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白:“我要去辦一件事。”  江離:“什麽事?”  徐知白語焉不詳。  江離沒有追問,聲音輕快,轉向了其他的話題:“當時傳承秘境一別,不知傳承如何了……”  徐知白的臉色微微一沉:“說來話長。”  江離合掌:“飛舟路途漫漫,正好長話短說。”  徐知白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圍繞在四周的人,像是有些話不方便在這裏說。  江離十分體貼:“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倆秉燭夜談?”  徐知白點頭:“正合我意。”  ……  徐知白繼承了上清宗的傳承,自然不缺錢,住的是飛舟中層的房間。  房間寬闊,以一扇屏風隔斷寢居處與會客廳。  推開窗,還能瞧見雲海沉浮。  江離一進門,就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斟了一杯茶水。  徐知白坐在了對麵,似乎是在斟酌著該怎麽開口。  江離沉吟片刻,又拾起了那個“上清宗弟子”的身份,輕歎了一聲:“當日傳承並未選擇我,想來是徐道友的天資更好,能將上清宗再度發揚光大吧。”  徐知白寬慰道:“江道友不必妄自菲薄。”  江離不動聲色道:“不知徐道友在傳承中獲得了什麽?”  提起這個,徐知白不免含糊其辭:“無非是一些功法法訣,還有傳承寶物罷了。”  江離定定地看著他。  徐知白心中一慌:“江道友……”  江離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徐道友何必防備我?你我都是上清宗的弟子,隻盼著有朝一日能將重塑上清榮光,徐道友獲得傳承,我隻會高興,不會生出別的想法。”  徐知白正要開口,就被江離給打斷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告別。”  說罷,他擲下茶杯就要走。  吱嘎——  門一推開。  江離在心中默數。  三,  二,  一……  身後應聲響起:“且慢!”  江離冷聲:“徐道友還有什麽要說的?”  徐知白嘴唇動了動:“我、我……”他長歎一句,“實在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離眼瞳微微轉動,反手將門關了起來。  徐知白見人去而複返,不免訝異。  江離道:“徐道友既然不願說,那就算了。”他頓了頓,“我自是信你的。”  徐知白分外感動:“江道友……”  江離:“你們之間稱呼道友未免太過於生疏了。”  徐知白心領神會,點點頭,又冒出了一個疑問:“若是序齒排班,你我應當誰是師兄誰是師弟?”  江離擺手:“上清宗攏共就我們倆個,何必拘泥於形式?不如我喚你一聲知白。”  徐知白舉一反三,當即喚道:“阿離。”  江離得到了一張長期飯票。  徐知白獲得了一個同門師兄弟。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不知覺間,拉進了不少的距離,更為親密了一些。  ……  是夜。  飛舟平穩前行。  江離靠在了裏間的床榻上,枕著手臂,沉沉睡去。  隔著一扇屏風。  徐知白端坐在桌前,燭火跳躍,滾燙燭淚落下,冒出一縷青煙。  他正閉目入定,無數靈氣湧來,化作點點熒光。  忽然,眉心一皺,一道黑芒閃過。  虛空中,傳來古怪的“桀桀”笑聲。  “你在想什麽?”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麽是你被選中了?為什麽不是他?”  “如果是他就好了,這樣的話,你就不會被痛苦與恐懼所折磨了,是不是?”  徐知白的眉心褶皺愈發深刻,像是在其中掙紮。  “其實你不必經受這些。”  “很簡單……”  “隻要把我種到他身上去,你就可以解脫了。”  白光一閃。  徐知白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道雪亮的長刀沒入了左手手掌心,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直接淹沒了耳邊那些不懷好意的聲響。  他臉皮一陣抽搐,眼瞳卻是一片清明。  “你休想。”徐知白無聲地說。  眉心黑芒蠕動,並未消失。  反倒傳來了詭異的冷笑聲。  “嗬嗬……”  那聲音並未再說什麽,像是篤定了徐知白堅持不了多久。  徐知白顫抖著手,緩緩拔出長刀。  一股血腥味彌漫。  自從他獲得上清宗的傳承,也得了這麽一個隱疾。  每每心緒波動,就會冒出這麽一個古怪的聲音,誘使他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他遍尋名醫,也沒找到結症所在處。最終,有人建議他前往天涯海角樓,或許那裏可以尋到解決的方法。  現在……  隻要到天涯海角樓就可以了。  徐知白的手指一顫,靠著疼痛,艱難地將邪念壓了下去。  ……  夜色寂靜。  本應該熟睡的江離悄然睜開了眼睛,鼻翼微動,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一抬頭,隔著梅鬆鶴樣屏風,可見一道朦朧的身影。  他舌尖一卷,無聲地笑了起來。  看起來,徐知白遇到了一點小麻煩,還有藏著一個小秘密。  不過沒關係,每個人都有秘密。  ——包括他。第二十九章   一夜無話。  等到江離醒來, 看見徐知白坐在窗邊,眉間烏雲纏繞,略顯愁容。他一手搭在窗台上, 上麵包裹著厚厚一層白布。  徐知白不知在想些什麽, 聽見腳步聲傳來, 急忙站了起來, 一手負於身後,想要遮掩。  江離的目光輕輕掃過。  徐知白不安道:“昨夜修行不小心受了傷……”  江離並未追問,隻淺笑叮囑道:“日後要小心些才好。”  徐知白鬆了一口氣:“是、是。”  江離將窗戶的縫隙推得更開些, 向下望去。  穿過飄渺雲海, 北境雪景逐漸遠去,化作白茫茫的一片。  就連直穿雲霄的望舒峰, 也不過成了狹長的一條線, 看不真切。  再往南望。  隱約可見一片碧波蕩漾,迎麵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鹹濕的海意。  徐知白道:“想必要不了多久, 就能到南海之濱了。”  江離撚著發梢輕輕轉動:“南海易至, 可這天涯海角樓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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