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薛榮脾氣大得奇怪,隨便便找人發火,院子裏的小廝丫鬟每個都幾乎被他責罵打罰過,縮著肩膀不敢上前,望著身為一等大丫鬟的纖雲。


    纖雲倒沒回應,望著自己白皙胳膊上、昨日服侍薛榮入睡時被踢出來的兩道淤青,露出一抹冷笑,本就沒個富貴命,偏偏是心比天高,且看二姑娘和郡主如何收拾他們母子倆了。隻盼著這般,自己也能早早另選個好主子伺候。


    她正思量,忽聽緊緊閉上的漆紅的木質院門被敲了敲,便揚聲問道:“是什麽人?”


    雪鬆在門外高聲答道:“是郡主。”


    纖雲心中一喜,隨手拿起擱在牆角的油紙傘,撐著傘喜盈盈地上去開門。


    這一瞧,就不禁一陣的訝然,好大的陣勢。這些護衛,衣裳瞧著倒是舅老爺那裏的護衛所穿著的樣子。纖雲此時此刻倒有些怕牽連上了自己,便沉下眉目,看不出先前與薛令芳、薛令蓁有過任何交集的樣子,將薛令蓁一行人迎了進來,福了福身子,佯作疑惑地問道:“郡主帶著這些人可是有事?”


    “放心,你不會有什麽事的。”薛令蓁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她同宋家人一般,生得了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兒,隻不過又不是傳統說的鳳眼,沒那麽纖長,眼睛大而潤,天生含情,倒有些桃花眼的神態,卻另有不同之處。不笑自威,含笑帶情。便是這般。


    此刻一望纖雲,纖雲便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心道郡主平日裏素來親近和善,二姑娘還給了自己這般多的銀子,區區幾句話實在值不了這麽多。可何況,有郡主相保,薛榮便是恨了自己,又能如何?


    薛令蓁望向正屋裏時,目光帶了幾分冷色,那帶頭的護衛身材高大,不得不彎腰跟薛令蓁說話:“郡主,該怎麽做?”


    薛令蓁忽地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兒,纖白柔嫩的手指指了指方向,“去把薛榮給我捆了來!”


    原本還在廊下躲雨的丫鬟小廝們嚇得麵麵相覷,滿心的疑惑,私底下言語著什麽,不知道薛榮究竟犯了什麽錯,竟讓三姑娘在家裏頭一次擺出了郡主的威嚴,但眾人一對上那護衛高大的身影,立馬噤若寒蟬。偌大的院子裏,隻能聽見雨珠兒從屋簷瓦片上滑落,滴打在地上的聲響。


    雪鬆打著傘,雪槿便笑了笑,說:“郡主不如到廂房去等一下,外頭到底下著雨,您若是生病了,殿下可要不高興了。”


    “走吧。”薛令蓁倒也不想為了等個薛榮而委屈自己,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邁過了水坑,到了西廂房坐下。


    纖雲立刻上前倒了杯茶水,端來了一盤糕點,“郡主,請用茶。”


    薛令蓁接過了白瓷茶盞,她玉白的手比起這細膩的白瓷,也恍若更勝一籌,多了些生動的嬌粉色澤。


    托著手中的茶盞旋轉了一圈,薛令蓁眼底裏掠過絲諷刺的笑意。這是今年府內新上供上來的幾套難得雪瓷梅花圖的茶具,市麵上也難得,可薛榮依著養在正院庶長子的身份,照樣能得了一整套。


    薛令蓁目光環視一周,說實話,宋氏這些年把薛榮養在正院,並未虧待了他,相反,因著當年全府上下隻有他這麽一個男嗣,索性就按著以往的嫡子待遇來,這麽大的院子,丫鬟,小廝都是如此配給的。給了他富貴,給了他地位,竟養出了個白眼狼。


    若說是宋氏強行將他留在正院,他記掛著梁姨娘,恨著宋氏,那倒也說得過去。可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是薛榮自己願意為了嫡出的尊貴而不要梁姨娘這個生母的。如今反而倒過來怨上了宋氏?而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倆,更是無辜,也不知哪裏戳中了他的痛點。


    “你們這些人,綁我做什麽?”


