海帆爽朗的笑著,隨之給自己點燃一支煙,“在林本家的夢裏,我是撅著屁股還是側著身子?”


    “哈哈,你好騷儂……”


    林鳳仙嬌嗔瞪了他一眼,“在我的夢裏,你提著槍,跟日本鬼子拚命,你一個人就幹死了幾個鬼子。”


    趙海帆甚至擔心,他襲擊虹口的日本人,被林鳳仙給看到了。這騷貨甚至識破了他的化裝,認準了就是他?


    趙海帆隨之凝聚心神看了林鳳仙的麵相。


    得到的信息與之前一般無二,林鳳仙並沒有加入任何特務組織,也沒有投靠任何偽勢力。


    看來,這娘們就是心血來潮扯淡呢。


    “有些話說出來,你不要嘲笑我。”


    “趙老板,不管從你嘴裏說出什麽話,我都不嘲笑,哪怕你說,你想吃哪個美人先生的屎,我也覺得很正常。”


    “鳳仙啊,你可真是找打。”


    趙海帆輕拍了她的臉蛋,“實話說,上海的現狀,還有全國的形勢,讓我很心痛。可我並沒有想過抗日,因為……”


    “因為什麽?”


    “怕死。”


    趙海帆自嘲笑著,“生命對任何人來說,都隻有一次,如果死了,就再也吃不到美味佳肴,就再也不能摟著女人睡覺。好好的人不做,我為什麽要做鬼。”


    林鳳仙麵色愈發寒冷,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神色,輕哼了一聲,直接就把削好的蘋果扔在了桌子上。


    趙海帆拿起了蘋果,看似沒心沒肺吃了起來。


    林鳳仙鄙夷看著他,憤懣道:“怕死鬼,窩囊廢沒資格吃我削的蘋果。


    趙海帆,你以為自己不抗日,就能活到老?上海淪陷了,華界生靈塗炭。日本兵殘忍無度,指不定哪天就會弄死了你!”


    “對於我來說,唯一的心願就是活一天算一天。林鳳仙,你得罪了我,我怕日本人,但我不怕你!”


    趙海帆揪住了林鳳仙的頭發,將她拽到了懷裏,冷聲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說的話告訴警察署,或者日本憲兵隊。然後,我領了賞,你丟了命?”


    林鳳仙一臉凜然,什麽都不說。


    趙海帆又說:“你以為,你住在法租界,日本的特工就不會弄死了你,或者找機會抓走了你?”


    “多謝提醒,如果見到了偽警察或者日本人,我才不會亂說。”


    趙海帆善於抓重點和細節。


    聽林鳳仙說的是偽警察三個字,他更加認定,林鳳仙是堅定的抗日分子。


    最起碼,眼下是堅定的。


    假如以後,因為什麽原因,被用刑了,叛變的可能也很大。


    聽到敲門聲。


    林鳳仙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美人先生在前,俊俏的相幫在後,端來了酒菜。


    等他們走出去,林鳳仙拿起了酒壺,倒酒的時候,嘴角的微笑很糯。


    “漂亮啊。”


    趙海帆感慨了一聲。


    “天生麗質,可後來做了妓女。當了書寓本家,看起來很風光,可你想不到,我被多少人辱虐過。”


    “這麽說來,如果你的經曆寫成一本書,會超越了金瓶梅?”


    “嗯哈哈……”


    林鳳仙笑得花枝亂顫,然後和趙海帆碰了杯,“以後,你有時間了就過來喝酒,如果我親自來招待你,酒菜茶都免費,如果你點了美人先生,那是一定要給錢的。”


    “林鳳仙,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看對眼了。”


    林鳳仙繼續倒酒,一雙好看的眸子裏泛著淚光。


    趙海帆對這女人的印象,越來越好。


    再次碰杯,趙海帆笑問:“你混了這麽多年,認識杜老板嗎?”


    “自然認識,我和杜先生有過一個浪漫的夜晚,翻雲覆雨好不快活。


    青幫那些大亨,就沒有我不熟的,如果我要叫人,能叫好多。在法租界,我吃得開,如果去了十六鋪,我更是吃得開。


    可惜啊,一直到現在,軍統和中統的人都沒找到我,難道在他們看來,我這樣一個女人,最多隻能是漢奸,絕不會抗日?”


