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最後一點酒液仰頭飲盡,擦掉眼淚,從空間裏取出一隻木匣子交到顧先生手裏:“打開,睜大你的眼睛,打開好好看看。”顧先生泣不成聲,仿佛脫力一般癱軟在屋簷上。他將匣子打開,裏麵是一摞他從未收到過的信件,一本日記,一枚戒指,一份親子鑒定證書,還有他的照片:從雜誌上剪下來的,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張張剪裁整齊,完好的保存在相冊裏。他拿出那本日記,然後顫著手打開了第一頁。“2000年3月21號,天氣晴。今天是安安一周歲生日,他喊了第一聲‘爸爸’。我猜他應該是想念宸了,我也想他。”“2000年4月8號,天氣極好。圖書館餐廳外的紫藤花開了,我想起來宸也是極愛這花的,問園藝師討要了幾顆種子種在陽台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活。”“2001年9月11號,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安安受了涼,咳了半宿才停下來。顧夫人的話言猶在耳,我有些害怕。我已經失去宸了,我不能再失去安安。”“2004年7月5號,天氣多雲。我在電視上看見宸了,他瘦了不少,大概和安安一樣一入夏就不願意好好吃飯。如果能親口跟他說句話那該多好啊。”“2008年2月19號,小雪。今天又去醫院做了一次檢查,醫生說我應該多想些快樂的事情,不能再經受任何刺激。可我是快樂的,照顧安安我是快樂的,陪伴父母我是快樂的,思念宸我也是快樂的。”“2010年11月6號,氣溫突然降了許多。我看見爸爸躲在衛生間裏偷偷掉眼淚,我想我真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女兒。”“2010年12月5日,冷。宸送我的戒指戴不上了。”……“哈哈哈哈哈……”顧先生似哭似笑狀若癲狂,一直將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大概是因為日記主人已經太過虛弱的緣故,字跡不複之前的娟秀清麗,帶著淩亂潦草的筆觸:“2011年1月15號,大雪。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宸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從圖書館的餐廳走出去,他正要走進來,房簷上倒垂著茂密的紫藤花海。他高大,英俊,還帶著一些傻氣。‘花真好看,’他說,然後紅著臉看我:‘你更好看。’很多年之後我都能清楚記起來那一天的每一個細節,有時候我想,或許我之前所有的歲月,都是在為那一天的相遇做準備。早上吃藥的時候媽媽問我後不後悔。我想我應該是不後悔的。宸是我這一生做過的最綺麗的美夢,雖然經常會被人驚醒,但是很快我就能沉入永生的夢境之中了。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我終究沒能再和他一起看一次紫藤花。”沈十安站了起來,低頭俯視著嚎啕大哭的顧先生:“媽媽臨終之前讓我不要恨你,也不要恨任何人,但是我做不到。我恨顧家,恨秦家,恨他們編織出一張無法逃脫的網,將媽媽生生困死其中。但我最恨的還是你:我恨你的弱小,恨你的無知,恨你足足花了二十年才擺脫顧家的掌控,恨你根本不知道媽媽到底因為你承受了多少委屈和恐懼。”他從房簷上跳了下去,翻身騎在大狗身上。“你該慶幸顧家的人全都死了,”青年的聲音裹著寒徹的月光回響在院子裏,“否則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作者有話要說:紫藤花語:情深不悔。第128章 深夜的京城基地非常安靜,白日裏人潮如織的交易所、決鬥場等地方都已關閉,馬路上看不到幾個人。隻有皎潔的月光,穿透天網傾瀉而下,在柏油路麵上鋪出一層冷冷白霜。