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消散得越多,江暮受到的影響越大,他躺在雲上,那喧囂嘈雜衝擊著腦海,他目中迷離,看這戍邊天光,幾點星星灑落,一閃一閃,又「轟」地放大。“方伯?”眾人四處尋著,忽見一人影自上方跌落,他們驚愕走上前,正見昏迷的方伯,當即又驚又駭,舉劍四顧,然抬眼隻看見一片雲。他們隻好七手八腳把人安置在房間休息,在場有醫修,探來探去隻看脈象平穩,沒找出緣由,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好著了個弟子來照顧著。而那亡靈忽地大舉進攻,似乎是想要衝進來,他們很是驚愕,這還是亡靈第一次主動攻擊他們,眾人立即出去迎戰。亡靈都想往結界進,但穿不破這屏障,眾人迅速阻止,再一路追擊。一波亡靈斬殺於劍下,忽見上方一團黑霧之中赫然有紅光乍現,玄衣之人淩於黑霧之上,麵具之下的眼眸輕蔑看著眾人:“你們可太過分了,這兩日殺了我那麽多亡靈。”“戍望,是戍望!”這上古邪魔直接打不死,眾人也知他實力不容小覷,不能硬拚:“咱們快回去。”“本尊出麵,豈能讓你們回?”那黑色披風一甩,愕然淩厲疾風圍繞在眾人周圍,風中道道流光若如毒蛇吞吐信子,昂起頭,隻消其中人動一下,便立刻撲過來。許千闌緊蹙眉頭,劍氣放大,亦如周邊紅光,他雖驅除了魔氣,本體依然是魔,能夠使出與戍望同源的術法,麵對這周遭魔氣他轉變術法,同樣以魔氣應對,將那靈決撕開了一道口,迅速對身邊人道:“快走。”“許仙尊……”“我不撐著誰也走不出去,戰場之上最忌諱優柔寡斷,走。”其他人隻好不再多說,迅速逃出。戍望於上空勾嘴一笑:“燈燈,你這樣有義氣,很丟魔的臉啊。”許千闌凝眉:“閉嘴,不許這樣喊我。”要喊那也得是師叔喊。“怎麽啦,我以前就這樣喊你啊,你不要認錯親人啊,我們倆才是一家人。”戍望嘴上帶著笑,眼中卻陡現狠戾,揮起一掌,“燈燈,該跟我回家了。”那凜冽掌風肅然合攏被撕開的靈決,雖大部分修者已逃了出去,然許千闌以及還剩下的幾個人被困住,繼而一陣狂風,他們皆被抓起。金碧輝煌的大殿,一同抓來的小魚小蝦被丟到一旁,隨便找個位置關著。雕金砌玉的寬椅鋪了軟軟的毛絨墊,許千闌被靈決束住了雙手,推到椅子上,椅子寬,他因這趨勢向左邊傾倒,半躺在椅上。戍望解下披風,小心將頭發順了順,湊近他:“你的魔氣到底怎麽沒的,我知道是邪神弄的,可不知他用的什麽法子,你說。”“跟你無關。”許千闌眼一瞪。“怎麽可能跟我無關,你魔氣不回來我怎麽把你變回幽冥燈。”想要他的命很簡單,但已無魔氣,人類的意識非常強烈,弄死了就死了,燈和人一起都不會存在了,戍望搖搖頭,撐著椅子扶手看他,看了會兒,忽而蹙眉:“不是,燈燈我不是跟你說了你的眉毛需要修一下嗎,你怎麽沒修啊?”許千闌:“……”你有病啊。他甩過那伸上來的手:“別碰我。”“好。”戍望收回手,“那你告訴我,魔氣是怎麽消的?”“我不會告訴你。”“你不說啊,那我自己看。”戍望勾嘴一笑,揮出靈力,紅光纏繞在許千闌周圍,再匯聚於他頭頂。他想要從他靈識裏探得一二。許千闌慢慢閉了眼,失去了神思,但紅光浮浮蕩蕩卻始終是空的。靈識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一個人的自我意識不夠強烈,才會容易被用術法掌控住靈識,而若自身意識強大,並不會被窺探到。