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馬上問:“你得到想要的改變了嗎?”


    傅澤明沉吟片刻,然後笑了笑,說:“得到了。”


    女孩子被他笑得有點臉紅,轉向祝夏提問:“方不方便說一下,你那天為什麽會去方導的工作室?”


    祝夏不習慣這種場合,所以餘琳琳事先教過他哪些話不能說,這個問題沒什麽好瞞的,他如實答:“我那天是去看傅澤明試鏡,因為我那會兒在追的姑娘說喜歡他,我不服氣,就想去看看真人。”


    傅澤明還是第一次聽祝夏說起這件事,詫異地看向他。


    提問的女孩子沒想到祝夏這麽實誠,似乎有點激動,立刻追問:“那天你們見到了嗎?”


    祝夏回憶起第一次見麵的情景,竟然能想起許多細節,他點點頭,說:“在走廊裏見了一麵。”


    女孩子更激動了,繼續問:“你們現在關係好,是不是當時就一見如故?見到傅澤明時有什麽想法嗎?”


    方戎坐在旁邊表情微妙,盧雲波沒什麽特別反應,餘琳琳理了理裙裾。


    祝夏覺得這些是和電影無關的小事,這個女孩子執著的點也太偏了,但觀眾問了他還是配合地回答:“不是一見如故,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沒說話,他試完鏡就走了,至於想法……”祝夏看向傅澤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我又不瞎,肯定覺得帥,不過當時也隻覺得帥,沒想到以後還可以一起拍戲、交上朋友,現在倒是覺得很奇妙,明明隻是想見一麵,卻好像改變了我以後的人生。”


    那女孩子強作鎮定地說:“謝謝,我沒有問題了。”她把話筒交還給主持人。


    之後還有餘琳琳的影迷抽到提問機會,問了餘琳琳幾個問題,有一個問題是:“餘老師,我一直非常喜歡您,很希望能看到您再次出現在影視作品裏,我想知道,這次您為什麽不以演員的身份參與《請神》?”


    祝夏聽到這個問題,立刻凝神細聽,他也好奇這件事很久了,其實成玉珍這個角色餘琳琳可以演,不是說譚萍演得不好,而是餘琳琳肯定也能演好。


    餘琳琳傷感地對那名觀眾笑笑,回答:“謝謝您多年的支持,之前我也考慮過參演,可惜這幾年我身體狀況大不如前,難以負擔拍電影的工作強度。”


    這個說法很合理,但祝夏怎麽聽怎麽不信,餘琳琳雖然不經常呆在片場,但在劇組時和演員的工作時間也差不了多少,難以負擔工作強度隻是個借口。


    首映禮結束,導演和主演接著還要去一個節目做宣傳,餘琳琳不用參加宣傳節目,祝夏也可以回家,餘琳琳就開車帶他一程。


    車裏很安靜。祝夏在副駕駛正襟危坐,連掏出手機都不敢,覺得是冒犯了餘琳琳。他小學有一個班主任是性格嚴肅、氣場強大的女性,祝夏小學實在太調皮搗蛋,被那位老師教訓了很多次,搞得他現在仍然對這種女性發怵。


    不過他對餘琳琳的尊重並不都是來源於怕,也有敬重,餘琳琳當年拍過段敏導演的《食日》,她是女主,盧雲波是配角,祝夏本來是為了舅舅去看,最後卻被餘琳琳的美貌和演技折服。他正在心裏猜測餘琳琳為什麽不拍戲了,忽然聽到對方問:“我聽方戎說,有經紀公司找過你?”


    祝夏被餘琳琳問話,不自覺用報告班主任一樣的語氣回答:“是,不過我沒簽。”他成了網紅之後,有兩家小公司和一家大公司的經紀人聯係過他。


    餘琳林點點頭,語出驚人地問:“考不考慮簽給我?餘時雖然不是什麽大公司,但規模還可以,公司裏你這個年齡段的藝人還很少,競爭小,你要是簽給我,資源肯定會側重給你。”


