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可能放心呢?許碧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衣裳,縱然知道絕不會有偷工減料的事兒發生,還是擔心他穿得不夠暖。


    沈雲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眨眨眼睛:“在家等著,回來有好些事要商量呢。我這回去,就先跟梅老先生那兒探探口風。再有,正月十五,咱們還出去看燈呢。”


    許碧用兩隻手捧住他溫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好。我等你帶我去看燈。”


    眼看著沈雲殊走出垂花門,玄色披風在身後如一團雲般翻卷,許碧不禁往前走了兩步。知雨不知所以,扶了她勸道:“起風了,少奶奶還是回去罷。寧波縣離得近,總共不過兩三日就回來了呢。”


    許碧歎了口氣,還站著不動。真要是兩三天就回來了倒好呢。


    眼瞅著那襲玄色披風消失在花樹後頭,許碧隻覺心情很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怎麽的,這次沈雲殊出擊,她情緒特別的糟糕,昨天給他檢查行李的時候還煩躁得直摔了一個杯子。


    雖然自認為絕不迷信,可到這會兒許碧也覺得不安,總疑心自己這麽幹是不是什麽不祥之兆之類的,很想弄本兒佛經來抄抄,卻又怕這樣太反常,反而叫人看出端倪來。畢竟這家裏還留著幾個眼線呢。


    “走吧。”估摸著這會兒人都該騎馬出大門了,許碧才有些垂頭喪氣地發了話,“回去還要吃藥呢。”都吃了一個多月了,就沒點動靜!


    “哎——”垂花門這裏小風嗖嗖的,知雨生恐許碧再著了涼,一聽這話連忙就要扶著人向後轉,卻見許碧猛然又站住了,臉上神情古怪,“少奶奶?”


    一股熟悉的熱流——許碧嘴角抽了抽:“趕緊回去,我可能——來月事了。”幸好冬□□裳穿得厚啊。


    初潮來得十分凶猛,許碧回到房裏的時候已經是血染中衣,仿佛凶殺現場一般。丫鬟們卻是歡天喜地,忙著給她換了衣裳上床躺著,又是湯婆子又是紅糖雞蛋水,倒好像是坐月子一般。


    難怪這幾天心情煩躁,原來是生理期。許碧抱了湯婆子在床上歪著,長長出了口氣。要按她的生理知識,這麽早就圓房生育並不合適,可是今天看著沈雲殊離開,她居然也生出一個念頭——若是能早點給他生個孩子就好了……


    染血的中衣不好往漿洗上送,知雨高高興興端了木盆去打水,卻迎頭遇上了紫電。


    紫電已經做了幾個月的針線了。


    若是給沈雲殊做貼身衣裳,她巴不得。若是給大少奶奶做,好歹也是點孝心。可如今她做的都是什麽?


    帳子、鞋襪,衣裳,她都做了,可是這些東西是給誰的呢?花園子裏住的兩位梅公子的。


    大少奶奶倒是狠誇了一番她的手藝,還賞了銀子,然後就又給了她些布,讓她給院子裏的丫鬟們做幾套衣裳,正好順便教小丫鬟們學針線。


    當然,少奶奶說了,並不限她什麽時候做出來,隻不過是為了叫這些小丫頭們學學,一套衣裳從裁剪到縫紉究竟是怎麽做的。還叮囑她別太累了,等教完了做衣裳,後麵還有鞋襪、帷帳之類的活兒,都要讓她教呢。她是這院子裏的大丫鬟,伺候的日子最久,叫她來教這些小丫鬟們,最能服眾。


    說得很好聽,可實際上,不過是拿她當個繡娘使罷了。


    紫電真是有口難言。


    若說大少奶奶苛待她,那也沒有。再怎麽是沈夫人挑來的丫鬟,縱然是要挑給沈雲殊做通房的,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奴婢,讓她做做針線,實在不是什麽出格的事兒。更不用說連大少奶奶的兩個陪嫁丫鬟見了她都一口一個姐姐,客氣得根本挑不出毛病來。


