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澤明非常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指著地上的大箱子問:“你不收拾了?”


    也是,按先來後到箱子比紀錄片先來,祝夏略一猶豫,把平板往傅澤明手裏一塞,說:“你等我十分鍾。”說完把短袖擼到肩膀,又蹲到箱子前往外翻衣服,這次動作快得多。


    他背對著傅澤明,沒看見對方拿著他的ipad,露出有點好笑的表情。


    三個多小時後,傅澤明的助理元元來通知他們去吃飯,這兩個人坐在飄窗的涼墊上,不僅看完了《黑澤明的道路》,還一起重溫了《亂》,正打算繼續重溫《羅生門》。


    因為傅澤明剛剛一句句翻譯了《黑澤明的道路》的法語部分,祝夏現在看他超級順眼,還想跟他一起坐車去聚餐的飯店,兩人好一塊在車上看《羅生門》,但盧雲波給祝夏打了電話,他隻好惋惜地跟新朋友拜拜,去1914房找老舅舅。


    祝夏一走,傅澤明和元元也出房間往餐廳去。元元今天見了祝夏,第一印象還不錯,但娛樂圈裏什麽人沒有?大家帶兩張畫皮出門見客是基本禮儀,所以上車之後,元元還在問:“你覺得祝夏難相處嗎?明天晴姐就從北京過來了,你要是不想跟他住,晴姐會再去找方導談。”


    傅澤明不在意地回答:“不用,就是個小孩兒。”


    第八章


    一部電影的拍攝周期,視預算與導演的風格而定,像杜琪峰的《槍火》隻拍十九天,而王家衛的《2046》拍了有四年。不過這兩種都是極端現象,當下國內電影的平均拍攝周期在兩到三個月,一群人要一起沒日沒夜地工作這麽久,肯定是關係融洽更好辦事,聚餐就是讓工作人員先熟悉熟悉。當然,大佬們也會利用這頓飯應酬套關係,製片人給投資商拉皮條,經紀人跟監製換名片,但《請神》的投資是餘琳琳痛下血本,與方戎自掏腰包,從香港和上海的兩家公司拉來的投資,都是幾十萬的人情錢,所以劇組最大的老板就是導演和製片,沒金主可討好。於是劇組包了洪崖洞的一家火鍋店,大家紮紮實實吃了頓重慶火鍋,就散夥回酒店。


    到酒店已經十點,祝夏和傅澤明吃飯時都喝了點酒,現在有困意。傅澤明讓祝夏先去洗澡,祝夏也不推辭,花了二十分鍾搞定讓傅澤明去洗。


    等傅澤明洗完出來,祝夏已經在床上睡熟了,睡相比較糟糕,被子踢了一半在床下,但沒有磨牙也沒有打呼,元元給他準備的隔音耳塞看來用不著。


    他順手把地上的被子撿起來給祝夏蓋好,回床上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八點,傅澤明睜開眼,花了兩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重慶,也想起昨晚方戎說過,讓他和祝夏八點半去導演房間開小會。傅澤明往隔壁床一看,祝夏還抱著枕頭好夢正酣,隻是被子又有一大截兒落在地上。


    傅澤明稍微有點強迫症,下床把被子撿起來給祝夏蓋上,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過兩分,便拿自己手機外放了一首音樂,把聲音調大。頭一段旋律祝夏沒反應,到第二段他慢慢睜開眼,抱著枕頭坐起來,一臉猶在夢中地與傅澤明對視,忽然問:“我打呼了嗎?”


    傅澤明把音樂關了,說:“沒有,我昨晚說夢話了嗎?”


