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布布頓時覺得這裏的空氣不太好,讓他胸口悶得發慌。封琛應該也想到了什麽,和他一樣站在原地沒動。兩人相握的手心都感覺到了一層濕冷的汗,也不知道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封琛終於提步,遲緩地往前挪動,顏布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往前走。這個窗口和封琛的視線差不多平行,但顏布布要踮起腳才能看到裏麵。他看見屋子內空間挺大,但隻有一架軟墊床和一張桌子。床架和桌子都纏著厚厚的絨布,裹得嚴嚴實實,已經看不出原本是什麽質地。天花板一角有播放器,裏麵傳出輕柔的小提琴聲。屋子四周的牆壁上都有厚厚的軟墊,分為上下兩層。下半部是棕色的皮墊,看得出這以前是訓練體能的地方,所以牆壁下方都安著保護墊。但上半部皮墊的顏色各不相同,像是用一些沙發墊自己組裝起來的,為的是將整間屋子都鋪滿。正中床上坐著一個人,穿著白色的棉布衣服,雖然他背朝著門口,雖然多年未見,但顏布布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是於苑。他想張口喊於上校,但嗓子上下壁像是黏在一起似的,怎麽都發不出聲。像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於苑緩緩轉過頭看了過來。盡管已經猜著了七七八八,也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顏布布在看清他臉的瞬間,還是心頭劇震,往後倒退了兩步。同時緊緊咬住唇,將那聲驚呼硬生生咽了下去。那分明就是一張喪屍的臉。烏青色的皮膚,黑得沒有一絲光線的眼,深色的毛細血管凸起在皮膚表麵。於苑坐在軟墊床上沒動,顏布布和封琛就從窗口看著他,整棟樓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片刻後,封琛才像是終於能呼吸般,發出一聲長長的吸氣聲,接著將木雕似的顏布布拉到旁邊,啞著嗓子問林奮:“他……”他隻發出了一個音節,那些詢問的話就再也問不下去了。林奮走到窗口旁,注視著屋內的於苑,目光裏滿滿都是柔情。“眼看製劑管溫度就要降到零度以下,我們卻被堵在了距離中心城不遠的地方,沒有辦法前進。”“他喊住了我,把我喊住了……我回頭的瞬間,便看見他將那製劑管抵在頸子上,將病毒都注入了自己體內。”封琛右肩撞在門上,發出砰一聲悶響。顏布布猛地將手塞到自己嘴裏咬住,一聲哭泣卻沒有堵住,眼淚也洶湧而出。林奮眼底閃爍著水光,看著於苑輕輕吐出一句話:“就算變成喪屍,體溫也能維持在零度,他便讓自己的身體成為了保存病毒母本的恒溫器。”第193章 夜風從裹纏著厚布的窗欞空隙吹進屋,將床頭上那束野花的淡香送到顏布布鼻中。顏布布和封琛立在床前,看著林奮拿起於苑的手,用濕毛巾將他手指一根根擦幹淨。林奮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而於苑也安靜地坐著,空洞的黑眼睛注視著前方空氣。薩薩卡趴在門口,比努努則站在於苑麵前,定定地看著他。剛才打開房門時,比努努在看見於苑後立即就要衝上去,被顏布布一把抱住,哽咽道:“他不是喪屍,他很好,他和你一樣……比努努,他和你一樣。”比努努聽到這話後有些怔住,但它伸出的爪子慢慢收攏,喉嚨的怒吼也逐漸停下。“估計是原始病毒還沒有經過後麵的變異,就像最開始出現的喪屍也是時好時壞,所以他每天總有那麽半個小時很乖的。”林奮抬手將於苑額前的一縷發絲撥開:“我將他帶到這兒來後,陳思澤和安加的人一次次往山上攻,那段時間隻能不分晝夜地守在崖邊。但這山上彈藥很足,又占著地形上的優勢,我一邊防守,一邊研究怎麽布防禦網,結果在實驗室裏找到了那種膜片。等到防禦網安置成功,我倆也算是安全了。”