    隨著一陣陣的腳步聲,薛榮尖銳而驚恐的聲音也愈發清晰了,薛令蓁聽得有些耳朵疼,伸手揉了揉耳朵,對雪鬆、雪槿二人道:“方才就應該說一聲,讓把他的嘴也給堵住。”


    五個護衛進屋時,薛榮還坐在床上發脾氣,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上,反應都沒反應過來,直接讓護衛隨手拿過一件長袍捆住了雙手,押了過來。


    他是國公府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這般就像個罪犯一般被押了過來,早就羞憤難當,心裏大罵著要將那些看到他狼狽模樣的丫鬟小廝們統統嚴懲,不得讓他們說出去。還有就是這次綁他的人,倒要看看是哪裏的人物。


    薛榮半點兒也沒想起會是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倆綁的他,梁姨娘才剛把藥方子給了他,她們是不會得知的。


    外麵還下著雨,護衛裏自然沒人想著要給薛榮打傘,他午睡時穿的白綢裏衣被雨水打濕浸透,褲子上滿是掙紮而濺上的泥點子,渾身上下衣衫不整又髒亂不堪。


    薛榮的雙足剛剛踏過了門檻,護衛架著他的手一鬆,他的膝蓋直直磕在地上,疼得直抽氣。


    他一對上坐在椅上,一身淡色褙子,下著白綾百褶裙、貌若玉人的薛令蓁,就不由得心虛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暗地裏隻覺得自己貼身放在胸口處的荷包也變得滾燙,他強笑著開口說道:“妹妹這是為何?可是我得罪了三妹妹?先與我鬆綁,我給妹妹賠罪便是。”


    薛令蓁此刻連麵子情都懶得給他,直接下令道:“去搜一下他屋裏和身上,看看都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薛榮一驚,倒是纖雲說了句:“奴婢看到榮少爺把梁姨娘給的藥方子藏到了衣裳裏的一個荷包中。”


    薛榮掙紮得更厲害了,望著纖雲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連聲呼喊著:“放開我!”


    護衛不多時就從薛榮身上搜出了那隻荷包,雪鬆接了過去,打開一瞧,一張薄薄的紙張和幾個金豆子放在了一處,那紙張上正寫的是要打了宋氏腹中胎兒的藥方。


    “薛榮,如今你倒是給我說說這張藥方子是治什麽的?阿娘腹中的孩兒,你們還真敢下手?”薛令蓁捏緊了藥方子,深吸了口氣,命雪鬆收好,將手中的荷包砸到了薛榮的臉上。


    薛榮被砸得偏過了臉,麵上被荷包上的墜飾等物擦過了幾道血痕。薛榮喘了幾口氣,雙眼通紅,猶帶有許多的不甘來,說道:“他生來便要搶了我的東西,我怎麽不敢下手?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到人世!”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忽地一個閃電映在薛榮的麵上,顯得愈發猙獰。


    “你的東西?”薛令蓁仿佛聽到了大笑話,嗤笑一聲:“宗法有定,唯有嫡長子方可繼承爵位家業,若無嫡子則求一個長字。昔日是陳國公府沒有嫡子,方才給了你一線希望。可現在,有了嫡子,你也該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阿娘未曾將你記在名下,你還是個婢妾庶出之子!”