    可若說她過得舒心,那又怎麽可能?之前沈雲殊雖說一年也難得回家幾日,但回來了她總可以近身伺候。可如今,沈雲殊在家裏留的日子長了,她反倒連正房的門都進不得了。沈雲殊更是連問都不問,仿佛院子裏就沒有她這個人。


    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少奶奶至今尚未圓房。紫電隻盼著沈夫人那裏能鬧一鬧。


    依她看,大少奶奶是不會讓表姑娘進門的。二房雖說也是妾,可到底比一般的妾室身份高些,且表姑娘又占著個親戚的名兒,真進了門頗難彈壓。大少奶奶那脾氣,瞧著軟懦,其實是個善妒的,絕不會弄這麽個二房進來給自己添堵。


    但說到底,大少爺身在行伍,香火才是最要緊的。二房不成,先納個通房卻還說得過去,那時候她的機會不就來了嗎?雖說開頭隻是通房,但她若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最要緊的是,若是這樣被大少爺收房,她就是過了明路的,大少奶奶就不能像處置青霜那樣處置她!


    青霜就是沉不住氣。大少奶奶一進門她就硬往前湊,紮了大少奶奶的眼,才害得她們兩個一起都被防賊似的從正房攆了出去。之後她不肯韜光養晦,反而想得空兒去爬大少爺的床。被大少奶奶抓住這樣的把柄,她還有什麽好兒?


    紫電知道自己有耐心,沒耐心的人,也磨不出一手好針線。她已經等了三年,難道還怕再多等幾年嗎?說到底,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還等得起呢。


    抱著這種念頭,她又往大廚房去了一趟,拿幾十個錢出來,要了兩碟點心。大少奶奶不是讓她教這些小丫鬟嗎?那她就好好地教,得讓她們都知她的情才好。別看都是小丫鬟,將來未必就沒有前程,沒準什麽時候就能在哪個主子麵前說她幾句好話呢。


    才提了食盒回來,就見知雨滿麵笑容地拿了個木盆出來,裏頭那白色中衣上染的血漬讓紫電心裏猛地一跳,忙堆起笑容:“妹妹這是做什麽呢?這天寒地凍的,難道還要妹妹自己洗衣裳?”


    各房主子的中衣多半都不往漿洗上送的,皆是貼身丫鬟來洗。知雨年紀還小,這衣裳上染的血,隻能是……


    紫電心裏繃得緊緊的:“這,這是少奶奶的衣裳?難道少奶奶傷著了?”


    知雨笑了一聲:“少奶奶哪裏會傷著呢,是喜事兒。”紫電這些日子老實得門都不怎麽出,知雨對她也就不再如防賊一般。且這樣的好事,知雨真恨不得嚷得滿府都知道呢,也叫有些心懷叵測的人瞧瞧,少奶奶身子究竟好不好!


    這話一落進紫電耳朵裏,她那顆心就崩地一聲直往下落,臉上卻還要維持著笑容:“哎,少奶奶這是——可真是喜事了,可見那藥是有用的。”


    知雨不大愛聽見藥不藥的,聞言便笑了笑道:“姐姐說的是。姐姐忙,我去洗衣裳了。”繞過紫電就要走,卻見小丫鬟芸草一路小跑地進來,便又站住了腳笑道:“不是去找你姐姐,這又是怎麽了?”這小丫頭機靈,就是走路總好小跑,瞧著有點兒不穩當。


    芸草是從外頭買進來的,進了沈府之後少不得也學著別的小丫鬟認個幹娘幹姐姐的,多少能得些庇護。她這個幹姐姐也不打眼兒,不過在廚房裏的二等丫鬟,撈不著多大好處,倒是總能落些吃食,便時常分芸草一些。


    廚房那地方,各房的人都要過去,人多嘴雜,能聽到不少消息。芸草在許碧這裏漸漸被重用,她那幹姐姐也就想著借機向大少爺這裏投效,故而有聽見的消息總私下裏告訴芸草一聲兒。


    這麽著,芸草若是沒事就往她幹姐姐那裏去。許碧也是默許了的,橫豎有用沒用,耳目靈通些總是好的。芸草也還不錯,在外頭聽消息,還能把自己的嘴管住,並不往外漏許碧這裏的事,這點讓許碧十分滿意,已經打算著過了年就提她做二等了。


    有光明前景在,芸草自然更有動力,今日不當值,一早的就跑去了廚房,說是幫幹姐姐打雜兒,其實就是聽消息去了。


    許碧正無聊,抱了個湯婆子聽芸草說話:“香姨娘在大姑娘院裏哭了。我姐姐去領炭的時候,聽往大姑娘院裏送炭的婆子說的——香姨娘也不知跟大姑娘說了什麽,最後是哭著出去的。”


    這倒真是新鮮事了。香姨娘竟然會從沈雲婷院裏哭著出去,還叫下人撞見了?


