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兵將插不上話,便道“就算那衛國大將軍再厲害,如今精絕城不也成了孤城一座。”


    “孤城?若是廊平道那邊的玄甲軍與其前後聯合,咱們別說三十萬大軍了,隻怕到時候回不回得去都是問題。


    旁邊幾人頓時便笑出聲來“天下哪個不知道衛國將軍和九章親王是死敵,此刻出兵精絕,明顯人一瞧便知九章親王是想借刀殺人,這樣正好,若真遇上玄甲軍,咱們可就真要有來無回嘍。”


    “玄甲軍真有那麽神?”一年輕將士問道。


    一個與玄甲軍交戰過的老兵,微眯眼望著跳動的火花,搖頭:“寧遇鬼神,也莫遇他們。”


    旁邊幾人不由倒抽氣,一時間幾人安靜了下來。


    火上的藥已經熟了,有人幾來一一分了下去,最後望向坐在一旁身形瘦削的新兵,見他正定定望著沙丘下龜茲王的主營,扔給他一塊:“看你這文弱身板,怎麽跑來當兵了?”


    被叫的那人微一愣,接過遞來的烤肉道:“家裏兄弟姐妹多,難養活。”聲音消沉沙啞。


    “你這小子,天天就盯著大王主帳瞧,怎麽想升級調主營去?”調到主營地位自然比一般將士要高,若戰場之上再有了戰功得以重用,這事誰不想。


    那人望了望主營的方向,點了點頭。


    分他肉的那老兵,湊近道:“我有個表兄就在主營內,聽他說周副將那一行人死了,大王準備再從咱們這些將士中再挑人進去,這幾日放機靈點,說不定就進去了。”


    那人微愣,笑著答謝,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見的肅殺之氣。他不是別人,正是易容混入其中鳳淺歌,龜茲王主營守衛嚴密,隻有這個營寨位置能將下麵的守衛布置看得一清二楚。


    次日,她與其它幾人挑選被帶入主營。


    主營之中,兩千軍士站在空曠的沙地之上,望著高坐之上的龜茲大王,先鋒隊二千被殺,自然要從中再選人重組。


    武試不過也是比試一些騎射功夫,鳳淺歌望向漸斜日頭與周圍人一般取弓箭上馬,銳眸微揚瞥了一眼龜茲大王所在的方向。


    一聲鑼響,所有人紛紛搭箭拉弓,百人齊發間,她箭鋒一轉指向龜茲王所在的方向,一箭破空而去,直沒龜茲王胸口,然而她沒有料到的是這龜茲王天生心髒右移,這一箭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龜茲大王倒底是久經沙湯的人物,竟當場抬手拔下胸口的箭矢,手下的兩名大將當即便將所有武試的所有軍士困在校場之中,主營之中數千弓箭手將校場內的千人圍住,刺殺之人就在這千人之中,寧錯殺一千,不放一個。


    鳳淺歌沒料到自己會失手,弓箭手一放箭,她便同時躍下馬,馬兒重箭一倒便正好擋住了她的身形,銳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向龜茲王所在的高座。


    轉眼之間數千人被射殺在校場,血染黃沙,腥味沖天。正在這時,一陣緊促的軍鼓之聲大響,聽見有人高聲來報:“精絕城傾巢來襲!”


    龜茲王不顧傷勢霍然站起,誰會料到修涯隻剩六萬人馬竟敢來犯他三十萬人馬,一時之間有些慌亂,立即讓校場的弓箭手趕赴前營迎敵。


    鳳淺歌悄悄摸到手邊的弓箭,待聽到弓箭手的腳步聲遠去,便一躍而起,搭箭拉弓箭,三箭齊發直射龜茲大王和身旁的兩位大將,箭矢力發千鈞,直直穿過三人的的眉心,任他們誰也沒料到這個刺客竟然會從這死人堆裏爬起來再給他補了一箭。


    三人當場斃命,龜茲大王遇刺身亡,校場內剩下人等一時之間都未反應過來,他們三十萬大軍的主帥就這樣斃命,龜茲王侍衛長一愣,高聲喝道“殺了他!”


    校場之內兩千侍衛聞言便逼近前來,鳳淺歌手中一刻都沒有停過,數箭齊發,箭箭斃命,然而越來越多的人,縱她箭術如何精妙,但臂力畢竟有限,手臂漸漸麻木,拉弓的都都已經被劃得鮮血淋漓,她手中所握的隻有這把弓,以及所處之地方才散落一地的箭矢,長弓不堪這連番的發箭嘣地一場斷裂。


    修涯所率的五萬人馬,與淩霄所帶的一萬人馬前後夾擊,千軍萬馬中,一襲黑甲的男子隻顧拚殺向前,萬千人馬中搜尋著那個瘦削的身影,縱然如今龜茲大軍已亂,但畢竟也是三十萬人馬,即要對敵,又要找人,何等不易。


    校場之內,越來越多的人湧入校場之中,她身邊的屍體越來越多,已經不記得多少人斃命在她手下,她退在龜茲王斃命的高台之上,避免了自己十麵埋伏的困境,一波接一波的人從高台之上倒下。