    薛令蓁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垂眸望著薛榮,一字一句砸在他心底:“當年你姨娘不尊嫡母,便被姐姐請了三叔祖母嚴厲教訓了一頓。而後你養在了丹楓院,二姐姐也命乳母和嬤嬤教導你嫡庶尊卑的道理,你平日裏不也是以自己正院養大的身份瞧不起族中其他庶出子弟嗎?這些道理,你最應該明白才是呢。”


    薛榮渾渾噩噩,渾身的血都像是摻進了冰渣子,涼的透心穿骨,隻知道自己從此以後怕是沒了出路,若是宋氏心狠些,或許他連命都沒了。


    畢竟他不是唯一的男嗣了,犯的還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大過,再加上宋家得勢,若宋氏和薛令蓁他們有意要要了自己的命去泄恨,為了平息宋家的怒氣,宗族裏沒多少人會保下他的。


    這一刻絕對是薛榮最清醒的時候,清醒到頭皮發麻,渾身冒著虛汗。


    “薛榮既是犯的乃是不忠不孝的族規,還是當由三叔公和三叔祖母他們來審判才是。還要讓你們隨我去跑一趟溪梅院,去將梁姨娘也一並綁了過來,捉賊一下子便解決個幹淨。”薛令蓁對護衛說道,隨即她又轉身對雪鬆吩咐道:“二姐姐還在院子裏等著咱們的消息呢,雪鬆,你去給二姐姐傳個信,讓她速速請來三叔公和三叔祖母他們來審判此事,到時候便在春榮堂的正廳等一下便是。”


    雪鬆應了聲,拿了把傘便往薛令芳的院子裏趕去。


    “至於纖雲,暫時也不要離開,你還要隨我一同去做個人證。”薛令蓁含笑看著纖雲,揮了揮手,讓一個護衛先押著薛榮去春榮堂等著,而自己則要去綁了梁姨娘過來。


    薛令蓁緩步走出了西廂房,院子裏靜悄悄的,眾人見薛令蓁麵上半點笑意都無,大氣都不敢喘,唯恐再被牽連進去。


    第51章


    “芳姐兒,你這般急匆匆地叫來我與你三叔公,又慎重地將我們請到了這正堂,到底有什麽大事發生?還是你爹的身體又有什麽問題了?”三老夫人握著薛令芳的手,話語中透著濃濃的擔憂。薛林再怎麽不堪,也是她看大的小輩兒,哪裏有不心疼的道理,就連薛三老太爺雖不說,可眼神也在往這邊瞥了兩眼。


    三老夫人說完,她輕輕打量了一下不聲不響就已經定了親的少女,隻見她一身淡紫的玉蘭花褙子,下著一條八幅碧色長裙,微微蓬鬆的雲鬢上戴著一對兒的珍珠纏花銀藤釵,那珍珠顆顆圓潤飽滿,光澤明麗,愈發顯出一張明豔的好容色,雖比不得同母胞妹那般讓人驚豔,也是個出挑的美人。


    三老夫人就不禁想到了比她隻大了一歲的另一個侄孫女,也是個美人胚子,因著年歲差不多大,父親又是兄弟倆,這兩個孩子打小就被旁人對比著。那位雖出身低,可從小的才名比芳姐兒這個嫡出的姑娘還要出眾,可現在呢,被父母教壞了心性。


    薛令芳打小還被薛林疼愛過幾年,提起薛林這個父親,隻覺得心裏還疼得厲害,麵上的神色淡了些,攙扶著三老夫人和薛三老太爺坐在榻上,輕聲安慰著兩個擔心的老人:“三叔公、三叔祖母,你們莫要擔心,父親近幾日還在養病,前些日子也請了太醫來瞧,但仍沒什麽起色,仍需要慢慢地調養。”


    “還好你母親有了身孕。”三老夫人搖了搖頭,又問:“那今日到底有何事?”


    宋氏被珍珠扶著進了屋,一身家常的蜜合色褙子,微微做的寬鬆些,連腰身都沒顯出來,因孕中調養得當,反而多了幾分柔美。


    “不是為了別的,正為了那個毒婦和孽子!”宋氏微微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珠,剛開口,嘴裏就帶了幾分哭意。薛令芳也不禁有些詫異,什麽時候母親的哭戲就這般好了。待薛榮一進門,她就忍不住抽了抽眉角,收回了前麵的那句話。


    三老夫人忙道:“孕中可哭不得,你若是受了委屈,我們這些長輩自然為你出氣。”


