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清清楚楚,邪神與邪魔息息相關,邪神因……離人之思而生。”小河道,“他對付戍望,不是在幫我們,是他要一人獨尊,他親口說出來的,這些花瓣,你也親眼所見,師叔,你還不肯相信嗎?”許千闌呆愣了幾許,而後往回走。君若時連忙拉住他:“師尊,此事得萬分謹慎,您別冒險去找他麻煩啊,他萬一傷害您怎麽辦?”許千闌又愣了一下,側頭道:“我沒有要找他麻煩啊?”“師尊……”“許仙尊你還是不信嗎,若非證據確鑿,我們怎敢質疑他?”許千闌腳步頓住,仿若在發呆,神思遊離又回歸:“我也沒有不信啊。”“那你這是……”他不再回應,堅定往回走。“師尊……”君若時連喊幾聲,未見他回頭,實在擔心師尊出危險,連忙跟了上去,另幾人又阻攔他,同樣阻攔不住,也隻好跟了上去。他們七嘴八舌地勸著,一路走回去,已是又有不少人跟了過來,及至流霜殿前,吵吵嚷嚷,原本不敢讓那邪神知曉他們已發現其身份,可是現在直接回到了人家門前,不知誰沒站穩,不小心摔倒,「砰」地一下撞開了院門。喧囂之聲嘩然而止,眾人陡然屏息凝神,驚駭地看著院內人。院中白衣人仍坐在庭院中,淡然品茶。想來那門外吵嚷之聲他不可能聽不見,有人按耐不住,顫聲道:“你是邪神,那些花瓣是你放的!”輕吹熱氣的人動作微頓,緩緩抬眼:“哎呀,發現啦?”“真的是你!”眾人又是大驚,想不到他竟直接承認了,他們相互拉著慢慢往後退,君若時把他僵立的師尊也往後拉,“師尊你看到了,他都認了。”白衣人抬眸掃過這一眾人,卻唯獨不看許千闌,他慢悠悠挪過視線,再品一口茶。輕微的動作,卻讓圍觀眾人駭然心驚。院內人淡然喝茶,院外無人敢言語,也不敢動,都倍加小心地盯著他,心跳隨著他的動作起伏。見他放下杯盞,落在桌上,哢嚓一聲細響,又讓這眾人嚇了一跳。白衣人緩緩起身,微勾嘴角:“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不陪你們玩了。”他展開雙臂,衣袖隨風輕動,身形懸空而起。明月如霜,花枝輕動,那一片白衣的身形沾滿了月華清輝,緩緩向著月光而去,飛花落在他的肩上,絕代風華的容顏靜看世人,仍略過一人,幾分悲憫,又緩緩一笑,寬袖一揮,身形驟然消失。“他走了!”驚懼眾人在這第一時間的想法是,不能讓他走了。他們幾乎是沒來得及多做思慮,也由不得思索打不打得過,追不追得上,都快跑了幾步臨風而起欲追。那寒風之間,一人原本也在追上去,而瞥見這一群人,又停下,執長劍回頭揮劍氣一擋,將這一行人愕然攔住。眾人驚住:“許仙尊你幹什麽?”“許仙尊,事實擺在眼前,你不要自欺欺人,不要袒護他!”“許仙尊你讓開,他在降災厄於世間啊,你沒看到嗎?”許千闌麵無表情,再一揮劍氣,將這些人逼落下去。眾人踉蹌落地,怒而一指:“許千闌,你一向嫉惡如仇,怎的現在如此黑白不分了?”“你們不要說我師尊,他一定有他的想法。”“什麽想法,他就是在偏袒那人!”“許仙尊,我們知道你心屬他,可是,他連你也騙了啊,他有告訴你他欲降給世間災厄嗎,你清醒一點啊。”“別廢話了,他已經被愛情衝昏了頭,哪裏能聽進去?”“許千闌,你讓路!”許千闌執劍靜立,月下衣隨風動,劍氣擋在眾人麵前,始終未鬆開。有這一道劍氣,沒有人再能追出去。下麵有人罵罵咧咧,也有人耐心勸慰,而他不鬆手,也不回一句話。所說非所想,承認了也不一定就如表麵。而就算……是他做的……在那喧囂嘈雜之間,許千闌腦海裏隻不住地回想著一個問題。一個師叔曾經問過他的話,倘若我與眾生落入水中,你先救誰?那時他沒有回答,而現在,他心裏已有了答案。所有的原則,都可以為他放棄,不管那個人是正是邪,他都義無反顧要站在他身邊。可是,他又去了哪裏?他抬頭,看那月下早已不見人影,隻有一輪孤月,寂靜灑落人間。這些人已不能追得上了,他收回劍氣,於月下回首:“小君。”君若時連忙叩首:“師尊……”“謹記先祖教誨,好好守護仙門。”君若時慌忙抬眼:“師尊您……”“今日起,我與微明宗再無關聯。”他道。說罷不等眾人回應,他長劍一轉,禦劍而去,衣袂翻然,身影很快遠去。“師尊……”“許仙尊……”各種呼喊回蕩在這夜空之中,那夜色裏飛花點點,空靈輕柔,卻皆為「離人之思」。許千闌抬手拈花,無聲一歎,天地浩大,該去何處尋他?