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臨眼裏帶笑:“沒錯,我們的確不是男女朋友。”他看一眼塗南的背影,忽添一句:“可能我還需要更努力吧。”


    “……”塗南剛走兩步,霍然回頭看他一眼。


    “啊,原來你還在追……”邢佳會意地笑兩聲。


    沒有太注意邢佳的表情,他又說了句:“對了,塗南有個朋友挺喜歡你的,能問你要個簽名嗎?”


    塗南不再聽了,轉頭走到門口,喧囂遠去,一下就安靜不少,她輕輕拍了拍耳朵,感覺還有些嗡嗡作響。


    片刻功夫,石青臨就走了出來,手一揚,將那張簽名遞給她:“我這麽幫你,是不是可以讓你提前結束試用期了?”


    塗南險些無言,這人思維轉得快不是虛的,居然能發散到這塊上。她兩指捏住那張簽名甩一下:“這是兩碼事兒。”


    石青臨笑一聲,又看腕表,再無時間可以耽擱:“走吧,我還有事兒要處理。”


    他也沒往後看,信步往前,一隻手在她背後一按,狀似親昵著就把她帶出了門,鬆手時低聲說:“不客氣,演全套,送佛送到西。”


    “……”


    ※※※


    活動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塗南下樓時特地看過介紹,明天沒有邢佳的場,她倍感欣慰,否則明天大概可以考慮曠一天不來了。


    她站在公司大門外的台階上,伸出手臂,接到幾滴雨絲。


    這城市就這樣,每到夏季末尾就會時不時地變天,一層雨涼一層,然後冷不丁就冷起來了,本地人都吐槽一年兩季,隻有夏冬,還季季分明,根本不帶過渡的。


    塗南沒帶傘,倚在柱子旁,準備等雨停了再走。


    身後高跟鞋嗒嗒作響,安佩夾著遝文件風風火火地走出了大門,看到塗南在也沒停頓,目不斜視地下了台階,直接走進了雨裏。


    時間仿佛卡得剛剛好,路上正好開來那輛suv,到她跟前停住,車窗一開,她就把那份文件遞了進去,急急忙忙說了幾句什麽就又扭頭回來了。


    這次經過塗南身邊的時候她說了句:“真羨慕你不用加班。”


    塗南不止一次見她這麽怨氣衝天了,能跟在石青臨身邊估計也不是一般人,特地送她一句:“你能者多勞。”


    安佩扭頭瞪她一眼。


    這姑娘太容易急眼了。


    塗南目送她進了大樓,回過頭來,就見石青臨正隔著車窗看著她。


    “沒帶傘?”


    “嗯。”


    車門輕響,解了鎖,石青臨說:“我送你?”


    塗南看一眼灰蒙蒙的天,不想那麽麻煩:“不用了。”


    石青臨忽然些微低了頭,一雙眼被車內光線襯得分外的暗,他伸出隻手,搭在窗沿,朝她身後一指。


    塗南隨著指引轉過頭,就看見邢佳和幾個工作人員一起,正穿過大廳往外走。


    她身上的演出服已經換了,穿了身便裝,妝也擦幹淨了,一張臉白淡淡的,在這消沉的雨天裏看著分外多出幾分柔弱來。


    塗南回過頭,一抿唇,下了台階,毫不猶豫地頂著雨走向石青臨的車。


    身後傳來邢佳一聲喚:“塗南?”


    塗南沒應,怕一應就又是半天說話的功夫,隻當沒聽見,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石青臨正在翻文件,車還熄著火。


    “不開嗎?”塗南看著他。


    “等會兒,”他頭也不抬地說:“既然人家好奇,就讓人家多看幾眼。”


    塗南看向窗外,果然邢佳正在朝車裏看。


    她轉過頭,免得與對方視線相接,心裏卻在暗忖旁邊這人的心思真是沉,仿佛是在玩兒人家一般。


    直到窗外風裹著雨飄進來,石青臨才終於把車窗升起來了。


    一瞬間內外隔絕,這裏成了靜謐私密的空間。


    塗南隔著車窗玻璃上一層斑斑點點的雨漬,看見邢佳終於和那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坐進車裏去了。


    直到這時候她才想起來,和肖昀一起臨摹的時候好幾次見過他聽歌。他喜歡用手機聽,她見過一回他的歌單,裏麵好像大部分歌就都是“小y”的,唱的都是古風歌曲。臨摹壁畫的喜歡聽古風歌,她沒覺得有什麽,也從沒留心過“小y”這個人。


    當時她隻知道他和他心裏的白月光少年相識,沒能走在一起,是個遺憾,誰曾想還有聲音陪伴在他耳旁呢。


    現在挺好,可以天天聽了。


    塗南現在想起毫無感覺,甚至還覺得有點樂。


    她覺得自己有些時候還挺涼薄的。


    耳邊紙張翻頁輕響,餘光裏石青臨手指翻飛,還在看那份文件。


    塗南也看見了,一頁頁的紙張上都是打印出來的摘貼,有些是微博上的大v言論,有些是雜誌報章的複印,大概有十來張。


    石青臨停了翻看,看她一眼:“想看看嗎?”


