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單身男人來問過嗎?”


    “沒來問過我,不止我一個人做這棟房子,不過我這兒沒有單身男人問過。警方一直不讓我們刷漆,直到——記不清了,反正我們到上星期二才把裏邊裝修好,塗了兩層乳膠漆,個別地方塗了三層。我們還在整修外院,等完工了就是真正的展示現場了。”


    “在遺囑查驗結束之前你怎麽能把房子賣掉呢?”


    “遺囑查驗結束之前我是不能成交,可這並不代表我不能做好成交的準備,買主可以在備忘錄的約定下住進來。我必須著手做些什麽了。我的一個貿易夥伴拿著房子的圖紙。你知道利息是每天都記到我的帳上的,沒日沒夜,在你睡覺的時候也記。”


    “誰是雅各比的財產執行人?”


    “拜倫·麥特卡夫,麥特卡夫巴恩公司。你估計你在房子那裏要待多久?”


    “我還不知道,直到我幹完為止。”


    “你可以把鑰匙放在郵箱裏,不用專門跑一趟送鑰匙。”


    格雷厄姆開車往雅各比家走的時候,心裏像一條冰冷的小路一樣呆滯。他的車速幾乎超過市內剛併入的一個轄區的車速極限。他走錯了路,在高速公路上停下來,通過地圖才找到了一條瀝青馬路的入口。


    他們遇害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那個時候他在幹什麽?在雷布維克船艙裏加了一對六十五英寸的狄塞爾發動機,向起重機裏的艾裏雅格示意再往下來半英寸。莫莉下午挺晚的時候來了,他、莫莉、艾裏雅格在一艘做了一半船身的駕駛艙裏、一個遮陽篷下吃莫莉帶來的大龍蝦,喝著冰鎮的德克司啤酒。艾裏雅格向他們講怎麽樣洗龍蝦最容易,他從甲板上的鋸末裏抓起龍蝦扇子一樣的尾部。太陽照得海麵波光粼粼的,把光影投射在盤旋著的海鷗身下。


    汽車空調把水汽打到格雷厄姆的前襟上。他現在是在伯明罕,沒有大龍蝦和海鷗了。他的右邊是山羊、牧馬成群的牧場和林地,他左邊的石橋區,是一個有很長歷史的住宅區,有一些典雅的養老院和一些富人的房子。


    他在一百碼距離外看見一塊房地產經紀人的牌子。雅各比的房子是馬路右邊惟一的一座房子。路旁美洲山核桃的樹汁把沙礫小路弄得很黏,弄得車子的擋泥板嘎嘎地響。一個木工在梯子上裝窗戶柵。工人在格雷厄姆環繞房子走動的時候朝他揮了揮手。


    房子側麵鋪石板的陽台正好在一棵大橡樹的樹陰裏。在夜間,橡樹也可以把院子裏的聚光燈的燈光遮蔽掉。“牙仙”就是從這裏進入房間的,通過玻璃門。門已經換了新的,鋁合金門框還閃閃發亮,而且帶著製造商的標籤。在玻璃門的外麵有一個鑄鐵造的防盜門。地下室的門也重新換過了,嶄新的鋼板上還有牢固的鎖。熱水澡浴槽的部件在小路上的摺疊式貨櫃裏放著。


    格雷厄姆走進房子。光光的地板,死氣沉沉的空氣。他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有回音。


    衛生間裏的新鏡子再也不會映到雅各比一家或者兇犯的臉。每塊玻璃上都有一塊模糊的白色印記,是被撕掉的價簽留下的。一塊摺疊的地板罩布放在主臥室的一個角落裏。太陽從空空的窗戶直射地板,格雷厄姆在罩布上坐了很長時間,直到陽光在地板上前進了一個護欄寬度。


    什麽都沒有留下,什麽都沒有了。


    如果他在雅各比家遇害之後馬上趕到這裏,利茲一家是否可以免遭毒手呢?格雷厄姆想著,試著承受這個包袱的分量。


    直到他走出房間來到野外,他的思想包袱也沒有減輕。格雷厄姆站在一棵山核桃樹下,弓著背,雙手放在褲兜裏,低頭看著雅各比家房前連接公路的這條長長的車道。


    “牙仙”是怎麽來到雅各比家的呢?他肯定得開車。在哪停的車呢?半夜在沙礫石鋪成的車道上行駛動靜太大了,格雷厄姆想。伯明罕警方不會無動於衷的。


    格雷厄姆走過狹長的車道來到路邊。瀝青馬路兩邊有溝渠為界,一直伸到格雷厄姆看不到的遠方。兇手可以開車越過渠溝,把車開進並藏在路邊靠雅各比家一邊的雜樹林裏,如果地麵堅實而且幹燥的話。


    麵對著雅各比家的馬路的另一側是通往石橋區的惟一入口。路牌上說明了石橋區有自己民辦的巡查服務。非本地車輛是會引起注意的。一個人在半夜裏獨自走也會被注意的。在石橋區停車的可能可以被排除了。


    格雷厄姆回到房子裏,意外地發現居然有一部電話可以用。他給氣象局打電話,得知案發前一天降了二英寸深的雨。那麽溝裏一定積滿了水。“牙仙”沒有把車停在路邊。


    一匹牧場裏的馬跟在格雷厄姆身後,隨著他沿著白色的柵欄走到房子背後。他餵了它一棵草,然後轉身來到院外建築背後的柵欄旁。


    他看到雅各比家的孩子們為小貓挖的坑時,停下了腳步。在亞特蘭大警察局與斯普林菲爾德在一起思考寵物這件事時,他想像這些院子裏的單間屋子會是白色,其實它們是深綠色的。


    孩子們用餐巾把貓裹起來,用一隻鞋盒子裝殮下葬,還在貓的爪子間放了一朵花。


    格雷厄姆把手放在柵欄上用手支著頭。


    一個寵物埋葬儀式,在孩子心裏是神聖的。媽媽肯定走回了屋子,大人是不屑於為寵物祈禱的。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為失去朝夕相處的玩伴而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中找到了麵對這種痛苦的新的神經。一個孩子低下頭祈禱,另兩個也跟隨。鐵鍬比他們每個人都高。埋完以後孩子們還要討論此刻貓咪是否在天堂與天父和基督在一起。有好長一段時間孩子們沒有大聲吵嚷。太陽把格雷厄姆的脖子曬得很熱,他這樣站著的時候突然很確信一個想法:“牙仙”一定看著孩子們把貓埋掉了(一如他確信是“牙仙”弄死了貓)。他如果能看到埋葬情景的話是不會放棄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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