    “三堂叔,三堂嬸,我這些年竟養了個白眼狼,竟連我腹中的骨肉也容不下!”宋氏鳳目含著濃濃的怒火,被人攙著坐在榻上,便委屈地道,身後便接著跟進來了幾個灰布衣打扮的粗使婆子,押著剛穿好衣裳的薛榮進了春榮堂。


    宋氏是個氣不過的脾氣,又將幾個兒女看得十分重要,薛令蓁剛讓人把薛榮送來,薛令芳去請了三老太爺夫妻二人,宋氏就先讓人打了薛榮一頓,此刻鼻青臉腫的,頗為慘不忍睹,原本算不得俊秀的麵容更有些醜陋了,嘴裏直嚷著疼。


    “榮哥兒這是怎麽了?”三老夫人和三老太爺俱是一驚,一想起宋氏口中的話,一時之間有些半信半疑。薛榮論年紀,才八歲大小,更何況宋氏如今有昌國公撐腰,可不是薛榮敢害的。再加上宋氏有了身孕,三老夫人不禁就想著,是不是宋氏嫌這個庶長子礙眼,故意設計想要除了這庶子,一時間,望著宋氏的眼神不禁帶了些狐疑的神色。


    三老太爺皺著眉頭望著薛榮,薛榮趁勢就一個勁兒地喊著冤枉,哭得不成個樣子,還真讓人瞧了是以為宋氏故意針對他。


    宋氏拿著帕子掩去嘴角冷笑,直接就道:“我養了他這個孽障幾年,給了他超過庶子的待遇,可他呢?心心念念地怨著我拆散了他和他姨娘,巴不得我和薛林早死,能讓他繼承爵位。如今更是和他姨娘打著讓我生產時一屍兩命的主意,背地裏悄悄地害我!”


    薛三老太爺夫妻二人忍不住震驚地望著薛榮,謀害嫡母手足,按族規,輕則逐出族,重則杖刑致死,不得不慎重地問道:“可有證據?”


    宋氏讓珍珠給自己拿了個軟墊,揉了揉有些疲軟的腰,冷聲道:“人證物證俱在,隻等蓁姐兒來了便知。”


    這般,三老太爺和三老夫人也隻能隨著等了下去。好在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薛令蓁從梁姨娘的溪梅院中回來。


    三老太爺和三老夫人一見了薛令蓁,便要起身行禮,口中道:“見過泰安郡主。”


    薛令蓁看著二人年邁的模樣,連忙側身避過了禮,讓身後的雪槿、雪鬆上前把兩個老人扶起,坐回了榻上。


    梁姨娘麵容柔美,一身月白色褙子,白綾裙隨著慌忙的腳步搖曳出柔弱的弧度。見了宋氏幾人,隻以為是薛榮礙了眼,這宋氏又想借著這兩個老貨來搓摩自己。便柔順地跪在下擺,麵帶尊敬地行了禮,說道:“太太懷著身孕,若是榮哥兒和婢妾有什麽做的不對之處,太太責罰便是,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到底是太太腹中的嫡出的哥兒來得重要。”


    這話說的,當真是通情達理,委曲求全。


    薛令蓁抽出那張藥方子,在梁姨娘的麵前繞過,嚇得一張美人麵血色全無。


    她早就準備得齊全,怕幾人看不懂藥方子,正巧今日那太醫院精通婦科的黃太醫在家,索性就拿了帖子請了他來。


    “黃太醫,你來瞧瞧,這藥方子上的藥究竟是有什麽效用?”薛令蓁隨意找了下首的一處椅子坐下,吩咐道。


    黃太醫得了話,就急匆匆趕來了薛家,隻知陳國公的夫人懷了身孕,見泰安郡主請了自己來,還以為是宋氏有恙,如今看這陣勢,怕是內宅裏的陰私事,便不再多話詢問,接過了藥方子一看,赫然吸了道冷氣,身形一顫,又垂下了頭。


