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昀跟著她一起進了門,看著她低頭換鞋,左手慢慢地撫到了門鎖上,輕輕地扭了一下。


    聞靄沒有察覺,起身之後讓他在沙發上坐下,又跑到茶幾那裏,半蹲在那,在櫃子裏翻來翻去:“我記得這裏有一隻筆……”


    然後,就感覺到一雙大手,將她身上披著的外套,給取了下去。


    她身子僵住,慢慢地扭頭看著身後的男人,他輕輕地眨了眨眼,表情無辜:“它看起來要掉下來了。”


    聞靄哦了一聲,轉過身去,眼珠子轉了轉,剛想說些什麽,就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身軀,密密地貼到了她的背上。


    “你的禮服,好像也要掉下來了。”


    直到她從房裏走出來,倚著門框,看到陸瑾昀赤著上身,下身裹著一條毛巾,從他隨身帶著的包裏,掏出了一套家居服,她才冷哼了一聲。


    送他大爺的合同。


    **


    早上十點,頭頂的太陽火辣辣地照著。


    聞曉坐在車裏,望著不遠處的s市監獄大門,腰背挺直,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她眼睛一亮,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蹬蹬噔地踩在地上,顯示出它主人急切不安的心情。


    站在監獄門口的那個女人,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頭頂的烈日,就這麽定定地站在太陽底下,看著由遠及近走過來,跟自己年輕時候的麵容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媽。”聞曉輕輕地喊了一聲,接過她手中的東西,挽著她的胳膊往車那邊走去。


    夏夢麵色晦暗,沒有說話,由著她拉著自己到副駕駛座位上坐好,看到自己一動不動之後,她複又彎下身子,仔仔細細地給自己係上了安全帶。


    “你餓不餓?要不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坐在駕駛座上,她沒有急著開車,而是柔聲問旁邊的夏夢。


    夏夢透過頭頂拉下來擋太陽的遮光板,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


    眼角的細紋在粗糙蠟黃的皮膚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溝壑,每一道都提醒著這些年她在裏麵所熬過的每一個日夜。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為在裏麵經年累月地做著體力勞動,她的手粗糙黝黑,手心還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老繭。


    “回家。”她的聲音粗重,透著一股陰沉。


    ☆、周一 遇襲


    聞靄周四就讓馮鏵跟大家說了, 周五下班的時候, 一起到附近的京泰來餐館聚個餐。


    周五快下班的時候, 聞靄走出辦公室,朝大家笑著說道:“好了, 今天大家早點下班吧, 一起過去, 我已經讓小馮提前打電話點好菜了。”


    大家一邊應著,一邊做著收尾的工作。


    旁邊的辦公室的門打開, 程峰一邊接著電話一邊走出來, 眉頭皺起:“什麽?沒帶鑰匙?可是我今晚還有事情。”


    聞靄雙手交錯在胸前, 靜靜地看他開始他的表演。


    “哎呀, 孩子沒地方寫作業不就先別寫嘛,明天不是周末嘛?”


    “什麽, 是明天參加英語競賽班的時候要講的題?那你就附近找個地方坐一坐, 我盡量早點回去。”


    “哎呀行了行了,煩死了, 掛了。”


    掛了電話,他才像是看到了聞靄一樣:“聞總,您怎麽站在這?”


    聞靄噙著笑看他:“就張羅著大家一起去聚餐啊。”


    程峰哦了兩聲:“對對,聚餐。”


    他故作愁眉苦臉, 一直在那不停地歎氣, 他歎氣歎的舌頭都快抽筋了,旁邊的聞靄依舊置若未聞,跟馮鏵討論著什麽事情。


    旁邊的周經理比較有眼力見, 立即湊了上去:“程總,您在這歎什麽氣啊?”


    程峰有人接話,才鬆了一口氣,自然而然地把電話裏的事情說了出來:“不就是我家那個,出門接一下孩子而已,居然忘了帶鑰匙,現在家都進不去了。”


    周經理哦了一聲:“那得趕緊回去給他們開門啊,哪能讓嫂子和孩子在外麵待著。”


    對於周一例會上聞靄和程峰的暗中交鋒,大家都是看在眼裏。


    此刻都假裝忙碌著,但其實豎起耳朵在那裏靜觀其變。


    “哎呀,雯雯,這個東西明天一大早要發出去,你先把郵件草稿擬好。”


    “噢,nancy,你看你發過來的表格有個小錯誤,抓著這點時間改一下吧。”


    “小莉,打印機好像有點問題,你過來看一下。”


    ……


    如果說程峰不去的話,部門裏很多人礙於他的身份,也不敢私自去聞靄組的這個局,相對應的,也就意味著程峰不去,聞靄就會被底下的人一起打臉。


    聞靄輕笑了一聲,終於回過頭來,像是才聽到他們的話:“哦?聽程總剛才的意思,你家孩子還要寫什麽英語競賽的題?”


    程峰趕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算了,讓他們在外麵——”


    “怎麽可以算了。”聞靄麵上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程峰還在那欲拒還迎:“沒事沒事——”


    “我之前在國外待了九年,英語雖然說不是拔尖,但教一下小孩子也是可以的,這樣吧,你把嫂子和孩子都帶過來,我在席間還可以給孩子輔導一下。”


    程峰:“……”


    旁邊的補刀能手小馮微笑:“聞總的英語確實挺不錯的。”


    程峰:“……”


    過了一會,聞靄才聽到了他牙縫裏擠出的聲音:“那就謝謝聞總了。”


    吃過飯之後,程峰黑著一張臉,揪著哭鬧著不肯走,玩的很開心的程家小子最先離開。


    聞靄身心舒暢,大手一揮給底下的人包了個k房,讓他們繼續過去嗨歌,然後表示自己先行告退。


    底下的人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一下,就跟她揮手再見。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聞靄揉了揉眉心,剛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就接到了陸瑾昀今晚的第三個電話。


    “還沒回來嗎?”


