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侯夫人不光沒有訓斥陸姳,還破天荒的賞了一匣子合浦南珠, “‘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 這南珠產自還珠故郡、海角名都,品相上乘, 光潤晶瑩, 你這花朵般的年紀,和這名珠正相配。”


    陸婧、陸嫵等人見陸姳不僅沒挨罵,還得了珠寶, 都憤憤不平,卻弄不清楚狀況,不敢冒然開口說話,一個一個心裏憋著氣, 別提多難受了。


    陸姳也不大高興。


    她捧了珍珠給謝夫人看,“我準備了一番很冠冕堂皇的說辭呢, 祖母如果訓我, 我肯定駁得她啞口無言。可她不知怎麽了, 沒訓我,還送了我這個。娘,我很失望。”


    她都準備開戰了,平遠侯夫人那邊卻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沒勁。


    謝夫人道:“呦呦,不許這樣。她是你親祖母。”


    陸姳替謝夫人抱不平, “她對您不好,不是好婆婆。”


    謝夫人輕撫陸姳的秀發,“她也有她的難處。當年事態嚴重,以至於十幾年來,侯府一直不敢為你父親請封世子。我把她最器重的長子連累成這樣,她不待見我,是人之常情。”


    “前些年,你祖母總想讓你父親休了我。她之所以想那麽做,不是因為討厭我,而是想讓你父親脫離謝家的陰影。她要我走,為的是她的兒子。我不肯離開,為的也是我的子女。我一天不離開平遠侯府,我就是陸家大少夫人,我的子女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女。我若是離開了,我的孩子們可算什麽呢?將來有了繼母,虐待我的孩子怎麽辦?教壞我的孩子怎麽辦?”


    “你祖母不喜歡我,是覺得我不為侯府著想,不為你父親著想,不為孩子著想。在她看來,隻要我離開侯府,陸家就一切如常了,孩子們跟著父親,就不會被謝家連累。她是你父親的親娘,也是疼愛兒孫的。”


    陸姳偎依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裏,“我很不喜歡她。您沒有任何過錯,不過是謝家出了事,她便要把已經生兒育女的兒媳婦給休了,目光短淺,翻臉無情。”


    “不許這麽說長輩。”謝夫人嗔怪。


    陸姳嘻嘻笑,打開匣子欣賞珍珠,“太美了,圓潤光澤,細膩凝透。”


    謝夫人道:“更難得的是每顆珠子都一般大小,穿了項鏈或手串,會很漂亮。你祖母一片好意,娘這便命人替你穿起來,你戴上了,祖母高興,你父親也高興。”


    陸姳嘴巴很甜,“娘考慮得最周全不過,我都聽您的。”


    謝夫人被陸姳哄得很開心。


    蘇木進來稟服,“夫人,二少爺差人過來說,他想您了,晚上想陪您一起用晚膳。”


    陸姳不由的一樂,“二哥被六叔管理太嚴,受不了,來求救啦。”


    謝夫人道:“不會吧?或許他真的想娘了呢?”


    “晚上您就知道了。”陸姳笑。


    謝夫人特地讓人和陸廣滿說了,陸廣滿同意,“和大哥大嫂同用晚膳,當然可以。”


    一旁的陸千奇正暗暗高興,誰知陸廣滿接著說了,晚膳時間兩刻鍾,兩刻鍾之後便要回來,繼續練習。


    陸千奇愁眉苦臉,“六叔,侄兒許久不曾和父母一同用晚膳了,兩刻鍾那麽短,怎麽夠用啊。”想討價還價提到一個時辰,至少是半個時辰。


    陸廣滿道:“若是在軍中,晚膳一刻種便夠了。現在是在侯府,六叔已經放鬆了,沒有要求太嚴。過些天你隨六叔到雲中,那才是真正的緊張起來了。”


    陸千奇腿一軟,坐到地上了。


    到了雲中還要更嚴?還讓不讓人活了……


    陸廣滿人已走遠,聲音卻非常響亮清晰,“計時開始。”


    陸千奇一下子就蹦起來了。


    這就開始計時了,隻有兩刻鍾,得抓緊啊,撒丫子就跑。


    陸廣沉已回府了,正和謝夫人說話,陸千奇熱淚盈眶進了屋,跪在地上,抱著父母的大腿哭,“父親,母親,我受不了了,不跟六叔了,我要跟著父親,跟著大哥。”


    陸姳和陸千裏自外進來,陸姳調皮的衝謝夫人擠眼睛。


    謝夫人有些失望,“呦呦說你是來求救的,我還不信,誰知果然如此。”


    陸千奇淚眼迷蒙一臉央求的看著謝夫人,那樣子真是可憐極了,“我是來求救的,我也真的想您了,很想很想……”


    謝夫人心疼的替他拭淚,“奇兒不哭了,娘相信你。”


    陸廣沉猶豫,“要不讓奇兒回來,我親自教他?”


