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位委內瑞拉地理學會的專家將去考察奧裏諾科河及其西南部兩支流的消息轟動了全國。委內瑞拉人天生性格外向,活潑熱情,極易衝動。報紙也參與進來,三條河流各有支持者。廣大群眾的熱情也被點燃了。仿佛再不為這幾條河流討個公道的話,它們就要改道流往別國去了似的!


    逆流而上的這次航程是否會有危險呢?是的,對於孤立無援的旅行者來說,危險是存在的。這個關鍵問題似乎應由政府主動出麵解決。委內瑞拉有25萬軍隊,真正派上過用場的從未超出過十分之一,現在不正是時候嗎,應該撥給探險者們一支6000人的部隊,在它的總指揮部光是將軍就有7000人。還沒算高級軍官。反正在以介紹各國人文風情而聞名的埃利塞·萊克呂斯的地理書上是這麽寫的。


    但是米蓋爾、費裏佩和瓦裏納斯並沒提出這些要求。他們自己出資進行這次探險,旅伴則是到沿途兩岸去找當地的農民、平原人、船員和嚮導。他們將完全像以往的探險者那樣行動。何況他們的目的地是阿塔巴布和瓜維亞雷的匯合處聖費爾南多,等到了聖費爾南多他們就不再往前走了,因此不必太擔心受到印第安人的襲擊,因為印第安人的活動範圍還要往更上遊的方向去。印第安部落是獨立的,極難管束,人們把該地區的一些屠殺和搶劫歸咎於他們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以前加勒比人居住在此的時候並沒發生過這種事。


    在聖費爾南多的下遊,梅塔河河口處附近,但願他們不要遇上不守法紀的瓜依布人,也不要落到奎瓦人手裏,他們的兇殘是盡人皆知的,在哥倫比亞進行的一係列暗殺活動使他們臭名昭著,逃循到奧裏諾科河一帶。


    一個月前,兩名法國人從玻利瓦爾城出發,他們溯奧裏諾科河而上,經過梅塔河河口,進入了奎瓦人和瓜依布人的地盤,此後就再沒聽到他們的下落,玻利瓦爾城的人都為他們捏著一把汗。


    奧裏諾科河上遊地區確實極為可怕。這麽偏遠的地區委內瑞拉政府也是鞭長莫及,當地沒有任何商業活動,是土著部落的天下。河流以西以北的印第安人以農業為生,過著定居生活,民風還算溫和淳樸,但奧裏諾科大區草原上的印第安人可就不同了,他們毫無信義,殺人不眨眼,以搶劫為生,以擄掠為樂。


    有沒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管束住這些生性野蠻難馴的族類呢?對平原上的野獸不管用的方法,用在奧裏諾科河上遊平原的居民身上會生效嗎?一些勇敢的傳教士曾經做過嚐試,但收效甚微。


    其中有一名法國人,原是海外傳教團成員,已經在上遊地區待了好幾年了。他的勇氣和信仰得到回報了嗎?……他是否已經教化了這些野蠻之眾,使他們皈依了天主教?……此前的任何努力都未能打動他們那頑固不化的腦瓜,人們是否有理由相信,聖塔——胡安娜傳教地這名英勇的傳教士已經把這些印第安人吸引在了自己的周圍?……


    總的說來,米蓋爾和他的兩個同事是不會跑到羅賴馬高原這麽遠的地方去盲目冒險的。不過若是為了地理事業的需要,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繼續前行,去探尋奧裏諾科、瓜維亞雷或阿塔巴布的源頭。他們的朋友們當然都希望源頭問題在三河交匯處就能解決,免得他們進一步冒險。而且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樣的探險對了解奧裏諾科河是有幫助的,它一路接納了300條支流的水源,行程2500公裏,在河口處,浩蕩的河水分別從50條支流匯入大西洋。


    第二章 馬夏爾中士與他的侄子


    地理學家三人組——當然,他們遠遠不是一個和諧一致的整體——出發的時間定在8月12日,正是降水豐沛的雨季。


    頭天晚上將近8點鍾的時候,玻利瓦爾城一家旅館的房間裏,兩名旅客正在交談。房間的窗戶朝阿拉梅達廣場開著,涼爽的微風徐徐吹來。


    這時,年輕的一個旅客站起身來,用法語對另一個說:


    “聽我說,親愛的馬夏爾,在上床睡覺之前,我得再提醒你一次我們出發之前講好了的這一切。”


    “既然您想這麽辦,讓……”


    “你瞧,”讓叫起來,“你一張口就忘了自己現在的角色!”


    “我的角色?”


    “是的……你沒用‘你’稱呼我……”


    “哦對呀!……這該死的‘你’!……您叫我……不!……你叫我怎麽辦呢?……我一時半會兒還習慣不了……”


    “習慣不了?可憐的中士!……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們離開法國已經一個月了,在從聖納澤爾直到加拉加斯的海上航行中,你可一直都是用‘你’來稱呼我的。”


    “這倒是真的!”馬夏爾中士說。


    “現在我們到了玻利瓦爾城,就要開始我們的旅行了,它會帶給我們多少快樂啊……當然,也許是失望……甚至痛苦……”


    讓是滿懷激動之情說出這番話的,他的胸膛鼓起來,雙眼也潤濕了。但是當他看到馬夏爾中士粗獷的麵龐上露出的憂慮之色時,他抑製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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