    不等塗南伸手,他就把那遝文件放在了她膝上。


    塗南翻了一遍,發現都是批評《劍飛天》的言論。


    昨晚方阮還說這遊戲現在如何如何火,她就覺得樹大招風,竟然一語成讖,現在居然被點名批評了。


    言論也無外乎那幾句,就是遊戲影響身心健康,妨礙學生學習什麽的。


    石青臨說:“你看最後一篇,寫得言辭犀利,我都不忍看了。”


    塗南手指一翻,翻到最後一篇,是篇報紙上摘下來的,果然說得更激烈,等看到作者名字,她忽然也不忍看了。


    “挺巧的,寫這報道的也姓塗,跟你同姓。”


    “當然,他是我爸。”


    作者赫然就是塗庚山。


    石青臨忽然笑了:“看來伯父對我們這行意見很深。”


    “……”塗南無言以對。


    在她爸眼裏大概隻有對壁畫的意見不深,遊戲這種走在前端的行業是不可能入他的眼的,從小她就被勒令不準玩兒任何遊戲,理由很簡單,玩物喪誌。


    今天他賣她一個人情,如果可以,她也想回一個人情給他。


    可惜她左右不了她爸,更左右不了他所在的報社。


    這件事兒也隻能看著了。


    石青臨已經發動了車,這些事兒安佩雖然著急,他其實並不太在意。


    塗南把文件放在扶手旁:“你不解決?”


    “無所謂,樹大招風,多的是盯著你的眼睛。”他雙手握著方向盤,手指似分外有力:“我已經習慣了,總會好的。”


    做哪行沒點兒輿論壓力,無非同行競爭,互相排擠,他心裏拎得清清楚楚。


    ※※※


    車行一路,雨並沒有轉小,到了小區門口反而更大了。


    塗南本想下車直接跑回去,要推車門的時候,石青臨卻沒開鎖。


    “等下。”


    他反身,在後座抽出把長柄雨傘遞給她。


    塗南說:“你有傘?”


    “我說我沒傘了?”


    “那你剛才可以直接借我傘。”


    石青臨把傘放在她膝上:“你的意思是,讓我一個坐在車裏的男人明知你可能淋雨,結果不願意送一程,反而隻願借把傘?”


    塗南差點忘了,男人也是講紳士風度的生物。


    她拿了傘,走下車。


    男人的傘也有男人的感覺,通體全黑。


    石青臨看著她把那傘撐開,瞬間頂開一層雨簾,隻剩了雙腿可見。


    從沒見她穿過裙子,她夏天也穿長褲,褲腿一圈暈開的水漬,往上一提就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腳腕。


    那雙腳踩著一地雨漬走向大門。


    石青臨不再以眼相送,轉向駛離。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寫太多醬油角色,小修】久等了,這章也送紅包~~mua~=3=


    第二十一章


    例行工作的一天。


    塗南盯著畫紙。


    像這樣的畫紙在她麵前的桌子上堆了整整一摞, 每一張上麵都鋪排了細密的線條, 盤繞成一個又一個繁複的形象。


    她一張一張地翻看, 時不時捏一下手指。


    據說吃手上功夫飯的人, 都喜歡有事沒事擺弄自己的手,近來她似乎也有這樣的習慣了。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 原畫部的部長就站在她旁邊,似老鬆入定, 又似鬆入狂風, 大半時間不動,偶爾又晃一下身子, 攏著手閉著嘴,等待裁決。


    在無聲中他悄悄觀察塗南的表情, 什麽變化也看不出,又去看她那兩根手指,女人細白的指尖, 每在紙張頁腳劃過時“刺啦”一聲,就像是在他心頭劃過一樣。


    這是她本周的第三次審稿。


    第一次是周一,塗南來了之後翻了兩張就搖了搖頭,結果是全部作廢。


    部長問她為什麽,她讓他自己去看一看古代壁畫到底是什麽樣,說完就走了。


    第二次是三天前,這次看到了一半,但最後也是全都廢了。


    今天也許要好點,至少到目前為止, 稿子已經快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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