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清沅/清沅》


    作者:崔羅什


    作品簡評:


    誠國公夫人顧清沅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孝女,是顧太後最寵信的侄女,出入宮廷十分風光。隻有顧清沅知道自己這輩子並不痛快。重生之後,她終於有了彌補遺憾的機會,但沒想到有一個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最終他卻成了她的歸途。


    本文是宮廷背景的重生文。氛圍渲染和人物塑造精彩。最吸引人的就是男女主之間的關係,在互相試探和互相吸引之間的掙紮使角色形象格外豐滿,牽動人心。故事發展自然,感情發展水到渠成。感情既含蓄又熱烈,回味悠長,十分耐讀。


    第1章


    年末是宮中最忙的時候,今年的這份忙碌卻十分不同尋常。


    京中都在說燕王要回京了,連街頭無賴小兒都會叫嚷兩句:“燕王要回來了!我看有些人的好日子是要到頭了!”


    大齊開國七十多年,一直飽受西戎擾邊之苦。燕王是先帝之子,在西境戍邊十年,終於在今年將西戎徹底清掃。從此大齊海晏河清,消息從邊境一路傳來,百姓無不振奮。


    照理說這本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然而到了京中卻有些變了味道。


    皆因如今皇帝身體虛弱,太後獨掌大權。燕王和皇帝固然兄弟情深,但並非一母同胞。皇帝是太後所出,燕王的生母是已故的許婕妤。許婕妤病逝多年,生前死後都是默默無聞。然而這一兩年隨著燕王在民間的威望越來越高,京中忽然流傳起了是太後害死了許婕妤的傳說。


    傳說許婕妤身世貧寒,因美貌入宮,很快就得了先帝的寵愛。太後善妒,與許婕妤一直不睦,後來先帝生病,精力不濟,對後宮事情不加過問,太後便趁機害死了許婕妤。先帝雖然寵過許婕妤,但傷感幾天也就完了,並沒有仔細追究許婕妤的暴死。


    許婕妤死的時候,燕王年紀還小,才十幾歲。但如今不同了,燕王立下赫赫戰功,可以說大齊的半壁江山都是燕王保下來的,在大齊西邊的十幾個州縣,燕王領軍所過之處,百姓無不跪拜,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如今燕王大權在握,手中有近十萬兵馬,京中許多人都在說,燕王回來是要來給許婕妤報仇了。


    年關將近,燕王預計在臘月二十八日到京,眼看著距離燕王入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京中的傳言越發聳動。不僅街道上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連一些高門大戶,行事也不像往常那般張揚了。


    誠國公府上仍和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天還沒亮,後門就開了,一車車送菜的,送煤的依次等著卸貨。大大小小幾個廚房裏水都滾了,廚娘忙忙碌碌,做菜的,煎藥的,還有忙著備存貨和年菜的。院子裏掃雪的,園子裏修枝剪葉的,動作麻利。國公夫人愛梅花,園子裏花匠格外細心侍弄梅花,盼著夫人賞賜。


    到了德榮院裏,丫鬟們就放輕了動作。此處是國公夫人所住的正院,夫人最喜清靜。


    屋外雖然寒冷,屋內卻一片暖意,地上鋪著厚線毯,爐中燃著百合香,窗下擺著繪芭蕉葉屏風。厚厚的床幔上繡著瓜瓞綿綿圖案。


    顧清沅睜著眼睛,隻是細細瞧著帷幔上的瓜瓞綿綿。這是最吉慶的圖案,上麵有小瓜,桃果,荔枝,石榴,果實飽滿,沉甸甸的掛滿枝頭,中間穿插著飛舞的蜂蝶。這一幅床帳是舅媽中秋時候特意送來的,寓意極好,就盼著她早日懷上孩子。


    畢竟,今年她已經二十九歲了,嫁入國公府也有十年了。這整整十年了,竟然是一點動靜也無。宮中的禦醫不知道來看過多少次,都看不出個究竟。


    顧清沅起初還著急,到這兩年,她其實早就安之若素了。她帶來的一個陪房聞鶯,又有一個大丫鬟紅葉,都是溫柔性子,早就過了明路,給誠國公趙遜做了妾室。後來趙遜自己在外麵瞧中一個絲綢商人的女兒,聘了回來。三房小妾,幾個通房丫頭,這些年下來,生了兩兒兩女。


