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羨慕,咱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算了吧,人妹子一個人在這兒辛辛苦苦大半年了,起早貪黑的,連假都沒一個,太苦了,我可不羨慕。”


    “這麽一說也是……”


    塗南邊走邊剝著指甲。


    那上麵粘的顏色早就幹了,卻像是怎麽也褪不掉了一樣。


    路邊有條細泉,是從雪山上一路流下來的,她走過去,蹲在水邊慢慢搓洗。


    洗著洗著,晃動的水波裏多出了個人影,在一片天藍雲白的背景裏如同一張浮動的畫影。


    肖昀站在水邊,跟她隔了快有一米遠。


    “徐老師讓你把工作證交出來。”


    塗南右手甩兩下水,摘了脖子上的吊牌,往他麵前一拋。


    肖昀差點沒接住,皺了下眉,轉頭就走。


    走了幾步,他忽又停下來,回頭說:“塗南,你要是能沉得住氣,也不至於弄到這一步。”


    “是啊,我現在也有點後悔了。”


    “這種時候你就不能認真一點?”


    塗南細細地刮著指甲,沒有抬頭:“你這話是作為前同門說的,還是作為前男友說的?”


    “……”肖昀的臉色不大好看:“都不是,我隻是覺得你畫錯了是因為我。塗南,我不想欠你。”


    塗南一時無話,眼睛盯著潺潺流水繞過指縫,拍打在被衝得光圓的石頭上。


    印象裏上次他們像這樣單獨說話還是在手機上。


    那天肖昀忽然發來消息,說有重要的話要跟她說,希望她能騰出時間來。


    邊疆氣候不定,那晚一夜狂風,塗南住的地方斷了電。隻為了能跟他多點時間溫存,盡管已經連續超時工作了好幾天,她還是提著手電趕了工。


    結果弱光之中看走了眼,一筆下去就鑄成了錯。


    後半夜,終於等來肖昀要說的話——


    “我們分手吧。”


    五個字的微信消息,一切就結束了。


    現在回想,如夢一場。


    也不知道是因情誤事,還是因人誤情。


    塗南吐了口氣,拎著兩隻濕噠噠的手站起來:“那一筆是我畫上去的,責任就是我的,跟你沒關係。”


    “是這樣最好。”肖昀緊繃的臉鬆了幾分。


    他們之間開始的匆忙,結束的也猝然,過程裏長期分隔兩地,各自臨摹,似乎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回憶。


    現在分開了反而更生分,也許還有點唯恐避之不及。


    塗南蹭了蹭雙手:“離我遠點兒,可別叫徐老師發現他的得意門生跟我這個不爭氣的有過一腿。”


    仿佛默認,他真就轉頭走開兩步:“就算是我對不起你,再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喂?是我的小可愛嗎?”


    “別的大大都有小可愛去追文了,你們啥時候回來看我呀?”


    第二章


    塗南在路邊等車,眼睛盯著人來人往的大街。


    天已經黑了,回到這座闊別數月的城市花了她將近一天的時間,現在人在城裏了還有點不適應。


    街上倒是沒多大變化,高樓大廈環伺,頭頂那兩三顆星既高又遠,霓虹閃爍,四周充斥著汽車尾氣的味道。


    這就是都市。


    車水馬龍,誰都顧不上誰。


    塗南看的卻不是這些,她喜歡看人。


    小時候學畫人物,老師說你們要畫出那種人物的動態,像不像是其次,畫首要是傳神,傳神才能達意。


    她畫不好,就抱著寫生本蹲在大街上盯著路人瞧。


    直到警察叔叔過來問:“小朋友,你迷路了嗎?”


    塗南於是又盯著警察瞧,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瞧,瞧得人家心裏直發毛,二話不說趕緊著手去聯係她家裏人。


    男人,女人,年輕的,滄桑的……


    可見徐懷給她定義的那幅秉性不準,她哪裏是眼裏隻有都市繁華?這世上最好看的還是人。


    所以她這算什麽呢?


