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胃口。”花盡走進了廊下,徑直入屋。


    “你胃不好,不吃飯不行。”南尋移步攔他去路,對管家道:“去讓廚房把飯端來吧。”


    花盡冷淡的將他推開:“你端正自己的位子,你隻是我府上的區區大夫。”


    南尋笑著看了看他,忽然彎腰將人抱起,對身後的管家回眼道:“還不快去?”說完便抱人進了屋。


    花盡煩躁的掙紮了幾下,氣道:“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


    “可我喜歡這樣的你啊。”南尋依舊溫和的笑著。


    “我平生最討厭專蠻之人,你放下我!”


    “整日籌足了心思想你好的人,怎麽可能專蠻的起來呢?”南尋將人輕手放在榻上,稍看了一下他的臉色,輕聲說道:“胃疼?把手給我,我給你看看。”


    花盡將手冷一縮:“我習慣了。你下次若再當眾逾矩,我便請你……”


    “離開?”南尋不以為意,還是將對方的手強行拉到自己手裏,他握著對那雙涼陰陰的手,邊號著脈邊說道:“你早想攆我了不是嗎?可是你不能,我若離去,他怎麽辦?他是你的一切,這世上也隻有我能救活他。所以,你可捨不得我。”


    花盡冷冷將臉轉向一旁,心中一堵,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原本就有些泛白的臉,一通猛咳之下,白的一絲血色也不剩。


    他的手緊捂胃部,抓褶皺了衣服,眉頭擰亂,疼得說不出話來。


    南尋立刻起身,對外喊道:“管家!端藥來!”


    管家正在門外催丫鬟上菜,一聽呼,立刻招呼人去取藥!等藥急趕著端來,自家莊主已經在床上蜷縮成了一團。


    南尋將人扶靠在胸口,把藥餵下去,又擦了汗,將人蓋好被子後,才出了外間。


    這時候宋熙明趕了過來,卻被南尋攔在了外室,南尋問:“你今日為何帶他出去?他現在哪兒也不能去,你不知道?”


    宋熙明道:“你總是看管著他,可你知道他多想去宏光寺的萬法會?”


    “萬法會?”南尋冷了他一眼:“我不讓他出去,你以為是畫地為牢?時令不利,他不能受寒,穿再多衣服又有什麽用?他的身子現在是一碰就碎!你居然帶他出去!他是去燒香拜佛了,佛祖保佑他了嗎?能保他的,隻有我。”


    宋熙明也著急:“那阿盡他現在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他脾弱氣虛,又積患胃癰,當然是胃冷絞痛,生不如死了。”


    南尋麵無表情的說著,幾句話聽的宋熙明心中不是滋味兒,想入內探望,又怕打擾,一時憂急彷徨,南尋看在眼裏,氣也消了,他把那件紫綢披風塞還給宋熙明:“我何嚐不想他遊山玩水,縱使財傾天下卻活在宅籠中,又有何意趣?但若非我這麽小心管著,他三年前就該……”


    南尋沒說出口,生氣也好,無奈也好,他比誰都在意花盡這條命。


    晚間,南尋正在房中給窗口的那盆桴薊澆水,管家赫中提燈正走過他窗外,見盆中的花葉莖蔥綠挺拔,紅色的花蕊上滾著水珠,就誇道:“南大夫這花養的真好啊!”


    南尋淡淡笑道:“這也不是什麽蘭花,隻是一株強脾健胃的藥草罷了。”


    赫中半懂半懵的點點頭,又笑著說道:“藥已煎好了。”


    南尋將水勺輕輕放下:“我去吧。”


    赫中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命人將藥從藥廬往莊主的住處送來了。


    麒麟莊是北黎國第一莊,一個莊子的大小,同一城無異,莊內的居民和商鋪都靠莊主養著。花宅占地更是有數百畝,在這數百畝的建構間,曲轉亭台,迴廊深鎖,從以前的藥廬走到花盡的留鶴閣,起碼要小半柱香的時間,所以自打南尋一來,便將新的藥廬改建在了留鶴閣的隔壁。


    此時送藥的下人已經將藥送至莊主的臥房,妥善放在外間的紫檀花梨木的圓桌上,沒敢擅動。


    南尋端起桌上的藥,走進臥室,紫檀木鏤雕的四疊間裏,花盡正披著外披立在窗前,看著雨夾著雪從青簷上簌簌打下來。隻影單薄的有些孤寂,有一種看透了世間百般的無聲厭倦感。


    “怎麽起來了?”南尋單手給他攏了攏衣服,要帶他離開窗邊。


    “別碰我。”花盡躲開他的手。


    南尋輕輕笑道:“你哪兒我沒碰過?”


    花盡臉色變了,幾乎是低吼:“滾出去!”


    “你喝了藥,我就走。”


    南尋不以為意,伸手要去扶他回床上,卻被花盡揮手一掃,肩上的衣服也甩了地上,藥碗應聲碎地,他也隻是冷淡的瞥一眼,背過身道:“我說過不用你費心了。我已讓管家另尋大夫,我的病以後不用你操勞,你隻要做好無絲蠶的事就行。”


    說完又靠在窗欄上猛烈的咳嗽,漸漸的嗓子都啞了,南尋平靜的說道:“那晚是我輕率了,但若重來,我依舊會那麽做。”


    “你住口。”花盡回他一眼,眼裏終於怒了。


    “既然你再也不想喝我的藥,不想見我,那我便順了你的意吧,明日便離開麒麟莊。”


    南尋說完撿起地上的衣服,給花盡披上,轉身出去了。


    剛出了門,花盡就追了出來,雖一直不肯開口,但那慌措又不甘的深情,已經表明了他追出來的目的。


    南尋回頭一看,見他追出來又弄掉了肩上的衣服,此時一副猶豫踟躕的神情站在寒夜冷風裏,唇色發白,虛扶著門框的手也在微顫。


    他天性孤高獨立,可卻擋不住這一身的病弱,旁人看來,花莊主多病之下寡言淡語,性情冷僻,但南尋眼裏的花盡,隻是個孤芳楚楚,孤獨應憐的心上人。


    此時見他單薄的扶在門邊,南尋心中一疼,又回身近前,將自己的外披解下來給他攏上,輕聲說道:“好了,我不走了。”


    花盡依舊沒說話,隻是用手抓緊了肩上的衣服。


    南尋又囑咐:“我會讓藥廬再送一碗藥來,好好喝下,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花盡依舊是無言的看他一眼,隻是轉身要進屋。


    “阿盡。”南尋叫住他:“你留我是為了救他,可我留下來,是為了救你。如果你不聽話,那我留下來也便沒了意義。”


    花盡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隻沒什麽語氣道:“知道了。”


    ☆、第47章琥珀


    無非覺得自己這回受邀登門,算是賺了。


    都說這麒麟莊的花家是黎國最有錢的,果不其然。


    這麒麟莊主比慕容九那小子過日子還講究,連管家都配了兩位。


    撇開莊中這一局一設的精貴稀罕且不用說,光說這吃喝日用吧——


    莊主的穿織都是織雲莊最出名的織雲錦,傘隻用冶州那傘案最精,匠工最細的米白色竹骨綢傘,扇子喜歡用明月清風莊的白檀骨洞扇,茶非江禇頭一茬的湄茶不喝,紙墨筆硯都去皇親官貴愛去的文鼎軒拿,用碳是用有鬆枝香的銀屑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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