    聞靄嗤笑了一聲:“陸律師,您今天又要給我送什麽合同?”


    對方沉默了半秒,聲音無波無瀾:“我來給你送蓋好章的合同。”


    聞靄哦了一聲,語氣輕描淡寫:“那麻煩您給我在門縫底下塞進去就好了,謝謝您咧。”


    “……”


    “你家門縫太小了,塞不進去。”


    聞靄直接氣笑了,甩下一句“塞不進的話,那就麻煩快遞過來”就掛了電話,沒再理他。


    這人簡直就是在她家住上癮了,每天找著各種理由在她家門口報道,簡直比下班打卡還勤,甚至於還把他的一些日常用品,諸如刮胡刀、筆記本電腦、萬年不變的襯衣西褲套裝給拿到了她家。


    聞靄抗議了無數次,他也隻是淡淡地瞥她一眼,繼而該幹什麽幹什麽。


    她如果再抗議得激烈一點,他就會慢條斯理地低頭解開袖口的扣子,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下一秒就將她扛到肩膀上,帶回房裏去。


    下了車之後,聞靄就著小區裏昏暗的燈光,朝著她家所在的樓棟走去。


    她低頭看著手機,無聊地刷著微博。


    身後好像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她慢慢地頓在那裏,回頭望去,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我聽說,夏夢好像快出獄了。”聶希曦幾天前說的話突然在她腦海裏響起。


    抿了抿唇,她加快了腳步,繼而感覺到身後的那人腳步也變得急促起來,聞靄手心已經開始冒汗,她握緊了手中的手機,剛解鎖打算給陸瑾昀打電話的時候,就感覺到身後有人撲了過來。


    “我終於找到你了……”


    聞靄尖叫了一聲,立即拿起手裏的包砸在那人的身上,結果手提包被他一把拽住,扯進了他的手裏,聞靄幹脆扔下了手上的帶子,高跟鞋掉了一隻也不管,拚了命地往前麵跑去。


    後麵那人一邊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一邊追了上來。


    地上的砂石很多,聞靄的腳被硌得生疼,但她也來不及多想,隻能憑著本能不停地往前跑,繼而又有些後悔,她剛才應該往小區門口跑的,這一片老舊的小區,本來住的人就沒多少,她往裏麵跑,感覺是把自己逼近了一個死胡同。


    跑到拐角處的地方,她直接撞到一個人的身上,她腳下趔趄了一下,仰頭往後倒去,麵上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對方難道還有同夥?


    下一秒,一隻大手將她給攔腰抱住,待撞進那人的胸膛,她才像是找回了神誌一樣,將自己埋進了那一陣清冽的氣息中,啜泣出聲:“陸瑾昀……”


    陸瑾昀緊緊地抱著懷裏還在哆嗦著的女人,眼裏帶著凜冽的寒光看向她的身後,追著她的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剛才跑過來的那一段路,此刻隻有風吹過地麵,掃起幾片樹葉而引起的唰唰聲。


    仿佛幾分鍾前發生的那驚險一幕,完全是她的錯覺。


    他低頭,密密的吻灑在了她的額上,眉心,以及耳邊,一遍遍地用收緊的懷抱和低柔的聲音,告訴她自己已經趕來了,她已經沒事了。


    派出所裏,夜裏值班的民警稍稍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對麵紅著眼眶,眼睛紅腫,沉默不語的女人,以及在她身邊,一直低頭看她,卻又緊抿著唇不說話,隻是冷著一張臉的男人。


    “所以說聞小姐你看清了對方的樣子嗎?”那民警也有些不耐煩,拿起筆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們兩人中至少來一個人吱一聲。


    聞靄打了個寒顫,繼而慢慢地點了點頭:“之前跟對方見過一麵……”


    **


    “行,這個我們已經登記好了,聞小姐拿好您的報案回執,我們稍後有進展的時候,也會再和聞小姐您聯係的。”民警將手中的一張a4紙遞給她,然後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報完案,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陸瑾昀又開著車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停下車之後,扭頭看著她。


    聞靄坐在那沒動,單是餘光瞥到外麵那一條昏暗的通道,她就不由得用手抓緊了安全帶。


    一點都不想回去。


    “走吧。”陸瑾昀下車後走到副駕駛這邊,打開門低頭給她解開安全帶,然後朝她遞出一隻手:“去把東西收拾一下。”


    聞靄睜著紅紅的兔子眼抬頭看他,眼裏還有一絲畏縮。


    陸瑾昀眼裏閃著一絲愛憐,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今晚去我那裏住。”


    坐在他家裏的沙發上,手裏握著裝著熱水的玻璃杯,她才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一些。


    “所以說,那人就是那天在春天成餐廳的那個律師?”陸瑾昀坐到了她的旁邊。


    聞靄點了點頭:“我記得他的聲音,有點陰柔,擠著嗓子說話,像是剛被閹割的太監一樣。”她頓了頓,“而且他抬頭朝我笑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樣子。”


    “他的笑,好惡心……他還想要過來抱我,然後我就把包包砸在他身上……”聞靄說的無序而又雜亂,又抬眼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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