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嬤嬤依次進來,常嬤嬤和徐金二位嬤嬤站在右邊,另一位金嬤嬤站在左邊,劉嬤嬤一人站在中間表情肅然,倒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感覺。


    常嬤嬤搶先說話道:“娘娘,奴婢本想過來替您梳頭的,因您並不曾叫我不敢私自進來,卻不料她譏笑我不受您待見,我本是王爺從田莊喊過來幫忙的,哪裏還會怕她!”


    她說著一手便指著金嬤嬤。


    金嬤嬤冷笑一聲道:“我還是太後娘娘特特指給娘娘侍候的,說你一句怎麽了,若是娘娘真待見你,怎麽就不見她叫你進去,反倒是由二個小丫鬟侍候了?”


    “你!”常嬤嬤似乎非常生氣,張嘴就想罵人。


    “咳咳。”劉嬤嬤清了清嗓子道:“幾位都是從宮裏出來的,平常就是這麽學的禮儀嗎?當著娘娘的麵爭起寵來了,做奴婢的隻要做好自己本份的事情便可,何須你爭我搶?”


    金嬤嬤忍不住諷刺她:“既如此,你不再前院待著,巴巴地跑到這裏來作甚?”


    劉嬤嬤厲聲道:“我還不是怕你們幾個鬥起來壞了娘娘的心情!”


    珍珠的心情一點也沒壞,她笑嘻嘻地瞧著這幾位心下覺得甚是有趣!


    她見金嬤嬤還想譏諷劉嬤嬤幾句,抬手攔住她的話頭道:“別吵了,你們不是都想好好侍候我嗎?我一個人也用不著你們這許多人侍候,穿衣洗漱有連翹和桑葚足夠了,倒是王府的丫鬟婆子甚多,這些人日常都做了什麽,該分給誰管著好好想想,明兒再來回我。”


    “這…”常嬤嬤為難道:“您不指派,奴婢們也不好說想管著誰啊!”


    珍珠站起身來,眼睛掃了幾位一眼,道:“就按著你們願意幹的,能幹的來!明兒都寫在紙上交給我看。好了,我要去聽女先生教學了,明日此時你們再來回話。”


    連翹幫她披上鬥篷,和桑葚二人跟在珍珠身後出去了。


    珍珠走進花廳看見不光是董雨清到了,雲駿瑋坐在一旁靠窗的位置上,一手支著下頜正在發呆。


    他看不見別人倒也罷了,董雨清見一位俊雅男子坐在一旁,很有幾分手足無措。


    珍珠輕笑一聲道:“董姐姐來得好早,你先坐著我叫人端茶水來。”


    她轉頭吩咐早就站在那裏的王大福:“天冷了,叫人送一盆銀炭上來,泡壺熱乎乎的茶,不要綠茶泡一壺大紅袍吧,另外糕餅什麽的也送些上來,我的筆墨紙硯都準備好了?”


    王大福連聲道:“早就準備好了,都擱桌上呢,娘娘昨兒給的銀子奴才買了好些卻還有剩下的,您瞧是放在奴才這兒下回再使呢,還是一會兒就給您還回去?”


    珍珠搖頭道:“剩下的銀子先擱你那吧,叫大廚房多準備些糕點裝上倆匣子,回頭給兩位先生拿回去吃,天寒地凍的容易肚子餓。”


    董雨清今日給珍珠講的是列女傳。


    她上回講到了賢明傳,此次就從仁智傳開始講起了。


    董雨清講學並不枯燥乏味,經常都如講故事一般從一個人的事跡中引經據論說明真實問題,珍珠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如此講了大半個時辰,一旁坐著的雲駿瑋忽然就打了一個哈欠。


    董雨清頓時就僵住了,話頭停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今日來瞧見此人,珍珠也不曾和她解釋這人是幹嘛來了,心頭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總覺得自己的飯碗要被人搶了。


    見他猛然間打了一個哈欠,心下就無端擔心起來,是不是自己講的太枯燥。


    珍珠戳戳她的手臂安慰道:“董姐姐,你別理他接著講啊!”


    董雨清磕磕絆絆了好幾句話,這才理順了心緒接著往下說。


    中間休憩了片刻,她一直講完看賬的教學。


    雲駿瑋忍不住地打了好幾個哈欠。


    午膳時分,珍珠留她吃了飯再走,董雨清捧著珍珠送她的糕餅匣子卻急急告辭走人了。


    “唉!”她一走,珍珠忍不住地歎氣,看向雲駿瑋道:“雲先生,你昨兒晚上沒睡覺嗎?怎麽這麽困,是我府上小廝侍候的不好,還是屋子哪裏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雲駿瑋無語。


    半響他尷尬地道:“都不是,就是覺得娘娘您的教學未免太過無聊,小生聽著就想睡覺!”


