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考慮到在場還有外國友人,說什麽都得由翻譯轉述,鄭傅呈特意把語速放慢,結果然而讓恐怖氛圍更濃鬱。他隨便挑了個應景的鬼故事,講一行人像他們現在一樣出去野營,結果一晚時間,經曆了鬧鬼、走散、隊友死亡等離奇事件。山間的晚風涼津津的,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動物的鳴啼,嗚嗚咽咽,伴隨著篝火劈啪的燃燒聲,他們幾乎聽不到其他野營人員的聲音。幾個人慢慢地沒有剛開始那樣開心吃喝的心情,有人喝酒的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就完全被鬼故事吸引,酒瓶卡在嘴邊,一動不動。“……她跟著那個朋友一起回到營地,結果卻發現……”鄭傅呈聲情並茂地講述,“營地的篝火邊,正坐著的,就是那個站在她身邊兒,跟她一起回來的‘朋友’!”說到重點處,風也來湊熱鬧,把火苗吹得肆虐,光影也變化成詭異的圖形。立刻有人繃不住大叫出來。“啊!”霍初鴻從小就怕什麽神啊鬼啊,都已經上小學了,因為怕黑,還常和父母一起睡。鄭傅呈又是講故事的老手,很會渲染氛圍,直接把他給聽毛了。再加上剛才那陣風裏似乎還夾雜著什麽樹葉,霍初鴻感覺臉頰被什麽東西輕輕碰了一下,頓時蹦起來,往離他最近的喻楨身後躲。喻楨本來也聽入神了,忽然感覺有人抓著自己胳膊不放,一偏頭,才發現被嚇壞的居然是霍初鴻。再看對麵,季宗明黑著臉正看著他倆,旁邊的霍初宵……操,霍初宵坐著睡著了。腦袋重重地垂下,一點一點,偶爾碰到季宗明的肩膀,搞得季少動都不敢動,生怕把他驚醒。季宗明是全程看著霍初宵一點點睡過去的。至於鄭傅呈講的那個精彩紛呈的鬼故事,他完全沒當回事。他從來也不怕這些東西,小時候季家一直對他那個早死的媽諱莫如深,羅雪旋不讓他去給母親掃墓,他就經常半夜偷跑出去。敢半夜坐墓地裏對著親媽黑白相片聊天的皮小子,根本不懂什麽叫害怕。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這方麵,霍初宵跟他簡直可稱臥龍鳳雛。鄭傅呈講到第二分鍾時,他就聽見霍初宵打了個哈欠。第三分鍾時,霍初宵百無聊賴地扯著地上的草,編了個小草環。第五分鍾,霍初宵睡過去的腦袋第一次靠上他的肩膀。季宗明穿著短袖,在感覺到霍初宵冰涼的額頭靠上手臂時,他一瞬間半個身子都僵了。推開,還是不推開?季少腦袋裏兩個念頭打得難舍難分。結果就這麽一直僵到了現在。霍初宵睡得不是太安穩,有時眼皮抖一抖,睫毛就像羽毛似的撩撥他的皮膚。季宗明直接被刺激得起了半臂的雞皮疙瘩。他一低頭,就看到霍初宵眉間那顆小痣,在篝火明滅間像活過來一樣跳躍。誰知道霍家二少的膽子連他哥十分之一都沒有,嗷一嗓子叫出來後,反把聚精會神聽故事的各位嚇一跳。而霍初宵也慢悠悠醒了過來,坐直了身子,有點困頓地揉揉眼睛。手臂上羽毛似的觸感立刻沒了。季宗明忽然有點想埋怨霍初鴻。趁著大夥兒嘲笑霍初鴻膽子小,喻楨有點心虛地對上季宗明的眼睛。以多年兄弟的默契,喻老板讀出了那雙眼睛裏想說的話。“你幹的好事兒,嚇人?嚇個蛋蛋。”喻楨很想為自己叫屈。他媽的誰能知道霍初宵看著跟瓷娃娃似的,結果膽子這麽大啊!他尷尬地笑著打了個圓場,讓鄭傅呈別賣關子了,趕緊把故事講完,然後各回各家,休息一天,明早還得爬山呢。這回又換鄭少爺瞪他一眼。多年兄弟默契又告訴他,那雙眼睛在說:“他媽的讓講的是你,不讓講的也是你,玩小爺呢?”喻老板認命地一閉眼,他這是造的什麽孽啊。一行八人,四頂帳篷,正好兩兩一對。馬克西姆跟妻子同住一頂,所有人自然默認季宗明和霍初宵也自成一對。季宗明甚至已經把霍初宵的行李挪到了自己的那頂帳篷前。誰知道霍初宵卻徑直鑽進了喻楨的帳篷裏。季宗明剛放下行李,一扭頭看到這麽個場景,兩道劍眉登時擰成疙瘩。“霍初宵,往哪兒鑽呢。”他揚聲道。霍初宵早就想好了,有弟弟在,他不可能和季宗明睡一起。而之前來的路上,他跟喻楨意外聊得還挺愉快,那就幹脆和喻楨一起睡一晚上好了。結果喻楨見他朝自己走來,卻一副被嚇到的糟糕表情,還緊著往季宗明那邊瞄。喻楨可不是得緊張麽,當初小鄭多看一眼霍初宵,季宗明都能直接上腳。他這早上跟人家在車裏聊得分外愉快,已經惹得季宗明很不滿了,現在霍初宵再選他的帳篷……這座山可有不少完美的拋屍地點,他還未成家,可不想就這麽英年早逝。然而此時能夠決定他生死的霍大少,居然沒有一點自覺!這人甚至還坦蕩蕩地回頭對季宗明道:“晚安。”季宗明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叫他回來,結果霍初宵早就鑽進去了,擺明了不想跟他睡一起。