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擔心是假的,怎麽可能放心他過去。可是,再怎樣留,都留不住他,還能怎麽辦呢。他閉閉眼,又是一歎。他不說,方伯就不再問了:“不過,萬一這期間有人回來,問到您,我該怎麽回答?”江暮想了想,手掌一拂,拿出一個頭上長草的錦緞縫製的大頭娃娃:“你將此物放在流霜殿,每天澆點水,隻要有人靠近,它就會自動變成我的樣子,裏麵有設置好的一些簡單話語,但是不會動,若有人來,還請在旁幫打一下圓場。”“好的,聖君放心。”“多謝。”江暮將娃娃交給他,手在他臉上一拂,再往自己眉心一點,他就幻化成了方伯的樣子,在方伯震驚眼神中,再一次踏入陣中。方伯很勤奮地給娃娃澆了水,安放到流霜殿,擺在床上。正好這時有一個留山的看守弟子過來,方伯思量著,既然聖君要隱瞞,那就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他走了最好,便說聖君在屋內休息。弟子點點頭,於殿前一拜:“參見聖君。”裏麵傳來江暮的聲音:“不必客氣。”方伯在旁看著,不由驚訝,那娃娃還真會說話啊,不過設置好的話語,隻能說幾句吧。弟子繼續道:“弟子請聖君安,聖君可好?”“很好。”裏麵道。弟子道:“今日來請見聖君,有一事稟報,宗主臨走時擔心山門安危,調整了大陣屏障的力度,弟子思來想去,不知對聖君可有影響,如若聖君想出去,就跟弟子說,弟子給您開啟通道。”“你說的我已知悉,但今日有些困倦,回頭再議吧。”“哦,好的,您知悉便可,那弟子告辭了。”“嗯。”“弟子告退。”“我便不送了,走好。”“聖君您客氣了,再見。”這弟子說著又是一拜。“再見。”裏麵道。弟子起身離去。方伯在旁都看呆了,又確認了幾回,裏麵的確是個娃娃,不是聖君 。之後又來了幾個人,匯報一些瑣事兒,裏麵的回話都是這幾句,但居然,幾句就夠用了,一點都沒露餡。方伯大為震驚,不由向著大頭娃娃豎起拇指。一望無際的廢墟,處處斷瓦殘垣,地上遍布斷裂的刀尖□□,又有陰風嘶吼,撲麵若如刺刀,大團大團的黑氣飄蕩,風中皆是淒慘嘶吼。江暮揉了揉眉心,喧囂之聲增大,震得他險些站不穩,踉蹌了幾步。他不肯來相助,因這裏的戾氣,會讓他的症狀加重,當然,也還有……亡靈之氣消散,對他並沒好處。他還是站不穩,搖搖晃晃要摔倒。幾個亡靈衝過來,繞著他旋轉一圈,卻是托住了他的身軀,扶他站好。他蹙眉望了望這些亡靈,推開他們,看向前方。第117章 做飯方蕪剛剛打散一個亡靈, 回頭錯愕地看著他:“伯伯,你怎麽來了?”周身亡靈迅速飛走,江暮將將站穩, 方蕪連忙扶住他:“這裏太危險了,您還是趕緊回去吧, 我知道您擔心我……”“我擔心你師尊……”與此同時, 江暮開口。四目相對, 都有一點尷尬,方蕪:“啊?”“更擔心你。”江暮趕緊找補。“哦。”方蕪臉色不大對, 四處看看, “算了算了,我先帶您回營裏吧。”眾人在那戰場邊緣處搭建了一個營地, 覆了許多道結界,還比較安全, 築了一個大殿,自是不及仙門大殿奢華,但也不差, 當中議事,兩邊有許多房間。前來的修者們不全是可以辟穀的,也不是都不用睡覺,這房間裏床榻桌椅都齊全,往後還有個小院子,有廚房,能夠做飯。此時殿內聚了一群人, 大家正愁眉不展, 商討著什麽, 見來了人, 點頭示意了一下,便繼續討論了。江暮環顧一周,沒看到千闌,剛想坐下聽他們說什麽,見一人向他喊:“方伯你也來啦,感謝你有這份心。”江暮冷眼:“我並不是來幫你們打亡靈的。”說不幫忙就不幫忙。“亡靈不用你打,但你既然來了,嗯……廚房那邊就交給你了,好吧?”“讓我去做飯?”“你不本來就是廚子嗎?”“哦。”他差點忘了,而此時院子中跑出來一人,見到他眼前一亮,“哎呀,方伯來了呀,太好了太好了,鍋裏的蘿卜交給您,幫我看一下,我正好要出去采點菜。”這人說著,將手裏的大勺一把塞給他,不由分說,人已經跑遠了。江暮看著勺子:“……”我不會做飯啊。他拿著勺子不知所措,有人向他擺擺手:“別說,我們還真餓了。”他木訥地往後麵走,方走兩步,聽得殿內一聲:“許仙尊現在還在陣中困著,他是為了救我們,我們必須得去救他啊。”他猝然停腳。“那陣法將我們一群人都困住了,若不是許仙尊闖進去,以自身身軀擋住陣眼,我們都出不來,我們要是有本事能破這陣,還至於都被困住嗎,現在怎麽辦啊?”