    兩個人的語氣都稱得上彬彬有禮。


    祝夏還沒完全清醒,回答:“也沒有吧,我睡著了聽不見。”說完用力揉了下臉,爬下床開始換衣服,傅澤明看他下床了,放心地去刷牙。


    元元和劉默都來送了早餐,傅澤明等祝夏洗漱完畢,兩人一起吃完早飯正好八點二十,便揣上手機房卡去找方戎開會。


    昨晚方戎說是開小會,等祝夏和傅澤明到方戎房間一看,屋子裏坐著方戎、徐子良、餘琳琳,再加上剛到的他們倆,一共五個人,的確是個小會。祝夏看盧雲波不在其中,還有點納悶,傅澤明則大概明白,今天開這個小會是專門針對他和祝夏的角色。


    茶幾上還擺著空碟子,餘琳琳他們應該也才吃完早飯,徐子良看傅澤明和祝夏來了,把空盤子疊到一邊,方戎讓他們倆人在沙發上坐下。


    餘琳琳還是那副大姐大的派頭,用命令一樣的口氣道:“你們倆看過劇本了吧?說說,對自己角色有什麽感覺?傅澤明你先來。”


    傅澤明沉吟片刻,不答反問:“我能不能問一問,方導、餘製片和徐編,當初為什麽選我來演呂恩?”


    讓傅澤明演“呂恩”,是方戎為了讓祝夏演“小狗”,和餘琳琳做的交換。徐子良最藏不住事,麵上有一瞬尷尬,方戎笑眯眯地不說話,餘琳琳則波瀾不驚地道:“因為綜合條件下,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你這麽問,是覺得自己不合適嗎?”


    “隻論這個角色,我的確不夠合適。”傅澤明如實道,“呂恩的矛盾根源在家庭,父母互相仇恨,卻在他麵前相敬如賓;他明明知道,還要裝聾作啞;在外麵被人勒索,也不會告訴家長;他過於聽話,習慣隱瞞,但他聽話不是因為滿足現狀,是不知道怎麽解決問題,他內心始終焦躁,所以人物的最終效果,應該是平靜又躁動,這個角色與我的性格差異較大,我不確定我能不能演出性格層次。”


    祝夏簡直想給傅澤明鼓鼓掌,滿分答案。


    餘琳琳倒是有點意外,她當初看中傅澤明,是看中對方的人氣,與被同行襯托得還不錯的演技,現在看這小夥子人也不傻,不是光有一張臉隻會賣人設的樣子貨。她稱讚道:“你很聰明,對,呂恩就像一口鍾,又鈍又重——”她比了個撞擊的手勢,“但隻要去撞就會有響兒,你要明白,鍾回響聲音時,是在震顫,你不能一直那麽穩。”


    傅澤明知道餘琳琳說的有道理,他也明白這些道理,但並不是懂得道理就可以解決問題。


    餘琳琳一看傅澤明的表情,就知道他還是轉不過來,不免露出惋惜的神色,說:“我一直說年輕演員裏不缺好苗子,傅澤明,我找過你演的劇看,你很會用腦子演戲,但演戲說到底是在演人生、演生活,沒有真正去體驗觀察過,理智分析得再好,感情上也差一點,你們這一代的年輕演員,離生活太遠了。”她不是在怪傅澤明,是真的覺得可惜,這是個極易成名的年代,成名之後就像住進了空中花園,被經紀公司與粉絲高高捧起,很難再到人群中去。


    傅澤明沉默了一會,說:“謝謝餘製片。”


    方戎伸了個懶腰,接過話頭道:“知道問題就是成功的一半,也不用急,剩下的咱們邊拍邊來。”


    傅澤明點點頭,又客氣地說:“謝謝方導,謝謝徐編。”


    徐子良是個老實人,剛剛他一句話沒說現在也被謝,臉上立刻寫滿了受之有愧。


    祝夏看傅澤明被問完,知道該輪到他了。果然方戎轉向他,一本正經地道:“大外甥,你也說說吧,對小狗有什麽看法。”


    祝夏雖然算愛看電影的人,也為了參演這部電影上了兩個月表演課,但他對拍電影其實一直沒有實感,剛剛聽餘琳琳和傅澤明談話,才隱約有點感覺,拍電影好像真的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


    祝夏想了想,回答:“小狗是私生子,讀書隻讀到初一,不知道生父是誰,從小被人指指點點罵野種,母親死後為了生活跟著一個地痞混社會,似乎無拘無束很自由。”


    他這不算看法,隻算複述了一遍角色的生平,方戎身子微微傾向祝夏,耐心地問:“對,他是這樣的人,你覺得演他難哪兒?”