    “林本家,我很佩服你,可你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讓我害怕。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給鳳仙書寓貢獻錢財。”


    趙海帆起身要離開。


    林鳳仙抱住了他,柔聲道:“你好不容易來了,多陪我一會兒,不談局勢,聊風花雪月,聊上海灘的往事可好?”


    “也好。”


    趙海帆又坐了下來,有意讓自己顯得慌亂。


    “杜老板那是性情中人,當年還是個毛小子,拋頂宮弄到的第一塊大洋,就用來嫖了。找到的還是個老婊子,姿色不及我十分之一。”


    趙海帆自然是知道,拋頂宮就是搶帽子。


    趁人不注意,奪走了帽子,然後拿去當鋪換錢。


    對此,趙海帆不好去發表看法,生怕幾句話說不好,就讓林鳳仙這老江湖猜疑。


    林鳳仙繼續說:“混江湖的,都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淞滬會戰前後,杜老板可是幫了國軍大忙,因此被日本人記恨。上海待不下去了,這才去了外地暫避風頭。”


    趙海帆安靜聽著,心道,我倒是很清楚,杜老板去了香江。但是他在上海,依然有很多門徒和眼線,對上海的局麵一清二楚。


    在鳳仙書寓吃飽喝足。


    趙海帆走出來,已是下午兩點多。


    看著眼前一座接一座的歐式建築,還有小汽車,電車,自行車……


    趙海帆最想偶遇的,一定是吳亦嬋。


    吳亦嬋習慣了化裝出門,如果他不去凝聚心神看麵相,都不一定能認出來。


    趙海帆朝著貝當路走去,忽然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


    沒感應到危險,說明跟蹤的人沒有惡意。


    嬋姐……


    趙海帆猜到了這種可能,但他並沒有來回尋覓,而是朝著路邊一片樹林走去。


    路邊樹林就和公園一樣,不適合接頭。


    軍統給特工培訓,把路邊樹林和公園稱為鬼探頭,冒頭就被撞見。


    因為敵方特務,那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這片樹林附近就有公廁,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臭味飄了出來,惹得行人不想靠近。


    趙海帆走進樹林,像個醉漢一樣,坐在了草地上,歪倒在一棵樹上。


    一個身姿窈窕,貌美如花的女人走了過來。


    她穿著淡紫色旗袍和高跟鞋,腳步在樹林邊停了下來。


    趙海帆貌似仰頭看著一棵樹,可是眼角的餘光卻在掃視女人的麵孔。


    得到了女人的準確信息。


    吳亦嬋,軍統特工。


    趙海帆緩慢站起來,甚至想要走出樹林,喊一聲嬋姐。


    可是不行。


    如果化裝後都被他識破了,吳亦嬋可能會質疑自己的化裝技術和實力。


    甚至會懷疑,自己被叛徒出賣了。


    不能誤導了嬋姐,哪怕這次錯過了溝通。


    趙海帆離開了樹林,緩步朝前走著。


    吳亦嬋跟了過來,輕聲道:“我是嬋姐,你跟著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趙海帆輕輕點頭。


    吳亦嬋邁著很優雅的步子,窈窕的走著,看著。


    趙海帆邁著散漫的步子,很自然的跟在後麵。


    一座小洋樓附近。


    有人跟吳亦嬋打招呼,誇她說,湯霓,你的旗袍好漂亮,好貴的綢緞。


    吳亦嬋說笑著,旗袍是上周才做好的,法租界一個秦淮裁縫,手藝很好。


    還說,艾莉絲家裏的水龍頭壞了,讓她找人維修。


    趙海帆隨同她,走進了大門。


    吳亦嬋關上了大門,從裏麵鎖住了,然後帶著趙海帆走進了三層的小洋樓。


    一樓奢華的客廳裏,吳亦嬋簡單給傭人解釋了幾句,然後就帶著趙海帆去了二樓。


    走進某個房間,吳亦嬋關上了房門,很用力的撲到了趙海帆懷裏,激動喊道:“夜鷹,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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