    黃太醫低著腦袋,回道:“稟郡主,這藥方子上的藥材皆是大寒活血之物,若是尋常女子多吃了幾副藥也會落得個體寒血虛的毛病,對生育有所影響,更遑論是孕婦了。若是婦人生產虛弱之時服下這藥,便會大出血,不僅會失血無力產子,胎兒活活悶死在產婦腹中,更會血流不止,最終一屍兩命。”


    梁姨娘聽得也是半懵半懂,這藥方也是她從家裏的一個小妾房中搜來的,時至今日,也隻對宋氏用過兩回,還都沒得手,也並不止藥效如何。


    薛令蓁聽得胸口發悶,麵色稍白,頗有些不適。倒沒想到,這藥方子比一般的墮胎藥還要來得生猛數倍。兩條人命,梁姨娘眼睛都不眨地就拿了去,今生一次沒成功,又想來第二次。宋氏真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攤上了薛林和梁姨娘這對克星。


    薛令蓁想起了宋氏整日裏抱著自己喊著福星的樣子,微微一笑,這話倒真是不假。


    而另一旁的宋氏和薛令芳,麵色更是蒼白無神。宋氏牢牢護住了腹部,生怕腹中的孩兒溜走了一般。薛令芳眼前有些發黑,耳邊黃太醫的聲音都逐漸變得模糊,轉而替換成了丫鬟婆子們焦急的呼喊聲,一句一句地喊著“太太大出血了,太太不行了”。


    “蓁姐兒,你這般陰狠的藥方子是從何處得來?”三老太爺啞著嗓子問道,連一直喊著的郡主稱呼都忘記了。而薛令蓁清楚地看到,就連三老夫人的手都有些顫抖。


    “纖雲,你同三叔公和三叔祖母說說吧。”


    纖雲被梁姨娘陰狠的目光嚇得身子不由得一顫,隨即看著薛令蓁便站在自己身側,大著膽子站了出來,說道:“奴婢是大少爺房中的大丫鬟。今日早上太太宣布了有孕的喜事,梁姨娘和少爺去賀喜,奴婢也就在廂房屋後收拾些花草。少爺一回來,便大發怒火,還將馬嬤嬤給推倒喪了命,奴婢嚇怕了,也就躲在後麵不敢出來。這時梁姨娘來了,將屍體收拾了去,還給了少爺一張藥方子,道她設法讓太太早產,屆時喝下此藥,一屍兩命……”


    隨著纖雲的話,薛榮徹底崩潰了,心虛地頂不住宋氏幾人淩厲的目光,不禁蜷縮起了身子,哭著求饒道:“都是姨娘出的主意,我隻是心動了,但隨即我就後悔了,我還沒來得行動呢。”


    三老太爺用手護住胸口,薛家怎麽就出了個這麽不仁不孝的東西!害母殺弟,更要緊的是,殺的是陳國公府久盼才來的嫡子,若真讓他得手,薛三老太爺到了地下不知如何去向他那堂兄交代,薛老爺子去世前,最遺憾的便是沒看到嫡孫出世。


    三老太爺氣得雙手顫抖,胸口一哽,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三老夫人見狀,急忙從隨身帶著的荷包裏拿出了個小瓷瓶,喂了一粒藥丸給三老太爺服下,宋氏和薛令芳也嚇了一跳,倒沒聽說三老太爺還有這樣的病情。還好這黃太醫雖最善婦科,可也並非隻懂婦科,薛令蓁連忙他給老爺子瞧瞧。


    待黃太醫瞧過後,隻說是怒火攻心所致,莫要動怒,按時服藥就好。宋氏和薛令芳才鬆了口氣,宋氏對著三老夫人歉疚地道:“三堂嬸,當真是抱歉,日後三堂叔的藥材都盡管從國公府這邊出,都用上好的,務必把堂叔的身子調理好。”


    三老夫人擺擺手,老頭子是老毛病了,這次也是被薛榮和梁氏氣得發病,還不至於遷怒到了宋氏她們身上。


    黃太醫見是要處置家事了,便道:“臣家中還有些事情,先行告退。”