再一看喻楨跟鄭傅呈都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盯著自己看,季宗明不好為這點事動怒,也拉不下臉來,幹脆破罐破摔,一指霍初鴻:“過來。今晚你跟我睡這裏。”霍初鴻也是尷尬得渾身不自在,但也沒什麽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去了。他甚至在喻楨眼裏看到了一絲憐憫。就跟那天和喻楨說起哥哥以為他在跟季宗明交往的大烏龍時,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一樣一樣。作為在場唯一一個狀況外的人,鄭傅呈茫然地用手指了指這幾個人,最後撓了撓頭,問喻楨:“你們這是……玩的哪一出?”喻楨一臉無語:“別問我,問季宗明去。”鄭少爺很惜命地抱緊了自己,飛快地答道:“嫌命長才問他呢。算了,愛咋咋地,本少爺睡覺去了。”他朝喻楨的帳篷裏看一眼,又拍拍喻楨肩膀,“佳人相伴……”沒說完就被喻楨打跑了。喻楨深呼吸了兩拍,這才也鑽回帳篷。“佳人”已經換好睡衣,鑽進睡袋裏刷著手機呢。見他進來,霍初宵還有點愉悅地打了聲招呼:“嗨。”喻楨苦笑,嗨不起來,真嗨不起來。他連當著霍初宵換睡衣都不敢,穿著衣服就直接進了睡袋。一時間安靜下來,隻聽見霍初宵偶爾打字敲擊手機鍵盤的音效。喻楨想到他這一天經曆的最大挫折,忍不住問:“小霍先生,你膽子……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大啊,聽鬼故事愣能聽困了。”霍初宵淡淡道:“他講得好慢,而且也沒什麽新奇的,不過就是撞鬼,我實在打不起精神。”“你從小就膽子這麽大麽?”霍初宵認真思考了兩秒,“有麽?我不知道。大概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睡家裏最角落的房間,習慣了。我記著還上幼兒園的時候,我總覺得床下和衣櫃裏有怪物,哭著去找媽媽,然後就被罵膽小、沒用,隻能自己一個人回來強行挨到天亮,也許膽子就是從那時候練起來的吧。”喻楨稍顯吃驚,他知道霍家確實對這個長子很不疼愛,卻沒想到霍初宵在家裏過得如此艱難。他小聲道:“對不起,問了失禮的問題。”霍初宵卻說:“無所謂。”語氣平和,像是早已不在乎。喻楨忽地輕笑道:“不過這麽看,你和季宗明還真是有點像。”霍初宵微微錯愕,“我和他?”“是啊,他膽子大,也是被家裏練出來的。”霍初宵關上手機,被勾起了十足的興趣,扭頭看躺在另一側的喻楨,“他小時候也怕鬼麽?”喻楨對上他求知好奇的眼神,心裏一動,頓時打起十分的精神。“那可太有的說了……”作者有話說:喻老板:這媒人,老子做定了!!第28章 霍初鴻進了帳篷, 就看見季宗明已經躺下了。他沒有換衣服,甚至連鞋都沒脫,躺在睡袋上, 雙手交疊放在腦後, 像是在想事。霍初鴻盡量讓自己顯得沒那麽尷尬:“季總, 晚安。”季宗明垂眼看他,目光裏透著一絲審視。“你跟霍初宵一點兒都不像兄弟。”他這話說得明顯是個陳述句, 而且顯得很有距離感。“長得不像, 性格不像,就連膽子都差這麽多。”他話裏帶著一點調侃,似乎很瞧不上霍初鴻一個大男人膽子這麽小。霍初鴻坦蕩道:“我從小就這樣, 怕鬼, 怕黑,初中以前,睡覺的時候臥室裏都要開一盞小夜燈。我媽說, 我還不記事那會兒,聽見打雷聲都能哭半天。”他忽然想到什麽, 笑道:“哈, 我哥膽子就大多了, 我以前怕鬼怕得抱著我媽哭,她實在煩了, 就凶我,說你怎麽還不如霍初宵!我哥雖然看著文文弱弱,但好像真的什麽也不怕。有時候爸媽出差了, 我一個人害怕, 還會晚上纏著我哥一起睡。”季宗明:“他就算怕又有什麽辦法?你媽能讓他抱著哭麽?”霍初鴻一怔, 仔細觀察季宗明的表情, 發現沒什麽變化,像是隨口說說而已,這才故作輕鬆道:“我哥是長子,家裏人肯定會嚴格教養一點。”季宗明敷衍地哼了一聲,這個對話就此結束。帳篷裏沒再有人說話,季宗明早早睡下,並在第二天清晨五點時就醒來。不僅霍初鴻,整個營地都沒人醒來,安安靜靜的,隻能聽見鳥叫。季宗明獨自起床,走出帳篷正做打算做一組拉伸運動,忽然看到昨天被自己提溜過來的屬於霍初宵的行李有被人動過的痕跡。他覺得奇怪,走過去看,發現行李的側兜拉鏈被人拽開了一半。霍初宵的行李是他親手收拾的,所以季宗明記得很清楚,側兜裏裝的是那些繪畫用品。他再一看,畫板也沒了。霍初宵很少起這麽早,太陽都沒升起來,空氣中滿是晨霧的潮氣,森林裏甚至能看到不及膝蓋的高度結著一片奶白色的雲。他甚至在背著畫板前往昨天踩點的那條小溪時,撞到了一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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