    顧清沅自己不急,身邊人倒替她急。時常送些藥方,靈物來,要不然就約她去求神拜佛,觀音啊菩薩啊,碧霞元君啊都拜了,說是靈驗,卻沒在她身上靈驗過。


    這一套的瓜瓞綿綿用物,是舅媽每年都會送的……


    “想什麽呢?”枕邊人攬住清沅的腰肢,嘟嘟囔囔著問。誠國公趙遜比顧清沅大一歲,今年是而立之年,他是襲了自己父親的爵位,爵位雖高,但隻領了兩個虛銜,在朝中並無實權,因此日子過得逍遙,早早就發福了。


    清沅道:“在想今年年禮怎麽安排。”


    趙遜哼了一聲,說:“就像往年一樣唄。”


    不待清沅說話,他又歎了聲氣,說:“不過去年時候誰能想到今年會是這情形……燕王這一進京,也不知道宮裏坐不坐得住。皇帝這兩年身子越發不好,皇後是個不經事的,太子才五歲。朝中就太後一個人撐著……燕王這來勢洶洶的。誰知道會怎麽樣!”


    趙遜一想到這事情,就沒了親熱的心思,向清沅問道:“上次你進宮去,太後就沒對你說什麽?”


    清沅下半夜就沒怎麽合眼,再被趙遜這麽一絮叨,也躺不下去了,她半撐起身子,撩了帳子喚了聲:“眠竹!”要丫鬟伺候起身。


    趙遜還躺在床上說著:“燕王這人真是見了鬼了,從前誰也沒聽說過他有這樣的本事。要太後早料他能翻天,當年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先帝放他去玉門啊。太後千算萬算,就算錯了這麽一次。你看看,如今這叫什麽事。唉!要我說,這個燕王內裏肯定有鬼,身邊不知道得了什麽高人指點,否則何以突然在西邊就勢如破竹了……他自己就算沒有旁的心思,他身邊的人還不知道會怎麽想。說不定燕王早就被身邊人要挾了……”


    他滔滔不絕的時候,幾個丫鬟已經捧著水盆帕子進來了,大丫鬟眠竹打開妝鏡和箱子,挑揀夫人今天要穿搭的首飾。


    清沅漱了口,淨了麵,才淡淡道:“上次見到太後,她和平常沒有兩樣。燕王與皇帝一起長大,太後照看過他,比你我更清楚他的為人。”


    趙遜不以為意,說:“你什麽都好,就是心太善,總把別人想得太好。事情都到這地步了,太後和燕王之間還能心平氣和就怪了。”


    清沅坐在鏡前,丫鬟給她輕輕梳理頭發,她自己挑了點口脂,點了點唇,鏡子中略顯蒼白的女人顏色頓時好看許多。


    她聽了趙遜說她“心太善”的話,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趙遜想了想,又問:“今日是不是初五?命婦可以進宮請安的日子?你今日就再進宮去一趟。去看看太後到底怎麽說。”


    眠竹捧著一匣子耳飾給清沅看,清沅慢條斯理地選了一對金慈姑葉耳環,說:“難說,我今日忙得很。”


    趙遜要不是還躺在床上,就要急得跳腳了,他說:“還有什麽事比這事情更緊要?我是不招太後疼,我要是太後疼的那個人,天天往太後麵前湊!你呀你,真是!就算不關心咱們自己的榮華富貴,太後還是你的姑母,你也該去關心關心啊。除了宮中的公主和女眷,太後最疼的可不就是你了?”