    祝夏猶豫了一下,答道:“好像沒有哪裏難。”說完覺得這個回答太厚臉皮,自嘲地補充:“我初中的時候也算個混混嘛。”


    餘琳琳皺起眉,祝夏這是新人常有的毛病,想的太簡單,找不到問題,結果真刀真槍演起戲來就抓瞎。


    但方戎繼續循循善誘道:“你看完劇本,有沒有想不通的地方?”


    還真有,有一個地方祝夏琢磨了很久,他忽然看向傅澤明,疑惑地問:“呂恩是不是恨小狗?”他像替“小狗”在問“呂恩”。


    這是劇本內容,徐子良終於碰到一個自己能解答的問題,正高高興興要說話,方戎卻對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開口,大家都看著傅澤明。


    傅澤明說:“我不知道。”


    祝夏沒想到傅澤明答不出來,愣了愣,便等其它人回答他。


    方戎卻“啪”一聲拍了下自己大腿,站起來說:“行,散會,你們自己在屋裏的時候也多討論討論、對對戲,尤其是祝夏,別老想著拉小傅玩。”


    祝夏滿心莫名其妙,問:“呂恩到底恨不恨小狗,就不說了?”


    方戎把手一攤,笑道:“呂恩恨不恨小狗,是他們的事兒,你們得自己琢磨,等什麽時候琢磨透了,咱們就來拍殺人那場戲。”


    第九章


    幸好殺人那場戲的場次相當靠後,因為等開機儀式過去,角色定妝都定完,祝夏和傅澤明還是沒有討論出,“呂恩”到底恨不恨“小狗”,討論這件事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兩人交流增多,變得更熟悉了點。


    按照劇組的安排表,正式開拍後,頭三天祝夏沒有戲,但方戎說他演技太爛,要求他每天都到片場學習前輩的演戲。反正回酒店也沒什麽好玩,祝夏現在對拍電影的所有事都新鮮,爽快地答應。


    前期拍的是在別墅裏的戲份,劇組沒有租到合適的別墅,就要靠棚內搭景布置。搭景費時費工費錢,拍完這個景還得拆掉搭其它景,統籌會根據演員檔期等因素,盡量把相同場景的戲安排在一起。


    馬上拍攝第一場,攝影棚地上散著各種電源線,燈光組在調試燈光,道具組在核對置景,這場是“成玉珍”和“呂培民”的爭吵戲碼,盧雲波和譚萍正在化妝,傅澤明下下場要演,在爭分奪秒地背台詞。


    祝夏坐在方戎身後看劇本,譚萍飾演的是“成玉珍”,“呂恩”的母親,年輕時被“呂培民”的花言巧語迷昏了頭,婚後發現丈夫並不愛自己,慢慢變成一個傲慢刻薄又敏感絕望的貴婦。而盧雲波演的是上海富商“呂培民”,年輕是個靠老婆上位的小白臉,油滑市儈又自私自利,最愛的隻有麵子和錢。


    “呂培民”和盧雲波的性格差得相當多,譚萍平時也很恬淡,祝夏非常期待舅舅和譚萍會怎麽演。


    攝影棚裏嚴禁煙火,燈光攝影演員全部就位後,方戎將一根沒點燃的煙從嘴裏拿出來,在監視器後說:“開機,打板!”


