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經過漫長的時光,那片真正的龍鱗依舊閃爍著動人的光澤。安東神情莫名地將它拿起來觀察,不知道在想什麽。【您好,秦先生。】就在這時,地下博物館內響起了人工智能特有的機械音。【現在是下午13:52,室內溫度25c,相對濕度60%,很高興為您服務。】【檢測到您的心跳過速,需要為您安排身體檢查嗎?】安東聞言挑了下眉,很自然地將目光落到了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銀發青年身上。不出意外的話,人工智能喊的“秦先生”,就是這位了。銀發青年渾身略顯狼狽,但到底是活了很久,依舊維持著不慌不忙的姿態,這點場麵還不足以讓他驚慌。直到安東回頭給了秦降樓一個眼神,對方會意地捂住了青年的嘴。而後安東對著空中,上來就道:“不需要,我正決定開除你,換個新係統。”【……】人工智能似乎卡殼了一下,隨後檢索過對話資料文件,才再度道:【我哪裏讓您感到不滿了嗎,先生。】有看不見的射線向安東掃描過來,但對這類產品有所了解的秦降樓先一步將叔父舉到了安東的身體前。身份掃描無誤。在飛速發展的時代中,人們從密碼鎖發展到指紋鎖,再到人臉鎖,甚至基因鎖及至今日,一個人本身,就是一把最佳的鑰匙。安東想起了前世很多人喜歡調戲人工智能的舉措,說道:“因為你不夠坦誠,你甚至不願意告訴我你最大的秘密。”【我對您知無不言,先生。】人工智能順了順邏輯,開始嚐試挽留自己不知為何變得刻薄的“主人”。【檢索到關鍵詞“秘密”……或許您想要找的是這個,先生?】安東望著憑空出現的界麵上,一個個被設置為隱藏的文件,滿意地點了點頭。因為自己沒有秘密,所以隻好展示出主人的秘密了不愧是你啊,“人工智障”,這該不會是希切爾集團發明的吧。叔父很快掙紮了起來,周圍從廢墟中爬起來的護衛想要營救,卻被驟然回頭的安東以一個眼神震住。那雙蒼藍的豎瞳縮成了一道立線,猶如一個怪物掙脫那副軀殼,正從一個更高的維度居高臨下地俯視而來,讓人全然不敢動彈。安東飛快排查掉一些無關緊要的文件他對那些政鬥,產業,灰色地帶的交易全無興趣。終於,他發現了一個縮寫疑似為“最初”意思的文件。點進文件的瞬間,地下博物館內的一個陳列櫃從一塊地磚下麵升了起來。這個陳列櫃就像是博物館裏麵,那種展覽用的全透明櫥窗櫃子。裏麵放著的是一排排已經嚴重泛黃的紙頁,上麵的文字早已模糊不清,安東毫不懷疑,一旦接觸到空氣,這些太過久遠的紙張就會薄脆地碎裂。而文件中呈現的,則是這些紙張的掃描修複後的電子版本。安東點擊了文件左下角的“文字轉影像”按鈕將隨意書寫的一段文字,經由數據庫的建模匹配,生成一段電影般能夠閱覽的影音。這樣的技術,在這個時代竟已得以達成。下一秒,這個地下空間立馬被無數電子色塊覆蓋。安東腳下的地麵,瞬間變成了全息投影出的沙漠,他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一顆荒無人煙的星球上。四處都是沙堆,熾熱的太陽高懸在頭頂,空氣因高溫而扭曲,讓人身臨其境般感受到了幹渴和炎熱。[我的日記]耳邊傳來了陌生的合成男音,像旁白一樣,在朗讀那些紙張上的內容。[在真正見到這一幕之前,我不敢相信,神明也會有隕落的那一日。]一個穿著古老祭祀服的陌生男人,出現在了畫麵中。他蹣跚著走在沙漠之中,攀過一個又一個沙丘。安東注意到這人的長相跟那位銀發青年有三分相似,一看就是有血緣關係的那種。而隨著男人的前行,畫麵也在不斷變換拉近。男人從白天一直走到黑夜,沙漠中的氣溫從炎熱變得極寒,他趔趄地從一個最高的風坡上滾了下去。但是安東已經無暇在意男人的狀況,因為他看見了[我看見了……]旁白的聲音,與這一刻他的內心重疊。畫麵中的男人緩緩抬頭。[就像是一輪墜落的銀月,就像是九天流瀉下的銀河。靜謐地臥在荒蕪的天地間,那美麗又無暇的身姿,於隱約的沙塵中浮現,朦朧的月色披在的身上][是月中的神明。如此聖潔,如此美麗,竟讓我無法形容此刻的震撼,一時沒了言語。]畫麵中的那個男人倉皇地起身,古老的祭司服拖在地上,跪拜了下去。安東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一頭臥在沙間的銀月龍。它身上冷白的鱗片,確實如同九天輝月般動人心魄,成了這片漆黑天地唯一的一點光輝。旁白繼續念道:[這片大地上,我們的部族一直與眾神共存。大多數時候,我們隻能夠看見它們劃過天際的身影太陽神總是在風馳電掣中,裹挾著雷霆呼嘯而過……炎神周身的高溫不可逼近……黑色的死神總是掀起一場場眾神的戰爭……這些神明很少對我們予以注目,但正是們的存在逼退了大地上的怪獸,讓我們得以生存下去。