    鳳淺望著校場下再度湧進的三千人馬,深深吸了吸氣,握劍的手緊了緊,正欲再次出手,卻忽聞一陣銳器破空的聲響,抬眼一望天際密密麻麻的黑點朝校場飛來,是箭,數不清的利箭,如急風驟風般地襲至教場之內。


    轉眼之間,方才還立在校場之內的三千人馬已經斃命,她抬眸望向遠處的沙丘之上,黑壓壓的一片玄甲軍前,一襲雪衣的男子傲然勒馬而立,霸氣凜然。


    第一零四章 一戰之殤


    萬箭如雨自天際急風驟雨般落在了龜茲軍的主營之中,那個她所在的地方,眨眼之間將她周圍所有的危險瞬間解除,她望著滿目伏屍,抬眸望去那一抹如白光,如同天際間最耀眼的光芒落入她的眼底,她賭贏了,她拿自己的命賭贏了他的心,憑精絕的六萬殘兵無論怎樣都不可能決勝,所以她潛入了龜茲大營,她在等修涯的發兵,同時也在等他,他終於來了,帶著她所有的期盼出現在了這裏。


    那雷霆萬鈞般的一擊讓下麵交戰的雙方都不由一震,轉眼望去,那沙丘之上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十八地獄而來的修羅軍隊帶著不可抗拒的姿態朝他們逼近,黑色的旌旗在列列長風中張揚飛舞,那一抹明亮的白光佇立在沙丘之上,不正是千裏之外的九章親王?


    寧遇鬼神,莫遇玄甲!


    所有的龜茲軍士自心底升起無邊的恐懼,玄甲軍的到來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誰也不會想到蒼月勢同水火的將軍府與親王府會來聯手對付他們,如今龜茲大王被害,主帥有失,縱有三十萬人馬的龜茲軍也紛紛棄甲潰逃。別說龜茲大軍震驚,修涯抬眸看到那一幕也不由心生震懾,瞳孔微縮,他到底還是來了!生生放棄了置他於死地的機會來了!


    渴不是為殺他而來,也不是為蒼月統一漠北而來,隻是為她,隻是因為她在這裏,他可以犧牲任何人,卻無法拿她為代價,明知道她在逼她出手,明知道這是利用,依舊還是來了!


    鳳淺歌木然站在萬千伏屍之中仰望著高處沙丘之上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心頭百轉千回,什麽樣的痛也難抵消此時此刻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痛,大婚之時他一時失手傷了她,她心痛如絞,那樣決絕地走出他的世界,而今時今日,他明知道她的用意,卻依舊來了。


    蕭天痕帶著玄甲軍已經沖入了戰場,兩千人馬生生將她所在的校場圍住,他隔著萬千伏屍望著高台之上的身形孱弱的女子,麵色冷寒如冰,扶劍走到高台之上,望著她恨恨問道:“鳳淺歌,現在……你滿意了?”


    接當初四哥無心利用卻傷害了她,一直痛悔於心,如今她卻為了修涯利用四哥,明知她的心思,他依舊還是來了,帶著玄甲軍不眠不休奔襲千裏趕了來。不是為救修涯,不是為統一漠北,就是為她,為她一個人。


    她要遠離朝堂,他願帶她遠走高飛,她卻生生放棄。


    她要來精絕城,他放她來了,且讓人一路護送照料。


    她要他來精絕城,以命相脅,他也來了。


    為何做了這麽多,他們還是無法相守,且越走越遠。


    鳳淺歌咬著唇望著高處沙丘之上的那抹白光,嬌嫩的唇滲出血來,滿口腥鹹:四哥,對不起。然而縱是千千萬萬聲對不起,也難抵被摯愛之人所利用的傷痛,這點她再清楚不過。


    他的無心傷害,她的有心利用,明明深愛彼此,卻要相互傷害,難道……真要將彼此傷得體無完膚這才叫愛嗎?


    高處沙丘之上白衣如雪的男子,宛若是盛放的天山冰蓮,綻放著天地間最耀眼的光芒,睥睨著下麵血腥廝殺的戰場,鳳眸冰冷緊抿著薄唇望著萬千軍中那抹身影,眸光沉痛。


    玄甲軍的到來,無疑給蒼月的軍隊帶來了最龐大的力量,玄甲軍如潮水般地湧入戰地之中,整座龜茲大營轉眼之間已經成了另一個血腥殺戮的世界,黃沙飛舞,血泥飛濺。


    而這座校場之中卻是安靜得詭異,外麵的刀劍相擊的聲響,瀕死的怒吼,長槍刺身聲響……無不在告訴著校場之內的她,外麵的世界是多麽殘酷。


    蕭天痕冷冷地望著高台之上戰袍飛揚的血衣女子,他恨她對四哥的無情和利用,卻又佩服她這份膽識和身手,在三十萬軍之中擊殺對方主帥哪是那麽容易的事,一個養在深閨的鳳三小姐有這份卓才,看來不光是他,就連四哥也對她了解甚少,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此時此刻,他再也看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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