    陸姳笑,“他在爹爹麵前裝可憐,爹爹就心軟了。若跟著爹爹,他一定沒有長進。”


    陸廣沉長長歎氣,“裏兒老成,從小不用爹娘操心;呦呦更省事,回府時已是聰慧過人。唯有奇兒,從小跟著祖母長大,隔輩人親,祖母說不嬌慣也嬌慣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動輒叫苦連天。奇兒,你若跟著為父,一定會想方設法偷懶,為父心疼你、放縱你,你又成了老樣子。”


    “我總覺得二弟還是小孩子,舍不得管教他。”陸千裏坦率承認,“二弟,你若跟著我,永遠也長不大。”


    謝夫人也心疼陸千奇,但知道他若跟著父親、大哥是不成的,“奇兒,你還是跟著你六叔吧。”


    陸千奇哭,“可六叔管得實在太嚴了啊,我快累死了……”


    “玉不琢不成器。”陸廣沉鼓勵他。


    陸姳拿出粒珍珠給他看,“二哥,這顆珍珠美不美?它經過了很多的磨礪,才會有今天的光彩。”


    陸千奇絕望的跳起來,“總之你們就是不管我,任由我被六叔折磨了!”抹著眼淚往外便跑。


    “奇兒,你便是再生氣,也要吃了飯再走啊。”謝夫人挽留。


    陸千奇都快跑到門口了,抹了把眼淚,轉過頭大喊,“兩刻鍾到了!六叔總共就給我兩刻鍾,我還吃什麽飯啊。”覺得自己實在太悲慘了,嗷的一聲,掩麵衝了出去。


    陸姳看得直樂。


    陸千奇你也有今天。


    陸廣沉心疼了,“奇兒是小兒子,將來又不繼承侯府,閑散些似乎也無不可……”


    陸姳忙道:“鍛煉體魄還在其次,最重要是跟六叔學做人啊。六叔正直寬厚,恩怨分明,二哥就有些是非不分了。當然二哥若是跟著您也能學好,不過您和二哥父子之親,難免嬌慣,六叔卻不會。六叔這個人一板一眼,一絲不苟,二哥常抱怨六叔死心眼,但他就應該被六叔這樣的死心眼管管,要不然呀,說不定會長歪了。”


    陸千裏道:“二弟嬌氣,讓六叔管束一二,沒有壞處。”


    陸廣沉被他兄妹二人說服了,“奇兒還是跟著六叔吧。他是小兒子,為父確實有些溺愛,有時他明明做錯了事,卻舍不得罰他。”


    “爹爹,以後我若做錯了事,您也舍不得罰我,好不好?”陸姳撒嬌。


    陸廣沉故意搖頭。


    陸姳納悶極了,“您還非要罰我不可啊。”


    陸廣沉一本正經,“呦呦根本不會做錯事,為父為何要罰?”


    陸姳這才知道父親是逗她玩,喜笑顏開。


    謝夫人和陸千裏也笑得很開心。


    這一幕若被陸千奇看到了,估計得撞牆。


    一家五口,怎麽就少了他呢?少了他,父母大哥還笑得如此開懷?


    華燈初上時節,有客來訪。


    燭光下,來人身披披風,頭戴風帽,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


    但即使如此,那身形也是美的。


    風帽緩緩揭下,陸姳咦了一聲,近前細看,“澄表哥,你怎麽打扮成這樣了?有很秘密的事要和我們說麽?”


    許是陸姳離得太近了,揚景澄有些不自在,細膩如上好白瓷的膚膚現出淡淡粉暈。


    “阿澄,發生了什麽事?”陸廣沉、謝夫人同時關切問道。


    揚景澄道:“伍梓死了。”


    眾人皆驚,“這麽快。”


    才把伍梓救出來,人就死了。世事無常啊。


    經過揚景澄的解釋,陸姳和父母大哥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伍梓受傷極重,昌王妃氣憤不已,入宮向劉太後、少帝哭訴,請求捉拿凶手。劉太後、少帝安慰再三,派了太醫為伍梓醫治,同時差近衛搜查暗藏伍梓的那一家。


    太醫為伍梓醫治,除伍梓的家眷外,昌王、昌王妃也在場,敬王公務之餘,親到伍家探望。


    揚景澄陪侍在敬王身邊,當時的情形親眼目睹。


    伍梓傷勢太重,太醫無能為力,但一劑補藥灌下,伍梓回光返照,雖睜不開眼,但虛弱的、斷斷續續的說了些話,“……沒有虎符……真,真沒有虎符……我拷打謝家人,打死了好些人,也沒有虎符……虎符被,被謝驁偷走了……別打了,我真沒有……”