他拔下發簪,先去了水天之幕。隻有水聲,一片昏暗,沒有人,沒有看到師叔。這裏很大,他花了好些天在這裏到處找了一遍,確定師叔不在這裏,又回到人間。那些激惹著人們情緒的飛花還在,他禦劍從大城小鎮穿過,但人間沒有什麽變化,還是歡聲笑語,盛世祥和。有很多修者們在警覺地驅逐著這些飛花,現在還沒有出亂子,隻是飛花散落的「離思」還沒到一定數量,待人們沾染的越來越多,就會大幅度影響人們的情緒,那時候就是戰爭不斷,生靈塗炭。眾人也在尋找邪神下落,不將邪神降服,又如何能消散這些花瓣。許千闌找不到,他們也找不到,有一部分人悄悄追蹤著許千闌,被他發現,也都一一製服了。人間山河都踏遍,沒有那人的蹤跡。他還去了幽冥,那裏已坍塌,什麽也沒有。這期間淩鯤鵬與他聯係過幾次,他離開微明宗後,就去除了與所有人能聯絡的傳音,隻留了師弟,除了淩鯤鵬沒人可以再聯係上他。那日江暮離去,淩鯤鵬還在外麵,回去得知消息,立刻就傳來了靈決,與他道眼中所見不一定為真,即便為真也不一定沒有隱情。這正是許千闌心中所想的,當然,就算沒有隱情,那也無所謂的,他不在乎。之後淩鯤鵬又問過幾次他近來可好,最後一次,淩鯤鵬道他要去尋山府隱世了,修界也好,仙門也好,都不再過問。許千闌回道,那該恭喜,何時路過他的山府,一定拜訪。而後,繼續一個人踏上尋人之路。落日黃昏,他坐在一個小城裏路邊的小攤前,要了一碗熱粥。又是寒冬天氣了,雖不畏饑餓與嚴寒,但天冷了,還是想要吃一口熱乎的東西。粥裏冒著白氣,他輕輕一吹,嘴裏也呼出了一口白氣,滿城飛花若粉色的雪落,這花起初惹人們驚奇,現在他們似乎都已習慣了。他剛喝了一口,無意往路邊一瞥,低頭間一怔,再抬頭,叫住剛剛走過的人:“言小白。”背包袱的短襟少年驚住,愕然回頭:“師尊!”言小白走過來磕頭:“師尊,好久不見,弟子給您請安。”許千闌扶起他,看他這身裝束不是仙門服飾,也未佩劍,不像是出來曆練的,問道:“你怎麽了?”言小白神色哀戚,又給他磕了個頭:“我之前被戍望附體,險些釀成大錯,我還是不在仙門呆了,我已經跟師兄請辭,要回家鄉了。”“宗門有人欺辱你嗎,你怎麽不跟你師兄講?”“沒有沒有,是我自己心裏不舒服。”“戍望之事你也是受害者,不要自責。”“可……那帶著戍望神魂的麵具,是我送到微明宗,又帶去寶器宗的。”言小白低眉,“一切的開始,都是我引起的,算了,我本來資曆也不行,修不出什麽來,當年師尊您沒看上我是對的,其實我去寶器宗,他們也是不要我的,是看在我哥的麵子上才收我。”許千闌無奈一歎:“不管資質如何,好好修行,一定有所回報的。”“弟子知道,可……我真的不想修行了,我的心裏不安靜,也修不進去了。”“那好吧。”他去意已決,許千闌也沒法再勸,“我記得你家鄉沒有親人了吧,你回去可有謀生的路子?”他還不能辟穀,要吃飯的。“回去看看吧,我有手有腳,年輕力壯,肯定餓不死的。”言小白想了想,“我就是不知道老家的房子還在不在,那條江幹了之後,岸邊已經沒多少人住了。”“你好像說過,你的家鄉叫什麽來著?”許千闌舀了一勺粥,繼續在嘴邊吹著。“叫長歡鎮,沒改名前叫九離鎮。”“啪”地一下,許千闌手裏的勺子陡然落地。第128章 找到人間各處, 城鎮村落,山川河流,許千闌都從上方掠過, 用探查術查過,沒有找到師叔的身影。可是, 師叔是神啊, 稍微施一點靈力, 就能屏蔽掉探查術。這一番探查術搜羅過一遍,他本也是在一個一個城鎮的慢慢找, 但沒什麽頭緒, 而今日聽得那九離鎮,他猛然一震, 好像有什麽一閃而過的記憶,被他忽略了。當初他們從寶器宗乘飛舟回去, 言小白說快到他家鄉了,想看看,師叔就讓飛舟過去, 停在那小鎮的上空。那時小鎮寧靜,少許燈火閃爍。言小白又哭又喜,而師叔隻是安靜地看著,孤寂落寞。到現在,許千闌終於想明白他那時的孤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師叔說他弱不禁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兩江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兩江水並收藏師叔說他弱不禁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