沈十安沒說要去哪裏,所以沈尋便隨便選了一條路全力奔跑,沒有方向,沒有目標,隻有呼嘯的風聲,圓盤似的月亮,和月亮底下的他們兩個。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風聲漸謐,沈尋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他望著馬路上那兩道拉長的、彼此重疊緊密相偎的、隨著路燈燈光的交替而不斷變化著位置和方向的影子,輕輕喊了一聲:“安安。”許久之後,沈十安啞著聲音應了一聲:“嗯。”“安安。”沈尋又喊。“嗯。”“安安。”“嗯。”如此重複了十多次以後,沈尋又喊了一聲,“安安。”沈十安笑起來,身體前傾在他腦袋上用力揉了兩把:“你有完沒完。”沈尋甩了甩尾巴:“沒完,隻要安安還難過,我就永遠沒完。”沈十安沒說話,搓揉著掌心裏柔軟的狗毛。半晌之後才道:“我本來沒想告訴他的。”那隻木匣子,那隻裝滿了母親愛意和思念的木匣子,是他在母親過世多年後才偶然發現的。母親藏得極好,妥帖又隱秘,顯然並不希望他知道,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寧願讓顧先生以為自己不願意相信他,也不願意讓他知道那個更加心碎又悲傷的真相。所以從一開始,沈十安就沒打算要拿著這些東西和顧先生對峙。隻是那些淤積於胸的恨意,那些為母親而感到的委屈和不平,沉積了這許多年,終究是不吐不快。人這一生,何其脆弱,又何其短暫,隻需要那麽一點惡意,就注定永墜深淵。秦夫人以一己之力,毀了兩個人的人生。“尋尋,”許久之後,沈十安開口:“你有沒有考慮過一件事。”“什麽?”“你是來自異世界的妖獸,擁有無窮的法力,很可能也擁有無窮的生命,但人類是有生老病死的。人類的壽命,至多隻有百年。”沈尋扭頭看了他一眼,翡翠色的巨大獸眼盈滿月華,倒映出沈十安的影子,很快又將頭轉了回去:“不怕,安安有功法有靈泉,跟普通人類不一樣,也可以活很長很長時間。”“即便如此,我也會老,我也會死不是嗎?到時候你怎麽辦呢?”他害怕生離,更恐懼死別,所以自私地想讓沈尋陪他走完自己的路,甚至和沈尋達成了“絕對不會死在他前麵”的約定,可等到他的路到了終點,剩下的更加漫長的路程,沈尋要一個人走下去嗎?“如果安安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夜色溫柔又靜謐,少年純澈清朗的聲音清晰響在沈十安腦子裏:“到時候我們可以提前找一塊墓地,建造成我們喜歡的樣子,周圍再種點花花草草,還可以挖個湖養點魚。我答應過安安不會比你先死,所以我會守著你,抱著你,拉著你的手,等你安心閉上眼睛,幫你梳好頭發穿好衣服,然後躺在你身邊停止呼吸。”沈十安一震,他望著身下這隻龐大的猛獸,震驚、歡喜、酸楚、感動……一時間胸膛裏翻湧的種種情緒如此強烈,以至於他除了俯下身緊緊抱住巨獸,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釋放。他是個弱者,尤其懼怕死亡。太多的離別讓死亡成為一件無比沉重且悲傷的事情。可沈尋的聲音輕鬆篤定又理所當然,仿佛死亡並不是永別,隻是他們兩個相互陪伴著再赴下一個約定。你會被我抱在懷裏閉上眼睛,然後我會在你身邊停止呼吸。對於沈十安而言,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承諾。------中秋節過後,一則招新公告悄然出現在了任務中心大廳最右邊的那塊廣告牌上。“嘿,”因為公告一直置頂,所以很快就有眼尖的幸存者發現了:“看,有個叫利刃的組織要招人。”“利刃?沒聽過啊,新組織吧。”“我看看我看看,喲,不光招異能者,還招普通人。”“害,絕壁是個剛建立沒幾天的小隊伍,小隊伍都是這麽幹的,它倒是想隻招異能者呢,可稍微有點本事的誰願意搭理它啊,大組織是勢力不夠強還是資源不夠香?”“但舍得花錢把招新公告一直置頂的小組織,就算是新建的,估計也得有點實力和家底吧。”積分不少呢,一般人可舍不得。“公告裏說包吃包住,一個月考核包吃包住?那可以考慮下啊?組織根據地在什麽地方?