    祝夏愣了一下,餘琳琳親自跟他談簽約的事,他覺得受寵若驚,可跟舅舅商量之後,他已經決定大學畢業前不簽經記公司。


    “北電這兩年有新規定,本校學生畢業前不能簽經紀約。”祝夏拉學校出來拒絕。


    “你還沒入學,這個規定隻針對在校生,進校之前簽的合約學校不限製。”餘琳琳的心眼比祝夏多幾百個,瞥他一眼就知道這小孩兒在想什麽,她好笑地搖搖頭,“你怕我什麽?你不簽給我,我也不會把你從車上扔下去,隻是你好好想想,我那個年代跑單幫可能會出頭,但現在小紅靠捧大紅靠命,就算你有大紅的命,也得先有人捧你到小紅吧?你不要說你已經是小紅,走在街上幾個小時也沒人認得你,算什麽紅?你不紅,哪有人找你拍戲?”


    前麵一大段都不重要,最後一句戳到了祝夏的要害,他沉默片刻,問:“我能不能問您一件事?”


    餘琳琳看祝夏像在看囊中之物,她妝容精致的臉上掛起親切的微笑:“你問。”


    “您現在為什麽不拍電影了?”祝夏終於把憋了一路的問題問出來。


    餘琳琳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會想簽祝夏,一方麵是覺得祝夏的條件出色,另一方麵,是覺得這孩子有些像她十來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拍段敏的戲,隻比祝夏大一歲,年輕人永遠天真、熱情,有不斷迸發的靈感。


    “拍電影就像場夢,你同意嗎?”餘琳琳問。


    祝夏當然同意,這是他今晚看完電影的最深體會。


    餘琳琳已經不笑了,她握著方向盤看向前方,讓祝夏想起《食日》中女主將車開入海中的畫麵,她說:“導演是造夢的人,演員是做夢的人,觀眾是買夢的人,能做夢也是一種能力,做夢的人不能太清醒,我已經不會做夢了。”


    第三十五章


    餘琳琳隻說了一句便打住話頭,繼續和祝夏聊簽約:“你拿不定主意,就回去跟你舅舅商量,我和他這麽多年交情,憑他的麵子,雖然不能少抽你的成,但也不會虧待你。”


    祝夏低頭想了半天,最後說:“還是算了。”


    餘琳琳滿臉意外,她有把握盧雲波會同意,沒想到祝夏會直接拒絕,挑起眉道:“為什麽?”


    祝夏像有多動症一樣,一下下地扒拉安全帶,餘琳琳的提議他其實挺心動,但仔細一想覺得不是這麽回事,他說:“您剛剛說不紅就沒戲拍,理是這個理,但也分是什麽戲,您看我舅舅,我微博現在都有一百多萬粉,他才四十萬,但他一點都不缺戲拍,還有話劇演。”


    餘琳琳不以為然地笑笑,說:“你和你舅舅比還太早了。”


    祝夏知道餘琳琳是笑他不自量力,他也笑:“我知道沒法比,我台詞功底弱、形體也得練、情緒控製差得遠,所以我才去考北電,您現在簽了我,傅澤明說新人合同一般是五年,他還說大一大二都是基本功訓練,課比較滿,您不可能五年裏一半時間不怎麽給我安排工作吧?”


    當然不可能。餘琳琳想簽祝夏,除了看他條件好、有點像自己,還有一個考量,前段時間《逃出生天》帶來的熱度尚有餘溫,看今天首映式的觀眾和媒體反應,電影上映後口碑不會差,她借這陣東風推一把祝夏,十拿九穩能把他捧起來。


    但人氣需要經營,尤其是新人更要持續經營,別說一兩年不怎麽安排工作,有三個月曝光率不夠,祝夏就能在大眾裏查無此人。


    而祝夏在旁邊越想越明白,破罐破摔地跟餘琳琳攤牌:“我沒想過像傅澤明那麽火,傅澤明工作特忙,經紀公司還讓他別談戀愛,我受不了人管,也管不住自己,到時候您簽了我,我還給您惹麻煩,那多不好?”


    餘琳琳似笑非笑地橫他一眼:“喲,你想惹什麽麻煩?”