    他一著急說話就亂套了。


    清沅見他真急了,才道:“我今日進宮要去安平公主那裏,要給她寫一幅字。這是上次太後就交代了的。誰知道會在安平公主那裏耽擱多久。”


    趙遜這才放下心來,說:“隻要你進了宮,太後一定會見你。好娘子,你可憐可憐我,這事情可全交給你了。”他哀求清沅的樣子神態可掬,屋裏幾個丫鬟都忍不住偷偷笑了。清沅掃了她們一眼,幾個人立刻收斂了神色。


    顧清沅十載沒有生育,還能在誠國公府高枕無憂,不是沒有道理的。人人都知道顧清沅是顧太後心愛的侄女,光是這點就足夠了。


    何況顧清沅還是出了名的才女,孝女。當年顧清沅的父親因瀆職獲罪,被判流放,在流放途中病死。顧清沅一個未婚少女,領著弟弟,奔波幾地,為父親入殮,把喪事辦得十分妥帖。之後又刺血寫佛經,整整三年隻吃素,為父親祈冥福。京中說起顧清沅,都說那個顧家的孝女,無人不稱頌。


    後來又過幾年,顧清沅的父親翻了案,查出來瀆職一事是被人誣陷。顧清沅的孝女之名就越發讓人感動。


    宮中對顧清沅的評價也頗高。太後隔三差五就要清沅入宮,或是要她陪公主妃子們寫字,或是要她說說宮外的事。有時候太後隻單獨與清沅說話,甚至有人傳說太後在政事上猶豫不決的時候,都會找顧夫人商量。此話不是憑空而來,太後曾好幾次親口說過,若不是顧清沅要操持一個國公府,定要她留在壽椿宮在自己身邊做女官。


    所以趙遜決不敢輕視自己的夫人。他知道清沅早上起床時候隻是在拿喬,今日清沅肯定會進宮與太後商量事情的。上一次也指不定太後已經對清沅說過什麽了,否則清沅怎麽能這麽鎮定自若?清沅嘴嚴,這也是太後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想到此處,趙遜心裏輕快許多,清沅一走,他就準備去看賽馬去了,他約了一個朋友,這個朋友正打算從南邊買幾個歌姬,他這一天也是忙得很。


    趙遜在賽馬場上與朋友把酒言歡的時候,清沅正在壽椿宮中。


    太後今年五十有五,但看起來仍像四十出頭一樣。清沅有時候看著她,會覺得這十幾年來,太後的樣貌似乎從來沒有變化過。


    “清沅,我上次同你說過什麽來著?”太後今日心情好,沒有在書房裏,而是在茶室中見了清沅。


    清沅接過宮女煮好的茶,道:“太後說,燕王之事不必憂慮,有自然應對之法。”


    太後從來沒有提過這所謂“自然應對之法”到底是什麽法子。清沅原以為這隻是太後在虛張聲勢,但今天看太後的樣子,似乎事情已經解決了。


    太後笑笑,從袖中取出一道紙遞給清沅。


    清沅放下茶,雙手接過,展開紙張。


    一封短短的密信,她反複看了三遍,才敢確信。


    她抬起頭,說:“燕王死了?”


    太後品了一口茶,神色怡然:“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大家喜歡就收藏多留言


    女主乍看理智型,但也可能會有脫線/瘋瘋的時候


    第2章


    太後那句“死了”,說得輕快隨意。在清沅心中引得一波顫動,像看到不知名的蟲卵掉在皮膚上一樣,叫人說不出的惡心。


    她並非是對燕王有什麽私情所以憐憫不忍。隻是太後說起燕王之死時候那種輕蔑,那種冷酷,一瞬間讓她許多回憶湧上心頭。


    清沅克製住自己的神色,不流露半分厭惡,隻驚訝道:“居然在這關頭上死去了……”


    太後咯咯笑了起來,她在清沅麵前並無顧忌。


    “好了,別說你心裏沒有鬆口氣。這麽個麻煩若是進了京,我不快活,皇帝不快活,你們這些親貴又何嚐能快活。”


    清沅知道燕王之死與太後脫不了幹係,否則老天也湊不出這麽巧的事情。但她不想問太後是怎麽除去燕王的。太後並不是事事都和她商量,有些事她也不想知道。


    她之前曾經委婉勸過太後,對待燕王應當懷柔為上。


    因為燕王戍邊有功,在西邊幾大重鎮威望極高,據她所知,寧州甚至有百姓為燕王建了生祠。而且燕王手中有幾員猛將,又有天行騎等精銳之師。


    此時應當安撫住燕王,然後再削他的左臂右膀,解他的兵權。畢竟有皇帝坐鎮京中,人倫大義在此,燕王不敢輕舉妄動。


    清沅不信自己是唯一一個這麽勸太後的人,但太後顯然已經一意孤行了。


    沉默片刻,清沅問:“殿下,這個消息確屬實嗎?”