    燈光師調出黃昏的光線,橙紅又偏一點黃。


    布置成書房的環境裏,盧雲波站在書櫃前背對鏡頭,兩隻襯衫袖子胡亂地挽起,譚萍穿著絲綢睡衣靠在軟椅上,腳邊臥著一條小白狗。


    攝影棚裏一片寂靜,譚萍的姿態慵懶而放鬆,在慢慢翻一本詩集,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卻用眼角餘光關注盧雲波。


    盧雲波忽然轉過身,他本該一絲不苟的發型中散出幾絲碎發,神情極度不耐煩,勉強按捺著怒火說:“我不管你,你也要給我留麵子,風言風語都傳到我耳朵裏來了。”


    盧雲波轉過來之後,譚萍反而一眼都不看他了,將詩集翻了一頁,用軟軟的吳音道:“樣叼狗還曉得要討唔歡心,儂哩狗都弗似,哎好意思吆麵子啊?”


    “哢!不太對。”方戎說。


    盧雲波和譚萍立刻從角色狀態出來,等導演說話。祝夏完全看傻了,他實在不明白,人要怎麽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忘掉自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而且哪裏不對,他們明明演得超級好啊!


    方戎趿拉著人字拖走到書房置景裏,對譚萍說:“譚老師,讓成玉珍多恨一些,她不是一個夠聰明的女人。”譚萍稍微一想,應了聲好。


    片刻後,方戎坐回監視器後,所有人再來一遍。盧雲波轉過身來說完台詞,譚萍吊起眼瞥了他一眼,神情中帶著故意為之的輕蔑,軟軟地道:“樣叼狗還曉得要討唔歡心,儂哩狗都弗似,哎好意思吆麵子啊?”


    盧雲波終於忍無可忍,抬腳踹向小白狗,手臂肌肉線條繃緊,暴嗬道:“別跟我說上海話!”


    小白狗哀鳴一聲從女主人身邊跳開,跑出鏡頭,譚萍霍然起身,軟軟的聲調變得尖利無比:“聽了塞多年了,以載聽不得?踢伊組撒,當唔啊!”


    兩人四目相對,眼中是痛是恨是厭煩是麻木,獨獨沒有愛。


    方戎說:“哢,過了。”劇組裏有些工作人員跟盧雲波或譚萍合作過,有些人還是第一次見真佛,現在被兩人的現場功力震住,都“啪啪”鼓起掌。


    祝夏也在鼓掌,他不敢想以後自己在鏡頭裏是個什麽鬼樣子,可能連那條狗的演技都不如吧。


    下一場是呂家一家三口吃飯的戲,餐廳置景早就準備好了,餐桌上擺著飯菜,盧雲波、譚萍、傅澤明就坐,等著開拍。


    這場戲昨晚傅澤明有在房間試演,當時祝夏覺得傅澤明表演的非常自然。這場戲也很有意思,成玉珍知道呂培民討厭她說上海話,每次和呂培民兩人相處就隻說上海話,但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候,她又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肯讓兒子看出家庭的裂痕。呂培民隱瞞婚姻狀況是愛麵子,成玉珍隱瞞,大部分是因為愛兒子。


    開機,主機位是餐桌的全景。


    傅澤明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扣子規規矩矩扣到領口第一顆。當他和別人同時出現在鏡頭裏,所有人都會控製不住先看他,容貌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種得天獨厚的優勢。


    餐桌上坐著三個人,祝夏也會忍不住先看傅澤明,然後覺得他的演技是不錯。平時的傅澤明沉默,那種沉默來自於他天性的內斂,與後天周圍環境給他營造的自信,他不用做太多事,也不用說太多話,所有人就會情不自禁地關注他。