    祝夏敢跟方戎吵架,但被餘琳琳一看就慫,忙擺手道:“不不,我就是這麽一說……”他的五官偏細致秀氣,全靠眉形凜冽和飛揚跳脫把撐起帥氣,現在眉毛耷拉下來,慫兮兮的倒有點可愛,是會討異性喜歡也不容易被同性針對的類型。


    餘琳琳心裏可惜,她有自信能把祝夏捧成一棵搖錢樹,但話說到這份上,是人各有誌,大家各從其誌,勸也沒用。


    車裏安靜了兩分鍾,餘琳琳忽然說:“你舅舅對你很盡心。”


    祝夏心想這可不是廢話嗎,但麵對餘琳琳隻能幹笑著附和:“是啊。”


    餘琳琳的聲音非常冷靜:“你從小到大過得很順吧?沒真正吃過苦、不被人欺負、你舅也不可能揍你,你想做的事情他會支持,不過他應該有適當管製你。”


    祝夏聽餘琳琳的語氣,知道她說這段話肯定不是為了討論教育。


    “所以你體會不到機遇有多重要,得到很容易,放棄就變得更容易。”餘琳琳的語氣變得輕蔑,“聽你的意思想走演技派的路,可惜做演技派你也欠野心,和你舅舅一樣就滿足了?盧雲波現在的演技,也趕不上當年我在《食日》裏的發揮,你要想把夢做長,總有一天得去找。”


    “……找什麽?”祝夏愣愣地看著餘琳琳的眼睛。


    “不能割舍的欲`望。”


    祝夏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餘琳琳話裏的意思,可那些都是以後的事,人為什麽要考慮遙遠又不確定的將來?但就算抱著這種念頭,回家之後他也躺在床上半宿沒睡著,總是想起《食日》中餘琳琳將車開入海中的畫麵,那一幕是深藍色的,海水淹過了車頂,車裏的女人閉著眼毫不掙紮地向下沉。


    祝夏依稀察覺到自己心中有懼意。未來是不可預知的,假使他還沒有膩掉演員這個職業,先喪失了所謂的“做夢的能力”……祝夏不耐煩地嘖了聲,他是真不樂意想這種煩人的事兒。


    接下來是沒完沒了的高考複習,但就算天天被家教按著背書刷題,祝夏也要趁家教老師去喝口水、上個廁所的工夫,爭分奪秒地關注《請神》的票房。


    《請神》的成本是六千萬,首日票房三千多萬,這幾年國內電影票房突飛猛進,這個成績不算什麽,而且同期撞上一部粉絲基礎雄厚的國外大片搶檔期。不過電影的口碑相當不錯,是同期上映的片子裏最亮眼的,貓眼、淘票票的評分穩定在8.5分—8.7分,豆瓣評分一開始是8.3,後來被競爭對手的水軍刷到7.9,最後被電影的粉絲刷回8.1。


    到《請神》下映時,電影的總票房是五億八千萬,不僅收回了成本,還賺了一筆,劇組群裏大夥歡天喜地狂發紅包,跟過年一樣喜慶。


    電影上映期間,祝夏白天偷偷摸摸關注票房,晚上蒙頭在被子裏用筆記本刷各大電影論壇和網站上的影評,把評論自己的全部加進收藏夾慢慢看。《請神》的劇本就很捧小生,現在國內又小生荒,大多數影評對他和傅澤明都是誇讚,有一個豆瓣長評叫《雙殺——少年人永遠是犧牲品》,祝夏反反複複看了三遍,每看一次都樂得在床上滾,這個影評人文筆特別好,對劇情的分析極其到位,評價演員表演時把兩個少年拉出來大書特書,說祝夏是“雛鳳清音,一鳴驚人”,說傅澤明是“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祝夏還發現微博上有自己的粉絲後援會了,雖然人數還不是很多,但任意點進一個粉絲的微博,都能發現幾條對他表演情真意切、激昂澎湃的吹捧。


    等祝夏刷完一眾好評,都產生了種錯覺——自己是不是馬上就能拿金馬、奪金像、抱金球、闖戛納、腳踩梁朝偉、拳打德尼羅、幹掉宋康昊……


    美夢總是比較短暫,沒過幾天,因為晚上刷影評睡眠嚴重不足,白天複習時祝夏總打瞌睡。家教心裏起疑,把這件事告訴盧雲波,盧雲波夜襲外甥房間,把刷影評的祝夏逮了個正著,從此每晚一過十二點,他就收走外甥所有電子設備,直到高考結束才停止。