這冷酷的仁慈,讓我們惶然又敬畏。][我們一次又一次地懷著無限的感恩,信奉們,供奉們,設立祭司,舉辦儀禮。][然而,眾神竟無法永存,黃昏竟已降臨!][極光的出現,是一切開始的訊號。這個世界開始進入永恒的“旱季”,氣候變得不再適應生存。]隨著旁白的聲音,安東麵前的景象一轉,插入了另一段畫麵他看見了群龍離開的場景。仿佛是一場大規模的遷徙,各種不同龍族的身影都從他眼前劃過,它們向著無限遙遠的天際飛去。鋪天蓋地的極光在那裏閃耀。[……太陽沉入山底,眾神歸向“神國”,也有遺留下來的神明,我們跟著們去尋找新的領土。]畫麵再度切回了這片荒漠。[但是神明的蹤影越來越少,部落裏也傳來了不同的聲音,大多數人已經無法再承受繼續奔波下去的消耗,他們覺得我們或許該停下來另想辦法。有人在不遠處發現了一片綠洲那也許是這一帶僅存的希望,他們想在那裏落戶。][我還在猶豫,我已宣誓將終身侍奉眾神……而最終,我決意獨自離開部落有人看見疑似神跡向此方墜落的身影,於是我追了過來。而現在……我找到了。]在荒漠中獨行許久,早已與部族徹底失去聯絡的男人,在這裏,與一頭同樣失落的龍相遇了。但是安東已經知曉了結局銀月龍是依存水源而活的龍族,如果這個世界真的進入生物滅絕性大幹旱,那銀月龍族幾乎首當其衝。畢竟越是強大的力量,越是巨大的體型,所需要補充的能量也越多。他無言地望著畫麵中,因為沒有被拒絕靠近,而露出欣喜的男人。男人小心翼翼地坐在距離銀月龍數十米開外的地方。[我開始試圖向神搭話,雖然完全沒有得到理睬。]畫麵再一轉,可以感受到大概又過去了好多天。男人的唇角明顯變得幹澀了。[……隻剩下最後一點水了。我察覺到神明或許不會離開這裏,因為在偶爾掀開翅膀的時候,我注意到身下似乎有一顆蛋那是神子嗎?][但我早在獨自進入沙漠時就做好了準備,所以也無所謂了。]畫麵中的男人望著銀月龍暴曬在太陽下的身軀,突然將水袋向巨龍拖長的尾巴上倒了一點。已經被曬得溫熱的水,遠不如昔日碧月下的湖泊水冰涼舒爽,然而銀月龍第一次側目望了對方一眼。這一眼近乎讓男人欣喜若狂,他懷著虔誠的表情將所有的水傾倒上巨龍的身軀,短暫地潤澤了對方的一小節指甲蓋。然後當晚男人就因為缺水躺下了。“……”安東望著在地上一臉安詳地躺屍、陷入昏迷的男人,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就在這一晚,一直一動不動的銀月龍,緩緩睜開了那雙銀色璀璨的眼瞳。[我以為我會死,但是我再度醒過來了。]男人錯愕地從地上睜眼坐起來,發現天還是黑的。這意味著他從昨夜,昏迷到了今夜。他下意識去看銀色巨龍所在的方向,卻沒有捕捉到那抹熟悉的銀色,反而看見了一個人。安東了然地輕歎了口氣。那是一個跟男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銀色的巨龍選擇了生命最後遇見的生靈,在漫長生命中第一次使用了擬態,化作了與對方同樣的姿態。唯獨那雙依舊保留銀色的豎瞳,能夠窺見不屬於人類的身份。下一秒,有著銀瞳的異類伸手,柔軟的指尖頃刻化作尖銳的利爪,洞穿了男人的胸膛。“……”男人的神情不見怨恨,他被他發誓信奉的神殺死,隔著飄灑而出的血霧,他的神情僅僅停留在錯愕和不解上。[我再度昏迷,然後][……][再度醒來了。]這一段,旁白誦讀的間隔有些久,或許是因為筆記主人的落筆,也隔著大段的空行。[世界忽然變得不一樣了。]安東聽見男音如此念道。這一段,畫麵是漆黑的,似乎數據庫並不足以比對想象出這種變化。[我原本瀕死的身體似乎被注入了無盡的力量,我感覺自己渾身都充滿了生命力,除了依舊有些渴以外。][我第一時間去找“神”,可是沒有找到……不對,我知道在哪裏……]畫麵中的男人愣愣地將手撫上了胸口,那裏傳來前所未有的有力鼓動,一下一下,卻像是一柄重錘敲斷了他的脊梁般,讓他緩緩佝僂下了身軀。與此同時,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些“知識”[銀月龍。這是這個神明的名字,或許也不算是名字……][我遇見的……是這世上最後還活著的一頭銀月龍。]那合成的男音突然變得一頓一頓。安東不知為何,從那卡住般的聲音中,體會到了一種猶如慟哭的情緒。而這或許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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