    陸姳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心中冷笑。


    伍梓死了。果然不出所料,伍梓臨死前說出了他所知道的“真相”:虎符被謝驁帶走了。


    實際上當然不是的。


    在原書中,伍梓就是一個表麵斯文清高實則貪得無厭欲壑難填的小人。查抄謝家時,他和慶陽侯狼狽為奸,都發了筆財,謝大將軍永不許謝家為其立嗣的遺書共有兩份,一份是普通的紙書,一份刻在玄鐵戰斧上。紙質的那份被伍梓親手燒了,玄鐵戰斧的那份,因伍梓和一個和尚關係不錯,那和尚酷愛收集兵器,伍梓當人情送給了那個和尚。


    謝大將軍權柄甚重,調兵遣將,掌握虎符。他的遺物之中,伍梓最關心、最想要的便是虎符。伍梓抓了謝大將軍的心腹逼問,嚴刑拷打死了好幾個,也沒得知虎符的下落。伍梓不甘心,又抓了謝氏幾個有頭有臉的族人,族人可不像謝大將軍的心腹那般有骨氣,戰戰兢兢的告訴他,虎符被謝驁拿走了。


    謝驁已經降敵,那虎符當然是拿不到了。


    伍梓頗覺掃興,把那幾個沒有骨氣的謝氏族人也殺了。


    彼時謝家跌落穀底,真是誰想來踩一腳都可以。伍梓殺了這些人,也無人向他追責。


    伍梓和慶陽侯各懷鬼胎,伍梓沒有告訴慶陽侯他在找虎符,慶陽侯也沒有告訴伍梓。但慶陽侯夜不能寐,整晚不睡覺,在謝大將軍的臥室、書房等處摸索察看,無意中觸動機關,得到了虎符。


    慶陽侯當然是偷偷藏起來了。伍梓被蒙在鼓裏,還以為虎符真的在謝驁身上。


    十五年前,伍梓為了虎符拷打別人;十五年後,有人為了虎符拷打伍梓。被伍梓拷打的人都死了,現在,伍梓也死了。


    “……近衛查到那戶人家是商人,來自西域。”揚景澄神色安詳淡然,“西域商人背後是誰,本來不會很快查清,但近衛在隱蔽之處發現了一個暗綠色腰牌,上麵刻有奇怪的字體。鴻臚寺一名曾出使西域的官員認出來,那是一個字……”


    “什麽字?”陸廣沉、陸千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慶祝的慶。”陸姳脫口道。


    “呦呦,你怎會知道?”謝夫人大奇。


    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陸姳身上。


    陸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瞎猜的。我有位好友,她父親參與過抓捕慶陽侯的行動,前些天她差點被慶王府要去做側妃,而且是揚儀羽親自去相看她的。她才到京城,慶王府的人又不認識她,為什麽會對她這般看重呢?這不合常理。但是,如果慶王府對虎符有關的事非常在意,就能解釋通了。因為她父親曾經抓捕過慶陽侯,慶王府以為她有可能接觸過虎符,所以才會想接她入府,還讓河東郡主揚儀羽扮成丫頭的模樣親自到她家相看。這些事情聯係起來,我便猜測那腰牌應該是慶王府的,畢竟慶王府對和虎符有關的人都格外關注嘛。我這純粹是瞎猜,猜錯了概不負責,不許笑話我。”


    揚景澄笑意淺淡,“呦呦表妹真聰明,你猜對了,正是慶祝的慶。”


    陸廣沉、謝夫人神情凝重。


    昌王妃唯一的娘家兄弟若真被慶王府給害了,那事情可就複雜了。


    昌王妃共有三位嫡子,至少這兄弟三人算是跟慶王府結仇了。


    “多謝阿澄前來告知。”謝夫人神色親切。


    揚景澄微笑,“姨母何必跟甥兒客氣。姨父,姨母,虎符乃謝家外祖父的遺物,此事一出,恐朝中會有人打聽虎符的下落。”


    “虎符自然是被謝驁給帶走了。”陸廣沉、謝夫人心領神會。


    陸姳殷勤道謝,“澄表哥,多謝你。如果不是你特地來告知,明日被人問起,我們毫無準備,可能會說不知道。那說不定以後麻煩會很多的。”


    伍梓是抄過謝家的人,他臨死之前說虎符被謝驁帶走,陸廣沉、謝夫人也聲稱虎符被謝驁帶走,相信的人會很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金歸來(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溫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溫一笑並收藏千金歸來(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