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猛地一顫,轉身瞅著田忠義,不動也不說話。


    倒是一個警衛員站立不安,插了一句嘴:陸書記,他自稱是你的朋友,老早就在這兒等候你了。


    是嗎?我的朋友我怎麽會不認識,不怕你倆笑話,和我光屁股在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我現在還是記得非常清楚的。他轉身又疑惑地打量著田忠義。


    剛才我就說過,陸書記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若真是有朋友來就會提前打電話通知的。一個警衛員不懷好意地說:你不是在自找沒趣嗎?


    勝利,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田忠義沮喪地說著同時把一隻胳膊舉到他的麵前:那麽你還認識這個“義”字嗎?他的左胳膊上有一個鋼勁有力的刺青。


    陸勝利跑過來扶住他,輕聲說道:真的是你嗎?把他緊緊的抓住,心頭掠過一絲惶惑:你是田義忠,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


    驟然間,兩個警衛員目瞪口呆起來。


    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進去等我?


    田忠義悲嘆一聲:我淪落到這般地步,人鬼難辯,誰見我誰瞧不起我。


    陸勝利瞟了一眼警衛員,隻見他們耷拉著腦袋像做了錯事似的,完全沒有先前的威嚴。他嚴厲的批評:不管是上層領導,還是平民百姓,省委的大門永遠都是敞開著的,一律平等對待,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了,更不要用有色眼睛去看待人和事。


    算了。


    田忠義拉拉他的衣角,好為他們解圍難堪。而他們此刻真的是大氣不敢出一聲,額頭上沁滿了濃密的汗珠子。


    陸勝利帶著田忠義進了辦公室,關緊房門,把田忠義讓到自己的辦公室桌前坐下,倒了茶水必要的客套之後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


    義兄,我聽王海說你去世了,一直也沒有得到你的確切消息,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搞得我都有些懵了。王海是他們的同班同學,幾天前去國外定居了。


    往事不堪回首。


    一提起傷心事,田忠義的心又在隱隱作痛。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無奈而又沉重地說:家醜不可外揚呀!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呀!他對他說,那些都是過去的陳年舊事,不想也不願意再翻騰出來。


    陸勝利見田忠義實在有難言之隱,也不便再追問下去。


    驀然間,有人敲辦公室的門。


    [正文:第十四章]


    田忠義慌亂的站起來,陸勝利甩手示意他坐下來,親自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個年輕小夥子,戴著眼睛文質彬彬的,好象是個秘書。


    陸書記,會議已經開始,正等著你過去發言呢?


    你去告訴他們,我臨時有重要的事情走不開,讓王副省長先代替我一下就行。說完又把門反鎖,坐下。


    勝利,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好哩?


    咳!咱們倆個是光屁股逮螞蚱玩大的,你還跟我客套個啥,別把咱們的關係給搞遠了,朋友之間永遠是最真誠的。


    坐的久了,田忠義真有點享受不起這種待遇,一會兒就覺得腳有些麻木,站起來跺跺說道:你要開會,我來的也真不是時候,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怎麽,剛來,就要走嗎?


    那邊,電話鈴聲又響了。


    陸勝利不耐煩的拔掉了電話線:有什麽事情不能解決的,打的哪門子電話呀!


    你的公司現在運行的如何,估計情況不會太好吧?


    是的,垮台了。田忠義幽默地笑了笑:我現在又經營著一家破爛公司,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就我一個人,真成了徹頭徹尾的破爛王了。把我們過去的老朋友們仔細翻騰一遍,現在惟獨我最為狼狽,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無精打采的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吊鍾。


    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吃飯?


    嗯。不。他急忙說:昨夜在火車上已經吃過了。


    陸勝利用手機撥了電話,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待命。


    為了尋找兒時的感覺,兩個人郊外一個簡單的小飯鋪中吃了一頓飯。這是田忠義的意思,他知道人一旦從入政界,為人處世都會注意影響的。席間,沒有多餘的寒暄,彼此都在回憶兒時所發生的一切。小時候,他們一塊上學,一塊放學,一起上山,一起下河,河水漫過小橋的時候,他們就摟著彼此的腰淌過急流,隻要有田忠義的時候就能找到陸勝利。陸勝利不覺又想起當年若不是田忠義,恐怕自己早已不在人世了。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年的夏天,他們一塊去河邊割草餵牛,天太熱了,自己才學會遊泳就急著下河去鍛鍊鍛鍊。剛一下水,便發覺河水太深,想到岸邊已經是來不及了。田忠義回家抱西瓜來的時候發現了陸勝利,就一個猛子鑽入水中使勁把他拖入岸上。豈料田忠義還不會遊泳,當時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膽量,他卻在水裏大口大口的喝水,等到人們把他從河裏撈上來的時候都已經不行了。陸勝利什麽也不說就是哭,大聲的哭喊。大人們也都在做著最後的努力。這時候,陸勝利拉著田忠義的雙手在地上轉圈,最後竟然又活了過來。這中間的奇蹟是誰都沒有料到的,田忠義醒來的時候緊緊的抱著陸勝利撕心裂肺地嚎叫“兄弟呀,咱們的命是連在一塊的,老天是長了眼睛的,當即與他在河邊盟誓,今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田忠義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兄弟,事事都依著他,讓著他,在他的麵前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這讓陸勝利到今天仍是十分的佩服他的膽量與為人,在他的眼裏,田忠義不僅是兄長,更是他生命中的第二個“父親”,他所做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完美至善的,所以此刻他想起來一定要好好的報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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