許千闌的意識已經過連心契與江暮結合,穩固得不能再穩,根本不容窺探。戍望憤恨收手:“以為探不到我就沒辦法了?”他繞著椅子轉了一圈,仔細盯著昏迷的人看,如果靈識拉不出來,那就拉他的記憶。隻是拉出來的記憶準確性不高,他需要找讓對方印象十分深刻的東西,待對方對這一樣物件有反應,才可窺得其關於此物的想法,這想法有可能發生過的,但也不一定,也可能是他對此物的設想或者評判出來的具象。不過,總是有用的,一定能找出來的。第120章 放人戍望立即施展出記憶拉取之法, 一道紅光籠罩在許千闌頭頂。他繞著許千闌轉了幾圈,拉起他的一縷發提到紅光之中,白色煙霧浮蕩, 但見一縷發變成了小辮子。“什麽玩意,太沒審美了。”他放下頭發, 又提起對方的衣袖。白霧之中什麽也沒有, 衣袖沒有反應, 隻是尋常衣物,沒有留下什麽深刻印象。他又拿起那把劍, 看到白霧之中許千闌向邪神叩首感謝, 又看他於九霄之上揮動劍氣,一劍破蒼穹, 矯若遊龍,眉目飛揚。前麵是記憶裏真實發生的, 後麵是他想象的。“送你一把劍而已,至於嗎?”劍裏也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他看來看去, 在殿內環望一圈,找了點其他的東西。不隻是他本人用過的東西,有相似的,也能勾起記憶。他先把桌邊的一盤葡萄遞上去,白霧中空空的,沒反應,又遞過去一個花盆, 原是不抱希望, 竟見那白霧迅速浮動, 很快呈現了畫麵。那就是說, 這盆花勾起的記憶,他印象十分深刻。戍望看著白霧之景,不就是一朵蓮花嗎,哦,蓮花有靈氣,哦,蓮花是個人,哦……等會兒,又看了看,那蓮花變成了一隻大白獅子,毛茸茸的,雪白雪白的。“還……挺好看的。”戍望撫撫下巴,一眼不眨,“回頭去瞧瞧這隻獅子。”他克製住想進去摸摸的衝動,再看那白霧,一直定格在那蓮花精說「你怪怪的,我感覺你身上有魔氣」這句話上,無論他怎樣挪,畫麵都不動了。看來這個畫麵給他留下了最刻骨銘心的記憶。但關於這個花,其他的就沒什麽記憶了,他拿了下來,之後接連拿了桌椅板凳各種美食來試,都沒什麽反應。他有點惱,低眉一瞥,看見許千闌的乾坤袋,一把扯了過來。乾坤袋都有禁製,別人一般打不開,但他手指點幾下就破了那禁製,袋子裏的東西嘩啦啦掉一地。靈泉水的記憶是邪神在喝茶,其他的日常用品沒有記憶,他又撿起一本書:“合歡冊,什麽東西?”放上去看看。那白霧倒是在浮動,說明是有記憶的,可……什麽也看不到。“怎麽回事?”白霧浮動迅速,說明這個記憶很深刻啊,可是為什麽任何東西都看不到啊?這冊子有什麽特別嗎?他將其拿下來,翻來覆去了幾遍,抬起疑惑的頭:“什麽玩意,特別在哪兒啊?”再放上去看看,依舊是迅速流轉的白霧,他還是不解,拿下來,放上,繼續拿下來,再放上。營地之中,江暮一睜眼,見幾人圍著自己,方蕪坐在床邊,正抹眼淚,望見他醒來,眾人欣喜道:“方伯醒啦。”“嗯。”他坐起身,揉揉頭,看自己在一間房中躺著,屋內挺大,大抵是哪個仙尊的房間。“伯伯你怎麽了啊,怎麽會突然暈倒呢,把我們都快嚇死了。”方蕪把他扶起來,看他要下床,連忙阻止,“你再休息一下吧。”“沒事。”他下床往外走,在殿內看了一圈,“許仙尊呢?”周邊人微怔,頓了好一會兒,才道:“被戍望抓了。”