“我們雖然在這裏落了腳,卻也被圍住,再沒有辦法離開……”林奮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其實從我內心來說,我還有些慶幸被圍住的,這是讓我能安心住下來的理由。我怕一旦離開這兒,他體內的病毒母本被提取出來時會傷及性命,我很害怕……”“我不能再失去他,我不敢去冒那個險。”林奮看向封琛,嘴唇不可抑止地哆嗦著:“封琛你開始說得沒錯,我是貪生怕死,枉為軍人。”封琛垂著頭沒有做聲,卻突然抬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記。隨著一聲脆響,他臉上瞬時便浮起一層紅痕。顏布布見他還要抬手,立即便去抓他手腕。但他根本抓不住,又是兩聲脆響後,封琛的嘴角也溢出了鮮血。“你好好道歉就行了,別動手啊。”顏布布驚慌地用精神力纏住封琛手腕。林奮也一聲厲喝:“夠了!誰讓你自己打自己的?”封琛的胸脯上下起伏著,片刻後才沙啞著聲音道:“你開始的話也沒有說錯,我就是個混賬。”屋內安靜下來,顏布布和比努努不斷去看封琛的臉,封琛將頭側到一旁:“不要看我。”顏布布雖然心疼他的臉,卻也移開了目光。但比努努依舊盯著他瞧,在他轉開頭後也跟著調換位置,將頭伸到他臉下仰著看,被他按住腦袋推開。林奮已經平複情緒,低聲道:“每天等他安靜那會兒,我就會給他清洗,再把不新鮮的花換掉。”顏布布瞧了眼床下麵,看見那裏有被撕扯得不成樣的碎花瓣,便過去蹲下身,將那些花瓣一點點撿了起來。林奮開始給於苑剪指甲,屋子隻有指甲鉗的聲響。他將那些深黑色指甲剪得很短,都快要貼著肉,嘴裏還柔聲念叨:“你說你指甲怎麽就能長這麽快?昨天剛剪了,今天又這麽長……今天想聽鋼琴曲嗎?我給你換成鋼琴曲好不好?明天再聽小提琴……”說完便吩咐一直沉默著的封琛:“去,遙控器放在窗台橫梁上的,換首曲子。”封琛去換音樂,林奮便又給於苑梳頭,整理衣物。他正要蹲下身去檢查褲腳,就看到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喉嚨裏也響起了咕嚕的聲響。林奮迅速直起身,對顏布布二人道:“你們該出去了。”“哦。”顏布布應聲,眼睛卻瞥到床下還有一片碎花瓣,便又伸長手去拿。他剛剛拿到花瓣蹲直身體,就覺得麵前的人一動,突然朝著他撲了過來。顏布布眼前出現於苑放大的臉。那張原本俊美的麵龐如今卻滿是猙獰,嘴裏露出尖銳的牙,漆黑的眼睛像是要怒凸出眼眶。顏布布看見這樣的於苑,竟然忘記了閃躲,隻呆呆地蹲在原地。但封琛將他一把拎到後方,林奮也動作熟練地將於苑雙臂箍至身後,對著兩人喝道:“出去。”顏布布倉皇地被封琛摟著出屋,腳步都有些踉蹌。他身後是於苑發出的聲聲嚎叫,那聲音已經不似人類,而像是某種野獸。“小卷毛,今天又吃多了嗎?來我摸摸你的小肚皮……果然是吃多了,走,和我去屋裏拿消食片,免得被林奮看見了,又要讓你去跑圈。”“小卷毛,過來,我拎拎你沉了沒?嗯,不錯,又長了肉。”……記憶裏那道溫和清朗的聲音和此時的嚎叫混在一起,那張好看的麵孔和剛才猙獰的喪屍臉也交疊閃現。顏布布還未走出屋子,就已經淚眼模糊。封琛將他帶出屋後也沒有停下,順著甬道一直往前。比努努和薩薩卡也被趕了出來,跟在兩人身後,卻不斷往後看。封琛的腳步很急,顏布布一路小跑著,直到下到底層,於苑的嚎叫聲小了下去,兩人才停下了腳步。顏布布摟住封琛的腰,將臉埋進他懷裏。封琛也將他摟得很緊,一遍遍深呼吸著,想要擺脫那種缺氧的窒息感。片刻後,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林奮出現在樓梯口。他並沒有看兩人,隻朝著屋子走,聲音略顯疲憊地道:“走吧,你們還沒吃飯的,回屋做飯吃。”一個小時後,飯菜上了桌。對於連接吃了數天白水煮野狼肉的顏布布來說,晚餐算得上是頓盛宴。雖然都是變異種肉,但有紅燒有烘烤,調料也放得齊全,滿滿幾大盆放在桌上,看著很是美味。此外還有難得一見的蔬菜,清炒豆角和茄子。“吃吧,全都有鹽,不夠我再放。”林奮將圍裙隨意地丟在沙發上,率先提起了筷子。顏布布知道他在說自己嚐到鹹肉幹時表現出驚喜的事,但也沒什麽心情去反駁,隻默默提起了筷子。“那兩個玩具呢?”林奮左右看。“它們出去玩去了。”顏布布咕噥道:“開始還隻有一個玩具,現在怎麽兩個都是了。”