    戀慕紅塵,亦或是六根不淨?


    也對,要不是這樣,當初怎麽會跟肖昀扯上瓜葛。


    可她是臨摹壁畫,又不是要做和尚,古代畫壁的那些畫師畫匠難不成都是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


    塗南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了一通,被這想法逗樂了,但沒笑出來,反而歎了口氣,卻沒注意自己眼睛還落在別人身上。


    旁邊一個年輕姑娘早被她盯了半天,冷不丁又聽到一聲歎息,嘀咕了一句就趕緊走了。


    塗南回了神,不再看了,摸出手機看時間,這都晚上九點了。


    手機一震,恰好進了電話,屏幕上“塗庚山”三個字閃爍跳動。


    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一手攏著聽筒遮掩四周的汽車聲:“喂?爸。”


    “喂?小南,最近壁畫臨摹得還順利吧?”


    每次她爸給她電話都是以此作為開場白。


    塗南沒說實話:“嗯,挺順利的。”


    “那你還得有段時間才能回來吧?”


    “是還得過段時間。”塗南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正好,我來市裏看你方阿姨,在你這兒住幾天。”


    塗南心裏咯噔一聲,聽他的話似乎不對:“難道你已經到了?”


    “是啊,剛到的。”聽筒裏傳出鑰匙開門的哢哢聲,塗庚山接著說:“你放心吧,我就住客廳,不進你房間,保證不會給你弄亂的,順便也好給你收拾收拾。”


    “……”


    “怎麽不說話了?”


    塗南揉揉太陽穴:“那你住多久?”


    “一個禮拜吧,你方阿姨最近闌尾炎開了個刀,沒人照顧,我隻好過來打個下手,總不能住去人家家裏吧。”


    “那……行吧……”塗南在心裏歎氣。


    她從成年起就跟她爸分開住了。她爸在下麵的區縣做報社記者,又喜靜,平常不愛進城,偶爾來一趟都是當天去當天回。這次真是趕上好時候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回來這一天來了。


    到底是親生的,總不能趕自己爸爸出門。


    “那你好好臨摹,注意身體。”臨了塗庚山都不忘叮囑一句這個。


    塗南掛了電話,從坐了半天的行李箱上站起來,活動一下發麻的雙腿。


    如果讓她爸知道她畫錯了,還不知道會是一幅什麽光景。


    今時今日終於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有家不能回。


    路上終於開來一輛空車。


    塗南想了想,還是招手攔了,坐進去報了個地址。


    ※※※


    過了晚十點,除了吃喝玩樂的地方,基本所有店都關門了。


    尤其是主城區外,街上一眼望過去都是黑黢黢的,隻有網咖的燈牌是亮著的。


    “叮當”一聲鈴鐺響,玻璃門被人一把推開。


    櫃台後麵立即有聲音招呼:“歡迎光臨。”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一台電腦的屏幕擋住了說話的人,隻看得到一個黑漆漆的頭頂,不時還有一陣劈裏啪啦的鍵盤聲傳出。


    “方阮。”


    聽到這聲音,那人敲擊的動作一停,從屏幕後麵唰地抬起腦袋來,一眼看到來人,驚呼一聲:“塗南?”


    塗南拖著行李箱站在櫃台外:“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方阮跟見了鬼似的:“你怎麽回來了?”


    “我不能回來?”


    “能能能,當然能。”方阮起身給她找凳子:“這麽好啊,一回來就來看我?”


    “鬼才來看你,我是來投奔你的。”


    “?”方阮一臉疑問。


    塗南說:“長話短說,我退出臨摹組了,本來要回家,現在我爸來了,你懂的。”


    方阮抓住重點:“怎麽個退出法?”


    “就是我爸不能容忍的那種退出。”


    “然後你騙他說你還在組裏臨摹?”


    塗南耷拉下肩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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