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範圍已經很小了,小到就在這兩個人當中。等他們離開後,秦洲擰開水龍頭,雙手在清水中搓洗:“從李穎的傷口和倒地的姿勢來看,怪物從她背後下手。她死前的表情你也看見了吧?”林異隻看見李穎衝自己微笑,他不打算把這個情況告訴秦洲,撒謊道:“在想事,沒注意。”李穎的死確實奇怪,死在白天,死在7-7怪物手裏,分走林異的注意並不奇怪。秦洲沒有多想,一邊洗去手上的血跡一邊說:“根據‘疼痛麵部表情分級評分’,雙眉下垂緊靠眼睛,臉上有淚跡,嘴巴向上呈半弧,屬於10級的劇烈疼痛臉譜。但她眼球沒有凸起,瞳孔沒有放大,證明她死前並沒有受到驚嚇。”林異立即明白了秦洲的言外之意,怪物雖然是從背後突襲,但身處7-7規則世界的人,明知道這裏的恐怖荒誕,不可能全然毫無防備。秦洲擰上水龍頭,避開地麵的血跡踩了踩地板,因為地板長久沒有人打掃,鞋底踩在地麵的汙垢上會有粘粘感,這樣的粘粘會發出一種輕微的但奇怪的‘啪嘰’聲。“怪物現在也是‘人’,它就算是背後偷襲也不可能毫無動靜。”秦洲說:“能讓李穎平靜死去,除非是李穎知道跟著背後的人是誰,並且她很放心把後背交給它。”秦洲的意思很明顯了,他指向了周伶伶。“他倆剛剛是什麽反應?”秦洲問:“正常嗎?”林異並沒有去回憶周伶伶剛剛的反應,是否屬於人類正常的應激反應範疇了,因為7-7怪物無論是誰,李穎的死都是一個悖論。如果7-7怪物是程陽,他完全沒有殺李穎的必要,畢竟他剛剛還在林異和秦洲麵前提到了李穎。如果7-7怪物是周伶伶,她殺了李穎也就直接把自己推上了首要懷疑目標的第一順位,以至於她現在就被秦洲懷疑了。林異盯著李穎的屍體,李穎是被7-7怪物殺死的,這一點毋容置疑。7-7怪物殺死李穎,也必定有7-7怪物的含義。秦洲說過,怪物藏在他們當中其實是監督者,它的目的是為了引導這些人去觸犯死亡規則。若是無法引導或者怪物認定某個人的存在會影響規則世界的秩序,怪物才會出手。李穎明顯不是無法引導的那一類人,所以怪物殺李穎隻能是為了維護規則世界的正常秩序。為了維護規則世界的正常秩序……林異抿唇思索:“李穎是做出了什麽影響規則世界的行為嗎?”秦洲看著他:“她什麽都不用做,對怪物來說,她活著就是一種隱患。”林異猛地一頓,轉身就要往外走。在這時,手腕卻被拽住。秦洲拉住他,眼神示意林異不要輕舉妄動。林異急道:“可……”如果李穎還活著,7-7規則世界無事發生,他和秦洲的下一步行動就是去值班室尋找監控,用監控來找到7-7怪物。所以李穎死了。李穎的死是林異和秦洲始料未及的事態發展,帶給林異第一反應是怔愣和不可置信。隨即就是深剖她死亡的原因,畢竟李穎一直是他們的懷疑的對象。事實上林異在聽到李穎死亡的噩耗也確實是這樣的發展,他一直在思考怪物殺李穎的深層原因,以至於他忽略了最簡單的一點。7-7怪物殺李穎隻有一個作用維持規則世界的秩序。目前為止能影響規則世界崩壞的東西隻有一個,那就是值班室的監控,那樣會讓7-7怪物暴露。所以怪物為什麽殺李穎,因為隻有李穎的死亡,才會荒誕到讓林異和秦洲耽誤去值班室再次查看監控的行動。畢竟林異和秦洲兩個人,誰也沒想到李穎會在這個時候死亡。如果死亡對象換成周伶伶或者徐廈知,他們的死亡不會對林異和秦洲造成衝擊,也就會很快地反應過來,這個時候死人其實是7-7怪物拖延的辦法。怕是在林異和秦洲中計的時候,7-7怪物已經刪除了值班室裏的監控。林異抿著唇:“學長,它應該吃了很多人。”他感受到了7-7怪物的棘手。哪怕是現在,他和秦洲都沒有辦法去確定怪物到底是程陽還是周伶伶。秦洲懷疑周伶伶的依據建立在李穎的死亡之上,很有說服力。但如果沒有程陽在解釋時提到李穎,他們倆或許不會在現在才反應過來,7-7怪物是在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甚至也是程陽主動提說要先陪同不適的周伶伶回去。林異做最後的設想:“他們離開不久,或許7-7怪物還沒來得及……”秦洲拉著林異的手腕,林異的骨架不大,秦洲的手剛好能把他的手腕包裹住。他皺著眉,怪物的模仿能力確實很強,學會了他們的套路,並且靈活運用。秦洲說:“不去了,天黑了。”死亡規則,天黑沒在房間待著,會死。就算這個時候他們去了值班室,看到了監控也沒有任何作用了。一旦觸犯了死亡規則,就沒有資格向怪物複盤。他們確確實實已經失去了去值班室查看監控的機會。“再想其他辦法。”秦洲拉著林異回到三樓,讓林異回去304室,“小天才,不用我多說了吧,活著。”林異點了下頭。天黑了,和秦洲道別後,林異回到了304室。