內城區外城區?”“地址寫的文昌路,那一塊不是內外城區交界嗎?”“我查到了,的確是個剛成立沒多久的新組織,隊長名字叫作沈十安。”“沈十安?這名字我是不是再哪兒聽過?怎麽這麽熟悉呢?”短暫的沉默過後,有人爆了句粗口:“草!那個那個那個懸賞榜!排名第一的懸賞任務裏要找的人,不就叫沈十安嗎!”“那個任務不是顧家發布的嗎?我記得半個月之前就撤掉了,靠,我還以為是任務目標死了呢,沒想到他還真活著到京城了?當初虎狼團團長親自接過任務不都沒把人找到嗎?”“誰知道人家藏哪兒了呢,快快快,查一查這個沈十安什麽等級?”“沒有,查不到,他好像還沒接受過檢測。”“總不可能沒異能吧?”“那不至於,根據異能者工會的注冊資料,這個組織裏最起碼兩個二級異能者兩個三級異能者,他要是沒異能憑什麽當老大?”“那可說不定。當初顧家為了找他可是甘願付出兩顆三級晶核,更不用說所有產業的百分之一股權了,狠得了心下這麽大血本,那關係能簡單?照我說,八成是私生子。有顧家家主罩著,想搞個組織玩玩當個老大,就算沒異能那也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害,管他有沒有異能,隻要搭上顧家這條大船這個組織未來還能差?走走走,去看看,說不定咱們也能借此搭上顧家呢。”“哎等我一個我也去!”“……”-----此時的利刃根據地門口。第一次招新,大家都很興奮。一大早就在大門口擺了長桌板凳,除了棠頌林阮待在實驗樓專心搞研究,剩下的六人一狗全坐在桌子後麵,穿著幹淨利索又帥氣的新隊服。隊服是林阮設計的,立領束腰皮帶短靴,配有專門設計的暗扣和武器袋,有點類似於軍方的作戰服,但是剪裁上更加精細。布料是低沉內斂的墨綠色,從遠處看近乎發黑,袖口領口和衣角褲腳都繡有藤蔓或火焰暗紋,左胸處則以金線繡了一枚徽章:一柄長劍和一把唐刀交叉而立,兩把利刃背後是一隻仰天長嘯的威猛巨獸。這隻巨獸林阮原本設計的是沈尋如今的輪廓,但是劉方舟看完之後改了改,改成了一隻更加凶猛可怖、仿佛張口就能吞天噬地的巨獸形象。改完之後熊滿山特別好奇:“這是啥動物?我咋沒見過呢?你在電影裏頭看到的?”劉方舟快速瞥了一眼沈尋,含糊道:“反正是神獸,特別厲害那種。”鑒於這隻猛獸看起來的確更加威風氣派,最主要的是跟沈尋之間又有幾分微妙的相似感,最終得到一致通過。沈十安胸口的隊徽是以純金線繡製,沈尋目前的形態穿不了隊服,所以專門打造了一枚暗金色的徽章讓他戴在脖子上,陳南等核心隊員的徽章是銀色,如果這次招進來新隊員,徽章則用銅線繡製,以此作為區分,也作為一種激勵機製。而沈十安除了作戰服以外,還有兩套更加正式的隊長服飾,同樣由林阮設計,其中他個人最喜歡的是一件長及腳踝的黑色大氅,布料乍看上去平平無奇,實則繡滿了墨綠色的藤蔓暗紋,邊緣處以細軟柔滑的貂毛作為修飾,而最顯眼的還是後背處:和作戰服的胸口一樣,用金線繡了一枚放大了幾十倍的刀劍團徽,繡工精致栩栩如生,隻看上一眼便能感受到淩厲無匹的劍氣和震天獸吼撲麵而來。熊滿山坐在招新點的凳子上,一邊整理隊服袖口,一邊忍不住把目光往沈十安身上瞟:你瞅瞅,你瞅瞅,明明是同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跟穿在隊長身上,差別咋就那麽大泥。他穿著像個健身房滴保安,隊長一穿,那感覺就是隨時都能拔劍橫掃千軍的俊俏俠客,又或者是書院裏頭舞文弄墨的多情公子。害,太愁人了這是。不光熊滿山一直在看沈十安,沈尋也在看。安安真好看。修長柔韌的身體包裹在作戰服內,黑色皮帶緊束腰間,與同色短靴交相呼應,整套製服就像是一柄點綴著金、黑紋路的墨綠色劍鞘,鞘中藏著一把絕世神兵。鋒芒既出,所向披靡。“唉”,劉方舟的一聲哀歎打斷了兩人的凝視:“公告都發出去十分鍾了,怎麽還沒有人來啊。”許歌笑:“怎麽可能那麽快,從任務中心趕過來還需要……”話沒說完,長桌之前已經站了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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