林奮往嘴裏喂了一塊茄子,又示意坐著沒動的封琛:“吃啊,別傻著。”三人沉默地吃著飯,林奮瞧了眼對麵兩人,夾起幾塊肉分別放進他們碗裏:“我年輕的時候飯量特別大,於苑都說我可以把西聯軍的食堂吃垮,你們這是怎麽回事?趕緊多吃點。”“哦。”顏布布悶悶地應了聲。林奮用筷子點了點他:“你小時候不是最能吃嗎?經過的地方連草皮都要啃掉一層,怎麽現在還趕不上小時候了?”“我哪有那麽能吃?”顏布布小聲反駁:“再說了,我們認識那會兒都沒有草皮,純粹就是在胡亂形容。”林奮問:“那我要怎麽形容?”“你可以說我經過的地方連魚卵都不可能留下一顆。”林奮挑了下眉:“行吧,這個形容也不錯。”顏布布咬著筷子露出了笑容,林奮又給他碗裏夾肉。封琛也開始大口吃飯,桌上沉悶的氣氛不知不覺就好了起來。吃過飯,林奮端起一隻不鏽鋼的飯碗往屋外走,嘴裏道:“你們去外麵轉轉消食,我給於苑送點吃的去。”顏布布看見那碗裏裝著變異種肉,應該隻粗略煎了下表皮,某些地方還往外滲著血水。“於上校叔叔也要吃飯的嗎?”顏布布沒忍住問道。他見過的喪屍就沒有吃飯的碰到人就撲上去啃咬除外。林奮反問:“為什麽不吃飯?他不光吃飯,胃口還挺好。”顏布布想了想,點頭道:“喪屍應該也是想吃飯的,隻是沒得吃而已,我記得我變成喪屍的時候就特別想吃東西。”林奮慢慢停下腳步,站定幾秒後回過身,聲音有些發緊:“我一直想問你,你小時候變成喪屍後是怎麽複原的?你的量子獸又是怎麽能保持喪屍形態卻又是正常的?”顏布布連忙擺手:“不是小時候,那次我沒有變成喪屍,是前不久在中心城的事。”“前不久的事……”林奮突然就朝顏布布走來,腳下卻碰著了凳子。封琛趕緊將他脫手的碗接住,又扶住了他的胳膊。林奮將封琛的手拿掉,走到顏布布麵前。他雙眼灼灼發亮,聲音不穩地道:“你給我說,把所有經過仔細地說一遍。”二十分鍾後,屋內一片沉默。林奮坐在沙發上,半垂頭看著地麵,他眼裏的光亮已經消失,脖頸似乎都失去了撐起頭顱的力氣。“所以你小時候被咬那次,實際上是還未突破成功的量子獸幫你吸收掉了病毒。”他喃喃道。顏布布小聲回道:“是的。”林奮沒有再說什麽,隻起身重新端起碗走向大門。他素來挺拔高大的背影有些佝僂,慢慢消失在了門口。顏布布有些惶惶地看向封琛:“我不該說喪屍的事情,等於給了他希望,馬上又跟著落空,那會讓他更加的難過。”封琛拍了下他的肩:“他知道你小時候被喪屍咬過的事,而且比努努又是那模樣,就算你不說,他遲早也會問你的。走吧,我們出去逛逛。”“嗯。”顏布布點頭,跟著他一起走向屋外。比努努和薩薩卡在山頂四處轉,顏布布和封琛又去到那片樹林,坐在了石桌邊。兀鷲盡職盡責地保護他們,跟著落在不遠的樹枝上,閉上眼假寐。兩人坐了會兒,顏布布轉著頭去找比努努和薩薩卡,餘光瞟過地麵,突然看到地上有個飛禽投下的剪影。那剪影迅速變大,顏布布猛地抬頭,隻見在路燈光照下,一隻巨大的黑鳥正從他們頭頂撲落。那黑鳥翅羽都快要掉光,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說它是黑色,是因為它通身冒著黑氣。顏布布一眼便認出來,這竟然是他們在準備去對付山下那群喪屍前,在樹林裏遇到的那隻喪屍量子獸。黑鳥伸出利爪和尖喙,兩隻眼睛透出凶狠的紅光。封琛立即去摸身後的匕首,摸了個空後才想起匕首已經還給了林奮。顏布布取出自己的匕首,準備在黑鳥撲下時刺它個對穿,但一直站在樹枝上的兀鷲卻展翅迎了上去。兀鷲攔截住黑鳥,卻沒有發動攻擊,隻擋住它的去路,不讓它繼續撲向顏布布兩人。黑鳥口中滴著涎水,左右繞行後沒有通過,便將目標轉向兀鷲,尖喙朝著它肩背狠狠啄去。兀鷲身上立即就騰出黑煙,但它依舊沒有還擊,隻掉頭朝著山外飛去。它飛出幾米後見黑鳥沒有追來,似乎還想攻擊顏布布兩人,便又回頭將它攔住。黑鳥被兀鷲吸引了全部心神,喉嚨裏發出怪異而憤怒的嘶鳴,追著兀鷲衝入了黑暗的天空。顏布布一直仰著頭,直到兩隻量子獸的身影消失,這才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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