    北京的春天一向過得很快,南方三月初就能窺見春蹤,北京要到三月底才能見到春信。盧雲波好蒔花弄草,祝夏家房前的小院栽有晚櫻、梨花、西府海棠……但隻在三月底和四月間熱鬧地開一陣,如雲堆錦招蜂引蝶,到五月就葉多花少,六月則不見芳蹤。


    六月底,祝夏查到自己的高考成績,五百掛邊,在藝考裏算高分,加上他的校考成績,閉著眼都能上北電。


    這下總算能安心享受快樂暑假,祝夏給傅澤明打電話約他玩,但傅澤明這段時間在參與一個大製作曆史劇,演少年時期的朱棣,他要在劇組裏呆一個月,祝夏約了一次又一次,傅澤明總不得空。


    傅澤明拒絕了祝夏六七次,眼看暑假一天天過去,不想小弟陪他耗時間,便說:“你去找別人玩。”


    祝夏不情不願地說:“可我就想跟你玩。”


    傅澤明現在還穿著戲服在片場,他其實很擅長拒絕人,但聽到祝夏這麽說,心裏忽然有點說不出滋味,像被什麽輕輕軟軟的東西撞了一下,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最後隻能說出:“這個電視劇還要拍十來天。”


    手機那邊的少年滿不在乎地笑道:“沒事,你忙我閑呐,那我不約你了,等你閑了來約我吧,不管你什麽時候約我,我都有時間。”


    第三十六章


    六月下旬,傅澤明騰出了時間,跟祝夏商量好旅行的地點,兩人便收拾行李一起去了西安。說是商量,其實完全是祝夏的想法,因為祝夏問傅澤明想去哪兒,傅澤明回答:“隨便,你想去哪兒?”


    祝夏想了好一陣,問他:“去山裏行不行?”


    傅澤明當時猜測大概是什麽度假景區,無所謂地說:“可以。”


    現在是早上七點,車子行駛在盤山公路上,從車窗裏向外看,會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霧,遠處的青山在煙雲中冒出個尖。開車的是一個看起來頗和氣的中年人,祝夏管他叫“謝叔叔”,是盧雲波的朋友。


    今天起了個大早,祝夏上車後一直在打瞌睡,傅澤明偏頭看著他,有些無聊地推測到底會去什麽地方。傅澤明其實對出來玩沒什麽興趣,工作時總是要出門,所以假期他更願意呆在家裏,這次來玩純粹是將就小弟,但祝夏一直對目的地表現得神神秘秘,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明顯不是度假景區,倒讓傅澤明提起些興致。


    車子從公路開上土路,道路變得坎坷不平,祝夏隨著車輛的顛簸晃來晃去,頭時不時磕上椅背或者窗戶,終於被磕醒,謝叔叔也踩了刹車,回頭說:“咱們在這裏下,之後的路開不了車。”


    這裏不算終南山深處,但也已經是一般遊客不會涉足的地方,前方的土路被一條窄窄的溪流橫穿截斷,眼前依然是連綿不盡的山,山腳地勢較為平坦,房屋零星散落,看起來是個小村莊,隻是附近明顯經過人工平整的土地上作物寥寥無幾,不像還有人群居在此。


    祝夏揉揉眼,看到窗外風景頓時精神起來,他和傅澤明一起下車,去後備箱拿行裝。除了他們自己的裝備,還有一些謝叔叔準備的行李,傅澤明看有防潮墊、應急藥品之類的東西,心裏大概有了數。


    三人分好行裝,下車步行趟過溪流,從一條隱蔽的小路往山上爬,十來分鍾後,傅澤明從煙雲中望見一座瓦房坐落在半山腰。


    祝夏賣了一路關子,現在終於忍不住對傅澤明笑著炫耀:“看到了吧,那就是咱家的大別野!”