    薛令蓁點點頭,命人拿了銀子給黃太醫,他是個聰明的,立刻拿了銀子便離開了陳國公府。


    待薛三老太爺緩了過來,薛令蓁轉著腕子上的佛珠,澄澈如琉璃般的眸子裏鬱色深深,緩緩開口:“若是尋常的醜事,或隻有梁姨娘牽扯了進去,這是國公府的家中私事,阿娘自己便能了斷了。可薛榮乃是薛家子,所犯的又是族中不仁不孝的家規,這才要請了您二人前來。”


    宋氏恨得咬牙切齒,握著薛令芳和薛令蓁的手,才覺得有一絲安穩勁兒,看著梁姨娘母子宛如看著個死人一般,“此事絕不能輕饒了去。這般的手法,備不住當年我生蓁姐兒一事,也就是梁氏下的手腳。若再留著他們,我怎心安?”


    梁姨娘忽地笑了起來,撤掉了麵上的溫柔麵具,露出陰狠貪婪的麵目來,她現在最恨的,不是宋氏,卻是薛令蓁。她愈笑愈瘋狂,不知不覺便將美夢說了出來:“薛令蓁,你可知,我日日夜夜做著夢,宋氏早在當年便和你一起死了,薛令芳不過一個有著罪族之母的孤女。過後多年,風聲漸消,我因有子而被扶正,雖薛令芳日後嫁給了蔡陽陸氏之子,卻依舊和她娘一般,遭了夫君厭棄,甚至我那表外甥女兒借著我和國公府的威風都能暗中和陸家子苟且,你這二姐姐無子無寵,遲早也是個被人毒殺的命。”


    她恨得咬破了下唇的肉,“薛令蓁,我當初真後悔看輕了你是個女兒身。若沒了你,我這輩子才真的算是快活如意了。”


    薛榮麵色煞白,隻恨自己捆住了雙手,沒能堵住梁姨娘的嘴。


    “夠了!”三老太爺怕她再說些什麽,惹得宋氏動了胎氣,命人趕忙堵住了她的嘴。心頭對這番話卻是不以為然,宋氏和薛令蓁這不是活生生地站在這裏嘛。必然是梁氏心有不甘,白日癡夢罷了。


    可宋氏卻是手腳冰涼,卻忍不住相信了梁氏的話。


    她若是身死,依著郎氏和她的交情,必然會接了芳姐兒去教養,到時借著父母之命讓陸軒雍娶了芳姐兒。蓁姐兒說陸軒雍是個假惺惺的人,會不會他故意留京與薛家交好,就是為的是權勢富貴呢?若自己去後,他被父母逼著娶了芳姐兒,可芳姐兒又不得薛林喜愛,無法為他助力,這時薛令萍又瞧上了他,陸軒雍自然嫌占著嫡妻之位的芳姐兒礙眼。


    宋氏攥緊了薛令芳的手,卻發現她也麵色慘淡無神,嘴唇微微顫抖,麵上不知不覺已經流下淚來。


    “芳姐兒莫怕,阿娘在這,蓁姐兒也在這,梁氏之言,不過是其失心做夢罷了。”


    薛令芳點了點頭,緩緩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三老太爺見狀,搖了搖頭。到底是婦人家,膽子如此之小,幾言幾語,就六神無主了。待望向梁姨娘時,變得陰冷起來。


    “梁氏與薛榮,皆按照族規處置了便是。”


    薛榮此刻嚇得心隻顫,不禁暗恨自己在家學裏不曾用心記過族規,此刻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麽歌刑罰。他望著宋氏,哭成了一團,企圖能以自己養在正院數年的情分博得一絲可憐,再者,他也沒有出手害了宋氏啊,隻是想想罷了。


    可惜,宋氏冷眼旁觀,薛榮年紀小,又是被梁氏教唆的,逃得了一死,可卻被逐出薛家族譜,還要被囚於家寺之中,在那裏,薛榮這樣的大少爺就連生存都是難事。可梁氏,這個罪魁禍首,難逃黥麵亂仗打死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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