“哎……”他們歎著氣,又有人抬頭道:“方伯,您快去做飯啊,咱們吃飽了就再去陣法邊轉轉,看能不能找出破綻,一定得把許仙尊救出來。”江暮又往裏走,走了幾步,轉回頭,大步往外走去。眾人驚愕:“方伯你去哪兒啊,外麵危險啊,不能隨意出去。”有幾個人連忙跟上他,看他還走得挺快,戰場上大團大團黑霧遮擋視線,他們跟了一會兒竟不見了人影。金碧輝煌的殿內,戴著麵具的戍望歪歪斜斜靠在軟榻上,眯著眼小憩。他一身玄衣,身後黑色披風,高冠束發,冠上玉石奪目,半躺的時候怕弄亂頭發,特地將長發垂到榻外。他現在心情很好,幽冥燈已經抓住了,在他精心設置的陣中好好呆著,想來不出幾日,就會恢複魔氣了。隻要燈燈魔氣回歸,就可消去他人類軀體,讓他化為燈形,幫自己匯聚神魂。等神魂恢複,還管這些個修者幹嘛,到時候他動一動手指頭,天下將遍地妖邪鬼魅,那種高階的妖邪,能夠一口吞噬一座城鎮,不出一日,世間就不會再有其他活物了,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在幽冥呆了幾千年,又在地下埋了一千年,重見天日,他必然要占領整個世間。燈燈在陣法中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吧,他很是悠閑地閉著眼。有化成人形的小魔跑進來報告:“他們又有人去闖陣了,拿著個大勺。”“無所謂,一群廢物,闖不進去的。”戍望伸了個懶腰,眼微一睜,“大勺,他們是沒人了嗎,廚子也上陣了,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小魔在下麵也跟著笑:“哈哈哈……”第四個哈還沒笑出來,又有小魔倉惶跑進來:“陣……陣法破了,許千闌被救走了。”戍望赫然起身:“什麽?”“那……那個廚子救的,他拿勺子一敲,陣法就破了。”“怎麽可能?”戍望憤然一甩披風,“一個勺子,憑什麽能破我的陣?”他凜然抬眼向前,身形一閃消失了蹤影。陰風呼嘯,殘碎流光七零八落在地上,陣法已經全部被打碎,戍望在地上找了一圈,眼中猩紅,猛地往前一揮,掀飛大片的塵土砂礫:“敲碎了我的陣,竟然……連個勺子片兒都沒有!”那就是說,他的陣法碎了,但勺子沒碎!太侮辱魔了。他飛身而起,攜黑霧前行,至那修者們結界外,周身戾氣環繞,披風隨風浮蕩。然而,轉了幾圈,又憤然飛走。占用他人軀體就是這點不好,對他的術法有限製,他的能力雖然恢複,可就是不能穿透結界。護山大陣進不去,這個結界也進不去。“哼!”他在這結界周圍晃悠了一會兒,又飛走。早晚會出來的,他一定要看看那個廚子是什麽來曆。結界內,眾人看方伯扶著許千闌回來,都傻了眼。那幾個之前追出去的,還沒有追出去幾步,見人已經回來了,他們也隻好又跟著進來。眾人驚愕互看,又看許千闌。許千闌也是蒙的:“方伯……拿勺子敲了敲,陣法就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冷臉的方伯:“巧合,我去摘菜,看那裏亮亮的,就湊過去望了幾眼,還以為裏麵有什麽寶貝,結果敲破了也沒看見什麽,倒是見許仙尊在裏麵。”許千闌:“……”你怎麽好像還挺失望,我不是寶貝是吧?不過他也真是好奇,那陣中魔氣強盛,一直貫穿著他的身軀,極想侵蝕進他的意識裏,但他意識在之前連心契時已被江暮拉穩了,魔氣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掌控他,他倒是沒有受多大影響,可是找不到出路。再出不去,即便陣法沒影響,戍望也可能會來把他抓走,他還是非常著急的。然這時,忽聽有敲擊之聲,見那陣法浮光頓停,繼而嘩啦啦散開。浮光徐徐落下,他驚愕與外麵出現的人對望,待看清那人眉眼,更是驚愕。來人不說話,打量了他一會兒,上來扶著他往回走。一路上他問東問西,問方伯你怎麽來了,你是怎麽破陣的,你來了……聖君有飯吃麽?對方沒回話,直到他問那最後一個,腳步微停,方道:“他不用吃飯也餓不死,隨便一敲就破了,想你們了,就來了。”他還想說什麽,可是看方伯神色冷淡,還是算了,思量著自己抽空回去看一下師叔得了。不過,這巧合……是不是也太巧了一些?他盯著方伯仔細看,卻看不出問題,想來萬物自有相生相克,厲害之物往往就因一點微不足道之舉而崩塌,也許大家都衝不破的陣法,就正好被這個勺子尋到了破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