    兩人麵麵相覷沉默了片刻。


    雲駿瑋忽道:“您也不該全賴小生,您怕是沒和她說,小生不是來和她搶飯碗的,這女先生一職仍是她的,如您今日與她說清楚了,她便不會因為小生的幾個哈欠感到困擾。”


    “噯?”


    珍珠傻眼道:“這樣嗎?”


    “嗯。”雲駿瑋慢吞吞地說:“您若是不信,明日就把這番話給她說清楚了,她就會留下來陪您用膳了,要不要與小生賭上一把?”


    珍珠甚是有趣地問:“賭什麽?”


    “小生若是贏了,那今後便叫這小娘子除了教女學之外再找些別的野史閑書來念念;小生若是輸了,那今後便每日撫琴一曲給娘娘解悶。”雲駿瑋的口氣依舊是不急不緩。


    珍珠覺得無論是輸是贏,好像都不吃虧。


    她笑嘻嘻地說:“如此,今日先由雲先生陪我用膳。”


    第64章 欺男霸女


    第二日。


    珍珠一早起身尚在穿衣裳, 就聽見連翹絮絮叨叨:“娘娘, 今兒辰時不到那些嬤嬤都來了, 一個個穿得那叫一個齊整, 不光如此臉上的表情也是沒法看的,奴婢是沒見過士兵上陣殺敵啦, 不過我瞧著也不過如此吧?!”


    桑椹在一邊端了一個雕花雲紋的匣子過來, 打開了讓珍珠挑首飾,珍珠選了一支紅梅金絲鏤空珠花, 她接過來便替她別到左鬢,笑道:“今兒娘娘要不要穿一件顏色沉穩些的,嚇一嚇這些嬤嬤。”


    珍珠白了她一眼,無語道:“我還道你是個老實人呢, 怎麽也變壞了?”


    桑椹縮一縮脖子,呐呐道:“奴婢不敢。”


    珍珠選了件淡紫色浣花錦袍,一邊由著桑椹替她穿上棉靴子一邊道:“咱們府上不知有沒有人專門做鞋的,昨兒我瞧著爺的鞋底不夠厚實,眼看著快下雪了,得叫人做些,咱們幾個也得做一雙。”


    “有的,都在前院, 先頭劉嬤嬤管著, 如今叫誰去管就看娘娘的了。”連翹道。


    “嗯。”珍珠道:“把她們都叫進來吧。”


    五個嬤嬤依次便進來了。


    珍珠坐在一張雕花椅子上,看著嬤嬤們緩緩道:“一個個來吧,把你們寫好的紙條拿來看, 誰先來?”


    劉嬤嬤沉聲道:“奴婢先來。”


    珍珠打開她寫的紙箋細瞧,她的字最熟悉不過了,最初啟蒙的時候都是看著她的筆劃學的,一張紙箋上洋洋灑灑寫得都是她該如何自持遵守禮儀,寫到最後才說了一句,她有意替她看管好寶珠苑的一眾下人。


    珍珠把紙箋放到一邊的檀木方桌上,接著道:“金嬤嬤,你的呢?拿來我瞧。”


    金嬤嬤寫得一手好字,筆鋒凜冽,顯是練過的,她的意思和劉嬤嬤差不多,也有意管寶珠苑。


    珍珠仍把紙箋放在一邊,看向常金徐三位嬤嬤。


    常嬤嬤上來,遞了紙箋。


    她的說法和前麵二位有些不同,道是寶珠苑的下人們散漫,為替娘娘分憂決心把眾位下人們的禮儀抓起來,好叫娘娘出門也有個體麵,她也想管寶珠苑。


    珍珠心中冷笑幾聲,麵上卻不顯,接著看剩下二位嬤嬤。


    另一位金嬤嬤和太後派來的金嬤嬤雖是同姓,長相卻大不相同,一個是瘦個子馬臉,一個是微胖的圓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柔和許多。


    珍珠打開她的紙箋一瞧,和前幾位不同,顯是做過功課的,裏頭丫鬟小廝叫什麽名字都細細寫明了。


    她道前院的大廚房有陳金海管著,庫房有劉管家把持,剩下打掃庭院的,繡房的,浣衣房的,種花草的那些人都需要人管,她和徐嬤嬤有意把這些人管起來,具體怎麽分可由珍珠說了算,也可兩人商量著幹。