他的神色倏然凜冽。“大家已經在救了,方伯你先好好休息吧,此事與你無關,我們肯定會把許仙尊救出來的。”他沒回話,大步往外走去。“方伯你去哪兒啊,外麵危險啊。”眾人連忙追出來,那大殿上聚的一些人也跑了出來,“方伯你醒啦,你身體怎麽樣了,你等一下,不能出去啊?”他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這一眾人,對上數道關切目光,神色微頓:“不必跟著我。”許仙尊才被抓,這時候眾人怎麽可能會放心他出去,仍是跟著的,本是要阻止他,然而才一出來,見他身形一閃便往前飛去,眾人驚愕互看,這……怎麽沒有依托也能飛啊。他們連忙禦劍跟上,待看到方伯飛的方向是戍望的大殿,都驚呆了,穿過呼嘯陰風,大聲喊:“方伯 ,許仙尊不用你救,我們都在救他,那大殿外有我們的人正在打,你趕緊回吧。”這人正說著話,未留神身後有亡靈靠近,駭然戾氣正要刺穿他的心扉。江暮回頭,一袖揮散那亡靈,加快了速度。聽得亡靈慘叫聲,這仙尊才發現自己方才死裏逃生,無比震驚地看著江暮背影。而其目睹之人也震撼:“怎麽回事?”“先跟上去。” 他們也加快了速度。流光環繞的大殿前,一眾修者與亡靈和小魔們對抗,小魔不難打,但打死了就會再生,亡靈有些難打,好在這一批來救人的都是修為很高的,一對一的話,打散亡靈不成問題。但這殿前亦有戍望布置的靈決與陣法,幾相加持,修者們反落下風,傷損嚴重,始終打不進去,眼看那魔物越來越多,亡靈在周邊環繞,魔氣閃爍,馬上就要將他們困入其中了。一人抹了抹臉色血跡,一劍斬落逼過來的魔氣,又迅速替身邊人砍殺一個亡靈:“不行了,咱們快撤吧。”“可是如何還能走得了啊。”眼看那靈決越圈越小,他們靠在一起,這帶靈決的魔氣一碰就化成水,“咱們快一起施個屏障。”他們迅速用術法合並成防護罩,靈決觸碰到屏障,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殿內,戍望抬眼往外看了一下:“一群不自量力的家夥。”繼而揮一揮手。外麵剛剛鬆口氣的眾人忽見那靈決陡然增強,瞬間就衝破了屏障,能化人為水的駭人靈決轉瞬就迎麵撲來。聚在一起的眾人瞳孔猛地放大,已然來不及抵抗。而忽然,一道水流驟然落下,繞他們一轉,那魔氣立時消散。生死一瞬的眾人驚魂未定,還沒反應過來,但見一眾道友跟著……方伯一起來了。方才是誰救了他們,方伯嗎?他們不可思議,震驚看著一眾來人。來人看著方伯方才揮袖解開圍困,也不可思議。話說,這靈力具象,是不是有點熟悉?疑惑間,見方伯又揮開那大殿前繁雜陣法與靈決,魔氣陡然消散。小魔們倉惶逃進殿內,連滾帶爬地跟戍望匯報:“廚子……他們的廚子帶著人打進來了。”“隨便打。”戍望還在研究著那個合歡冊,“還能破開魔氣進來不成,隻等他們化成水便是。”“尊……尊主,就是魔氣已經破開了。”戍望一怔:“拿大勺破的?”“那倒沒有,他一抬手就破開了。”“這還不如拿大勺呢。”戍望惱羞成怒,“這一次連工具都沒有,就把我的陣破了,太囂張了。”他將冊子一丟,拂動披風淩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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