    現在鏡頭裏的“呂恩”也很沉默,但沉默得灰暗懦弱,像燈光背麵的陰影。


    下一秒譚萍和盧雲波動了,他們一個看報紙,一個塗果醬,動作很簡單,但一個漠不關心一個漫不經心,畫麵瞬間生動起來。傅澤明的表演被襯得單薄,真正成為一個灰撲撲的影子。


    你不能說他演得錯,他隻是演得過分規整,不糟糕也不出彩,無法給人更多期待。


    方戎的不滿意顯而易見,這場戲ng了十八次才勉強過關,所有人都重複到麻木,祝夏後來也不想看了,低頭把手機調到靜音打小遊戲。傅澤明向所有工作人員道歉,元元專門買了點心分給劇組的工作人員。


    準備下一場戲的空當,方戎把剛剛過了的鏡頭回放給傅澤明看,問:“你認為哪裏不對?”


    “太冷靜了,情緒不夠。”傅澤明回答。


    方戎撚著一根煙在指尖把玩,神情有點焦躁。在定妝的時候,祝夏已經看穿他的真麵目,這個人平時嘻嘻哈哈好脾氣,什麽玩笑都能開,但一開始工作就渾身逆鱗,平均每天要罵哭五個人,祝夏也被罵過一次。最可怕的是他火頭上來就不管不顧,給譚萍試妝時,他和餘琳琳意見不統一,倆人吵起來,最後竟然狗膽包天地罵了餘琳琳!


    當時祝夏看到餘琳琳發青的臉色,還以為方戎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大概因為餘琳琳記得自己在電影裏有一大筆投資,現在買凶做掉導演錢就會打水漂,所以方戎至今還活著。


    但祝夏也發現,方戎不是所有人都罵,他不罵燈光師和拍跟組紀錄片的韓國歐尼,也沒罵過譚萍和盧雲波,傅澤明也一次都沒有被罵,也不知道方戎罵人到底遵循什麽神秘規律。


    “你很不容易受人影響。”這次方戎也不罵傅澤明,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才第一場,我們慢慢磨,不過你不能覺得,隻要自己盡力去演就夠了,你需要找找外力刺激。”


    祝夏在旁邊聽著聽著感覺不對勁,什麽叫自己盡力還不夠,需要外力刺激?什麽外力刺激?他思維一發散就無邊無際,聯想到各種藝術家的瘋狂生活,冷不丁蹦出一句:“方導,你不會想讓傅澤明去嗑藥吧?”


    方戎卷起劇本就砸他腦袋,祝夏也知道這個猜想不靠譜,悻悻閉嘴。方戎把祝夏刨到一邊,繼續對傅澤明說:“年紀輕輕的,給自己找點樂子,去做點以前沒做過的事情。”


    這下連傅澤明都有點懷疑方戎想勸他嗑藥。


    方戎馬上補了一句:“過火的事兒不行。”


    第十章


    夜戲拍到九點半收工,回到酒店房間是十點半,如果在家裏,這個點才是祝夏夜生活的開始,但他在劇組呆了整天,雖然不用拍戲,方戎卻老使喚他去跑個腿兒扯個線,在片場跑來跑去也把人跑乏了。


    傅澤明照例讓祝夏先去洗澡,白天拍戲的不順利似乎對他沒產生影響,他神情中隻流露出工作後的疲乏。


    二十分鍾後,祝夏從熱氣騰騰的浴室出來,走到臥室門口,忽然聽見了女人的聲音與貓叫。臥室裏,傅澤明背對著門坐在床上,正在和別人視頻聊天,貓叫聲和女人的說話聲就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


    祝夏在門口頓住,不知道該不該退出臥室,等傅澤明聊完了再進去。但視頻裏的女人先看見他,聲音帶笑地說:“寶寶,你室友洗完澡了。”


    祝夏被“寶寶”這個稱呼震了一下,傅澤明則鎮定“嗯”了聲,然後下床轉過身看向祝夏,介紹道:“祝夏,這是我媽媽。”兩人一起住了一周多後,現在談話隨意多了,傅澤明不會像以前那麽用詞客氣,但細節還是禮數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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