他進了門,把門關上,朝窗戶一看的時候,整個人愣在了原地,隨後沒忍住冒了一句國粹:“臥槽!”衣櫃沒見了!他那麽大一個衣櫃呢?雖然衣櫃在經曆幾晚折騰後已經搖搖欲墜,但無法否認,衣櫃是他的救命恩櫃,但現在衣櫃沒了。沒有了衣櫃,窗戶就是隻剩下一張窗簾。然後,一陣風吹進來,窗簾隨風拂了拂,露出了背後的黑夜。這股兒飄進304室房間的晚風是刺骨的,凍得林異一個哆嗦。不等他再想個什麽辦法去擋住窗戶,遠遠地咚鏘鏘鏘,咚鏘鏘鏘。咚鏘鏘鏘,咚鏘鏘鏘。林異已經熟悉了這個節奏,‘咚鏘’聲後就是指甲戳進牆麵的‘哢哢’聲,此時‘哢哢’聲已經響起。他再不敢耽誤,一個箭步衝上去。林異很熟悉304室了,他知道房間裏並沒有一件趁手的武器,唯一的武器也在前一晚被花瓶姑娘的指甲戳破。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嚐試關上窗戶。他一把撩開窗簾,窗戶朝著外開的那種老式窗戶。要想把窗戶關上,就要探出半個身子去碰玻璃窗。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動作,‘哢哢’聲響代表著花瓶姑娘已經附著在公寓的牆麵上了。若是時間恰到好處,他很有可能會與花瓶姑娘來個麵對麵接觸。但毫無辦法,林異必須這麽做。林異沒有猶豫,他探出半個身子。好在他人高手臂也長,不算艱難地就碰到了朝向向外的玻璃窗。隻是老式玻璃窗並不絲滑,很多部位都生出了鐵鏽,鐵鏽讓老式窗戶難以活動。林異用力拉了拉,窗戶就發出枯朽的抗議聲。‘哐哐哐’的聲音,在黑夜尤為突兀,突兀到林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黑夜之中隻有‘哐哐’聲,那象征花瓶姑娘腳步的‘哢哢’聲卻停止了。林異不再動窗戶,黑夜就沉寂了下來。他並不是自虐體質,所以探出身子前已經做好了不亂看不亂瞟的打算,但他能決定自己的主要視線,卻無法左右眼睛的餘光。餘光之中,林異並沒有看見花瓶姑娘。林異便大膽地低頭往樓下的牆麵看,三樓之下也沒有花瓶姑娘的身影。去找徐廈知了?林異這麽猜想,不過還是沒有放棄關窗的動作。他一邊使勁拉窗,一邊朝著徐廈知所在308室瞟。他視力很好,就算304室和308室還隔著4間寢室,他還是能夠看清楚308室那邊的牆麵情況。也沒有花瓶姑娘的身影,甚至林異看見那邊的牆麵是完好的,並不像304室這邊,有密密麻麻的被花瓶姑娘戳出來的小洞,讓人看著密集恐懼症都能當場發作。所以,剛剛的‘哢哢’聲確實是從304室牆麵這邊發出來的。這麽想著,林異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猛地抬頭。頭頂的牆麵上,花瓶姑娘藏在頭發絲後麵的血紅眼睛一直在觀察著林異。被林異發現後,她歪了歪頭,喉嚨裏發出興奮的,‘咕咕咕咕咕。’第19章 林異沒有去設想,到底是他用上洪荒之力把窗戶拉上快,還是花瓶姑娘一口氣啃掉自己的腦袋快。這壓根就是一個浪費時間的假設,幾乎是下意識,林異在對上花瓶姑娘那一刻,他的身體本能就往屋裏閃了回去。屋裏沒有趁手的武器,所以林異一退再退,退到了門邊,後背撞在了門上,門把手在他後腰位置隔著薄薄的衣服,刮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林異沒忍住‘嘖’了一聲,疼。但他沒有去檢查自己後腰的傷口有多少厘米,主要是沒有時間。視野之中,那雙腫脹的手出現在了窗戶上空位置,花瓶姑娘像蜘蛛一樣貼在窗子上邊,枯草一般的頭發隨著她垂著的腦袋輕輕搖晃,維持著一個詭異扭曲的姿勢。林異知道花瓶姑娘在看自己,她已經連續幾晚在林異這裏受挫,現在她發現自己能夠進來了,卻還是小心翼翼,似乎在擔心林異又耍了什麽花招。她血紅的眼睛久久凝視著屋裏的林異,一點一點小幅度地挪動自己的身體,往304室裏鑽。慢慢的,花瓶姑娘的頭已經試探著伸進了屋裏,但是大半個身子還在窗戶上倒吊著。她的脖子很長,脖子的形狀就是花瓶曲徑的瓶口,看起來就像是沒有外殼的烏龜腦袋。林異吸了一口氣。刮破皮雖然是算不上什麽的小傷,但破皮帶來的疼痛有時候卻難以忽視。這份疼痛讓林異的思維瞬間清明起來,不能再讓花瓶姑娘進來了,如果一旦讓花瓶姑娘發現他並沒有任何阻攔的辦法,她將不會再小心翼翼。“王姑娘,我知道王清強在哪裏!”電光火石間,林異說了這個名字。他注意著花瓶姑娘的反應,在這個名字落地後,花瓶姑娘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