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靜默,隻剩下倒吸冷氣的聲音。


    她輕啟血紅的唇,對著臉色蒼白的涼玉,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


    水波之下,巨浪滔天,有東倒西歪之勢。朗月嗅到空氣中一絲微弱的血腥氣,閉著的眼眸睜開,低聲道:“出什麽事了?”


    喉間一涼,一柄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血的氣息驟然濃重起來,集中於他身後那人身上,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三世子。”


    朗月向上一瞥,頭頂一隻青鸞幻影尾麟,火樹銀花,翩然擺尾。


    水中漂浮著魔族的屍體,一具一具瞪圓雙目,頸上一抹血痕。風桐一身玄衣,長發披在身後,風姿綽約,骨節分明的手中輕巧地拎著一把纖秀的長劍,如入無人之境。他以劍尖一挑,那緊閉著的玉白的門便無聲地向內打開。


    他手中長劍瑩瑩閃光,碧色符文魚龍遊走,頭頂兩隻青鸞幻影光影璀璨,展翅擺尾。


    碧光和水光映在他波瀾不驚的麵容上,為其增加一絲虛幻的嫵媚,他鼻梁高挺,眼尾上挑,嘴唇輕輕勾起,將劍鬆垮垮地抵在少年脖子上:“三世子還記得我嗎?”


    朗月放下茶杯,背對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呦,孤身入我魔宮,殺我族人,你膽子太大了些。”


    此人身上血氣雖重,可都是魔族人的氣味,他一路孤身而來,不發出一絲聲音亦不掛彩——朗月不敢輕舉妄動。


    風桐輕輕一笑,“我今日來,有一不情之請。”


    手一鬆,寒潭中淬過似的長劍依然停留在朗月脖頸上,逼得更緊了些,而他已繞過朗月背後,坐到了對首。


    寒星般的眸中帶了一絲狂妄的笑意,“我手酸了,不介意這樣聊吧?”


    朗月識時務地點點頭,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風桐散漫輕鬆的麵皮隻是表象,他眼底深處仍然蹦緊著神經,像是反複擦拭戰前利刃,那是一種古怪的鎮靜。


    朗月心底一突,臉色難看起來:“你……不是為了我而來。”


    年輕的神君輕輕一笑,笑得周遭那血紅的妖花黯然失色,“三世子是不是有點自戀了——”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朗月的笑容褪得一幹二淨,從不以正形示人魔界三世子,此刻的呼吸竟然有些顫抖,“你怕是瘋了,這不行。”


    風桐抿了一口酒,酒香醇厚,他舔了舔嘴唇,那唇□□人至極,抬眼笑道:“哦,這麽說,三世子是不願意幫忙了?”


    他雖然在笑,可眼底的肅殺之氣迅速擴散,寒意纏繞周身,引得架在朗月脖子上的長劍也跟著躁動起來。


    朗月的嘴唇動了動,眼中的難以置信漸漸變成了坐立不安,幾乎有點失態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不敢。”


    風桐嗤地笑了,眼睛看著酒杯:“你也有不敢的時候?”


    朗月唇色發白,顧不得掙那一二分顏麵,腦子裏像炸開一溜炮竹:“實話告訴你,這東西雖為魔界所得,可是這麽多年,就算是魔宮的人,除卻溫玉仗著邛戾的血可利用一二,也沒有人敢碰它。”


    對麵的人默默地聽著,透明的酒液在他手指挾著的杯中旋轉晃動,他漫不經心道:“你不需要碰它,你把門打開,我來。”


    朗月一時間失語,看他許久,才古怪地笑道:“你是仙界中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天道不可改——”


    “天道不可改,卻可借。”他抬眸看著朗月,眸中灼灼光華,輕飄飄道,“我想要做的事,一般都能做到。”


    朗月終於敗下陣來,冷汗順著額頭滾落,仍然有些難以平靜:“我乃魔界三世子,萬一動靜太大,要以我魔族陪葬,我如何能答應?”


    風桐放在桌下的手指一刻不停地掐算著時間,腿緊緊繃著,麵上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來:“看來一把劍不足以讓三世子以身犯險。”


    他回過頭去,看著空中瑩瑩閃光的琉璃寶塔,回頭粲然一笑,“加上這個呢?”


    神器的光暈映照在他側臉,宛如懸掛在魔界上空的太陽。


    朗月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坐了半個時辰,直到冷汗“啪嗒”一下砸在桌麵上。他終於站起身:“你跟我來。”


    覺察到身後的人淡然跟了上來,朗月的步子頓了一下:“神君,我想問你一句。”


    他微微側過身來,臉上神情莫測:“小時候,我心愛的鳥不小心跌進蛩戾大人的陷阱裏,我哭著鬧著求我父君救命。可我父君說,對於做不到的事請,隻能盡力。盡力就是閉上眼睛,等一片刻,鳥死得很快。這隻死了還會有別的,日子還會繼續。”


    “神君,不過是幾百年的情分,值當嗎?”


    風桐的衣擺輕柔的拂過地麵:“三世子,這一閉眼的記憶很長,不是嗎?否則不會到今日你也念念不忘。”


    他笑道:“你明知道,最短的途徑是跳下去,如果你們有命,就能一起飛出來,誰的陷阱也擋不住。我不單是在成全她,也是在成全自己。”


    第89章 天道之意(上)


    溫玉將骨箭捏碎了!


    涼玉騎著巨鳶極速後退,朝圍觀的烏壓壓一片人群大喊:“沒箭了……赤魄神君來了嗎,倒是再多給幾根箭啊!”


    四麵嘈雜聲一浪高過一浪。


    涼玉回頭細細一看,驟然發現那些人麵前升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這道屏障將她與溫玉二人封在其中,發現事情不對的眾仙,正各顯神通欲將屏障打破,更多的人呆呆地望著她們,不知如何是好。


    溫玉眼底彌漫著森森寒意,是一種被激怒的、要將她挫骨揚灰的狠厲,她慢慢抬起袖口,招了招手。


    巨鳶大聲啼鳴起來,那聲音漸漸變成了慘叫,一下一下地被看不見的繩索向下拽著,離溫玉越來越近。


    涼玉咬了咬牙,立即棄巨鳶騰空而起,從懷中撒出一把黃麻紙,咬破食指,兩手一拍,一條青色遊龍搖頭擺尾,她直落下去,騎在龍身上,抱住龍頭,龍尾如鞭,直向溫玉的臉掃去。


    還好還好,前些日子剛見過應龍。


    溫玉站定在原地,笑容古怪,忽然以手指天,空氣中傳來了震天動地的龍嘯,一隻玄色巨龍在空中顯形,此龍巨大,纏綿數裏,一頭撞過來,瞬間便將她的青龍撞得打在了石壁上。


    涼玉的脊背狠狠撞在石頭上,五髒六腑都翻了個兒。


    溫玉看著她,嘴唇微動:“你以為,隻有你會幻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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