    大別野其實沒多大,裏外就四間屋,外表還很陳舊,但走進去一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完全可以滿足基本生活需求。傅澤明有在山裏過夜的經驗,是為了拍戲,那時住在一間環境極差的旅店裏,祝夏這棟“別野”屋裏白灰刷牆、水泥平地,屋外院子裏鋪滿青條石,打了一口井,院子邊栽著幾棵梨子樹,已經好過那破旅店數倍。


    謝叔叔幫他們把行李拿進屋子,約好來接人的時間,就走進未消散的晨霧裏下山去了。


    祝夏把行李往屋子裏一扔,興奮地繞著院子走了兩圈,看看水井又摸摸果樹,跟傅澤明感歎:“我有兩年沒來過這兒了。”


    傅澤明站在屋子正門前,也在打量這裏,他單手撐在木柱上,摸到一條粗糙的刻痕,他往柱子上一看,這種刻痕不隻一道,刻痕之間都隔著一段距離,刻痕邊還分別標著數字,分別是8、10、11、13、14。


    傅澤明問:“柱子上刻得是你小時候的身高?”


    祝夏一聽就從果樹那邊蹦躂過來,摸摸幾道刻痕,摸完就笑,說:“嗯,我那幾年個子長得很快。”


    傅澤明問:“你小時候常過來住,這是你們家祖屋?”


    “不是,我們家祖屋早塌了,這屋子以前是本地村民的,我外公是信佛的居士,我八歲那會兒他到山裏來隱居,趕上這裏的村民遷戶,就把這房子買下自己住。”祝夏又愛惜地摸摸木柱,說,“我小時候常跟舅舅來看他,不過前兩年外公過世了,我就一直沒再過來,老房子沒人住就要垮,幸好謝叔叔時不時來住住,房子才能保持成這樣。”


    傅澤明看著柱子上的刻痕,倒像看見一個小小的祝夏一節節地長高,他看過祝夏的相冊,祝夏小時候長得相當可愛。傅澤明心血來潮,就近撿起了塊石頭,說:“過來站著,再給你在柱子上刻一道。”


    祝夏乖乖走過去,背靠柱子站得筆直,叮囑道:“記得要刻年齡。”傅澤明伸出手掌平平推過祝夏的頭頂,在柱子上比出他現有的高度,拿石子在柱子上用力地劃下一道白線,然後在劃痕邊刻下數字17。


    今天不能光玩兒,必須得把房子收拾幹淨,之後才能做飯睡覺。兩人先進屋把各自的行李整理好,再拿掃帚把屋子掃了掃,就去院子裏打水。


    院子裏的水井不是老式的吊桶,而是鐵鑄的壓水井,因為長期不用有點生鏽,兩人費了老大工夫才把機關弄活絡。壓水的是傅澤明,拿盆在出水口接的是祝夏,祝夏看水半天不出來,忍不住湊到出水口拍拍管子,結果一拍水猛地衝出來,水柱被他的手掌一擋,水花濺了兩人一身!


    祝夏比較慘,頭發和上衣基本濕透,傅澤明則是褲子濕了大半截兒,明明是件倒黴事兒吧,但不知道為什麽,倆人看著對方都挺樂的,回房換了幹衣服,又出來跟壓水井作戰。


    等其它都折騰完,就得開始鋪床。瓦屋裏一共四間房,其中兩間是臥室,祝夏和傅澤明一人一間正好。但考慮到山裏的夜四季都涼,而且收拾屋子真的好麻煩,兩人還是湊活湊活擠一間,把防潮墊壓在最下麵,再從櫃子裏翻出謝叔叔用真空袋裝好的棉被往床上一鋪,晚上總算能睡人了。


    中午為了節省時間盡快收拾好屋子,兩人午飯將就吃了頓自熱盒飯。到晚上,傅澤明用煤氣灶下了兩碗麵,用醬拌了拌,兩人坐在正屋高高的門檻上吃麵。


    今晚的月亮高且明亮,柏樹和梨樹的影子投在條石地麵上,山巒在月光下連綿起伏,延伸至遠處成為深藍色天幕下的一抹痕跡。兩人吃飽飯在院子逛了逛,看見山腳的村落有一間屋子裏也有光。


    傅澤明問:“村子裏還有人住?”


    祝夏說:“應該也是後來搬過來隱居的人,終南山裏特別多隱士,大峪那一片簡直快隱成農家樂,這邊人倒是不多,我外公有個朋友住在隔壁山頭,改天我們去找找,看他還在不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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