    密信上寫得很簡潔,隻說昨天深夜時候燕王在驛館暴病而亡。既然太後已經做出來了,那這時候隻能想想怎麽善後。怕就最怕這消息不真,燕王是有備而來的詐死,那怕是真要翻天。


    太後知道清沅在想什麽,她放緩了語調,輕柔道:“你放心。這消息十分可靠。燕王其實幾個月前就舊傷複發了,他和他身邊的人一直瞞著而已。我早知他熬不過年關。這是天助吾皇。”


    太後輕飄飄地撇清著自己,清沅對她辯白的也隻是聽聽而已。眼下最緊要的事情,是怎麽安撫軍心和民心。


    兩人在茶室中談了許久,直到宮人來稟說皇後來壽椿宮了。太後才放清沅離開,清沅向太後行了禮說:“我也去給皇後請個安,然後就去安平公主處,要為她寫幅字。”


    太後點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道:“你去過了安平那裏,之後再去趟玉澹宮吧。”


    清沅時常出入宮中,但玉澹宮已經許多年沒有人提起了,她都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踏足其中是什麽時候了,玉澹宮早就恍若冷宮。


    這時候乍聽太後提起,清沅脫口而出:“是棠嫿出事了?”


    太後臉上終於有了點傷感神色,道:“葉太妃入冬之後就不太好,禦醫說也就這兩天的事了。你從前與她要好,就去看看她吧。”


    清沅心中五味雜陳。


    出了茶室,她先去給皇後請安。


    皇後見了清沅就問她如何養生的,怎麽臉上一絲兒紋路也沒有。


    “你沒有生養過,到底不一樣,看著就是年輕。哪像我,生了兩個就是老得快。”皇後性情活潑,她與清沅算起來也是沾親帶故的遠房姐妹,說話沒有顧忌。


    清沅心中亂糟糟的一團事情。她剛剛聽到燕王的死訊,光是這件事情就足以叫人心神不寧了,何況她還記掛著玉澹宮那邊。


    偏偏皇後是個話多的人,拉著清沅的手,又說了一通,又誇清沅命好,嫁到誠國公府趙家,趙家一家通情達理心胸寬大,所以對清沅這樣好,清沅嫁進去十年沒有孩子,他們也不在意。


    清沅一邊微笑著應對,一邊在心中奇怪。皇帝是個雅致之人,皇後在皇帝麵前時候也會這樣說個不停嗎……


    幸好在安平公主那裏並沒有耽擱多久,公主今日有些頭痛,沒有心思琢磨寫字的事情。清沅從安平公主那裏一離開,就匆匆去了玉澹宮。


    玉澹宮門庭冷清,沒人來探病。按理說太妃宮中伺候的太監宮女應該不少,可這會兒都不知道到哪裏清閑去了。太後身邊的宮女若雲陪著清沅到來,隻有一個小宮女迎接,向若雲點頭哈腰,卻不認識清沅是誰。


    若雲道:“這位是誠國公夫人,今日進宮給太後請安。太後說誠國公夫人從前與葉太妃交好,讓來看看。”


    小宮女懵懵懂懂說:“原來還有國公夫人與太妃要好,奴婢都不曉得。”


    清沅道:“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一個小孩兒自然不會知道。”她取了一個繡囊,裏麵是些金銀小飾物,打賞給若雲和小宮女,要她們到外麵等著去。


    她隻想清清靜靜和葉棠嫿說一會兒話。


    清沅在床邊坐下,靜靜端詳著葉棠嫿。快有整整十年,兩人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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