    兩位嬤嬤私下裏肯定是商量過了。


    珍珠看看常嬤嬤,她一臉淡然,這事必然也知道。


    她站起身看向金徐兩位嬤嬤道:“金嬤嬤,徐嬤嬤,你兩人出去後把紙箋上所寫之人都叫到前院候著,我稍後過來。”


    兩位嬤嬤行了禮便出去了。


    珍珠回過身來,看著那三位嬤嬤,心裏直想罵娘,真當她是隨便被人欺負的軟蛋啊,常嬤嬤語氣上還算是客氣,剩下的二個怎麽不幹脆說想教她怎麽做人!


    簡直了!


    她冷笑一聲道:“三位嬤嬤都想管我這寶珠苑,我這對門的玲瓏閣眼下雖沒人住了,卻也要人打理,還有偌大一個王府後花園裏頭打雜種花草的人也不少,王爺還有一個馬廄,養著數十匹好馬,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自己去看著馬廄比較好,還是想幹脆由王爺自己去管著那些下人?“


    她越想越生氣,忍不住指著鼻子罵道:“我看你們是越活越回去了,還想教我怎麽做人?怎麽不想想自己在王府領著月銀能幹啥,整天看住我就想領銀子?”


    她說著走到木桌邊一拍桌子,怒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年紀比我大,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還多,所以想騎到我頭上來了,我告訴你們,沒門!”


    三位嬤嬤是第一次看見珍珠這狠勁,都有些嚇住了!


    “哼。”珍珠道:“人人都寫寶珠苑,是不是想在我這裏賭一把,看誰最後會贏得了這個局麵,我告訴你們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這小小的寶珠苑自己就能管好,用不著你們!”


    她揪起那三張紙箋直直地丟了出去道:“回去再好好想想要替我把哪個空缺補上,若是想不出來這王府也用不著你們了,我倒不信有銀子還請不到奴婢。”


    三個嬤嬤灰溜溜地撿起各自寫的紙箋,第一個覺得這位王妃娘娘並不如她們所想的那般好拿捏。


    珍珠披上鬥篷轉身去了前院,人已經到齊了,黑壓壓地站成了一片,連同陳金海大廚房的眾人都在裏頭,二位嬤嬤見珍珠來了,便自動讓了位置站到一邊。


    珍珠沉聲道:“嬤嬤,你們自己說吧,我就在一旁聽著。”


    徐嬤嬤推了推金嬤嬤。


    金嬤嬤便站到眾人的前麵道:“蒙王妃不棄,從今往後前院你們這些人的事都由我二人來打理,你們要好生辦事,不可讓王府的主子蒙羞。”


    她話不多,說完這兩句就沒了。


    轉身走到珍珠麵前問道:“娘娘,這樣說行不行?”


    珍珠想了想道:“今後各人的月銀是多少,也由你們倆報上來給我瞧,大廚房那邊由陳金海報過來,你把這話大聲地再說一次,就說是我決定的。”


    金嬤嬤便站出去大聲地說了一遍。


    她這話說完,珍珠就看見陳金海抬起頭朝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話既已帶到,珍珠便揮揮手叫眾人都散了。


    走出去兩步,她又想起一事,回頭交代金嬤嬤道:“天冷了,叫人給我和王爺做二雙厚底棉靴子,新來的雲先生也給他做上,府中若有人缺冬衣也一並叫人做了,這銀錢省不得。”


    金嬤嬤低頭應了。


    交代完事情,珍珠走進花廳,就看見董雨清用一種驚奇仰慕的眼神看著她。


    她輕聲道:“娘娘,真看不出來,您平時裏性情溫和,卻還有這樣雷厲風行的一麵,難不成因為王爺是大將軍的緣故?”


    雲駿瑋語速緩慢地道:“王爺是大將軍和王妃有甚關係,還不是因為王妃娘娘本身就是個虎性子,她這是真人不露相。”


    董雨清被他的話給嚇住了,僵著身子站到了一邊。


    珍珠想起他昨日的話來,扯了扯嘴角笑道:“董姐姐別聽他胡說八道,我還沒同你說過,這雲大哥是王爺請來給我幫忙的,他不教學,所以你別怕他。”


    “哦。”董雨清便有些難為情,原來是她想多了。


    教學完畢,珍珠又一次地挽留董雨清午膳,這次她真的沒推脫,留下來與他們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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