    這確實是件新鮮事兒,新鮮到連百靈都有些慌了。香姨娘跟沈雲婷說話的時候把人都打發了出來,回到芥子居又把自己關在屋裏,搞得百靈不知所措。


    “姨娘跟大姑娘說什麽了?”鸚哥打了熱水來,裏屋的門卻不開,隻得把水放在小風爐上免得涼了,忍不住也要問百靈一句。


    “就聽見說梅什麽的……”百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也沒聽見大姑娘跟姨娘頂嘴,怎麽就……”怎麽就傷心成這樣了呢?


    香姨娘伏在床上,眼淚順著臉頰緩緩下流,像兩條細線,連綿不絕。


    她是去跟沈雲婷提梅家的親事的。


    沈雲殊弄了兩位梅家公子住到花園裏,香姨娘初時沒想什麽,及至後頭撞見了許碧夜裏往花園裏去那一次,她才注意上了梅家兄弟兩個。不過後來許碧因為跟沈雲殊吵過,有好久沒再去上夜課。香姨娘盯了十幾個晚上再沒見人,也就以為許碧隻是去傳個消息什麽的,把這事兒放下了,因此,她也就不知道沈雲婷居然也被許碧拉去上課了。


    及至沈大將軍回來,香姨娘是常在書房裏伺候筆墨的。且沈夫人裝病躲羞去了,後宅她來代管,又是年下,少不了有事與沈大將軍商量。一來二去的,沈大將軍也就透了個意思,說是想與梅家攀個親。


    這下香姨娘真是大喜。長幼有序,姐姐未嫁,妹妹自不能定,這說親當然是說沈雲婷了。梅家二公子年紀正相當,聽說學問又是極好的,後年春闈必中。雖說梅家在朝中沒什麽族人做官,可到底是皇後母家呢,梅若堅若是頭一個入仕,皇帝看在皇後的份上,也會對他青眼一二吧?


    誰知她沒高興多久呢,就又從沈大將軍那兒聽了消息——沈大將軍打算替沈雲婷向梅家大公子說親。


    梅大公子!不是梅二公子!


    香姨娘簡直是晴天霹靂了。


    自從聽說要攀親,她就細細打聽了梅家的事兒——梅大公子二十八了,梅大公子娶過妻,梅大公子家裏還有個兒子已經四歲了!


    尤其要命的是,梅大公子不打算下春闈,他無意入仕,倒是打算將來回嶺南去開書院!


    開書院有什麽前途?還是在嶺南那樣的地方!


    香姨娘也沒打算著沈雲婷能嫁什麽高官顯宦,進門就是三品二品的誥命夫人什麽的,隻要夫君上進,有前程,便是前頭清苦些,有嫁妝呢,後頭自然能熬出頭兒的。


    可梅大公子這樣的,簡直是前程無亮,就是熬一輩子,也熬不出什麽的。


    香姨娘原先盤算得喜氣洋洋,突然來這麽一個消息,險些被這兜頭一棍子打暈了,拐彎抹角地問了半天,才知道沈雲婷跟著許碧,把兩人都見了,據許碧說,沈雲婷更中意梅大公子。


    大少奶奶說的!


    香姨娘根本不相信,偏偏沈大將軍相信,還說這次沈雲殊去營裏接梅汝清回來過年,就要先探口風了。故而她這一大早的,就直奔沈雲婷院子裏,去問這事兒了。


    結果沈雲婷告訴她,是真的。香姨娘簡直是恨鐵不成鋼,隻覺得女兒簡直是眼瞎了,怎麽能棄了珍珠選了魚目?絮絮叨叨跟女兒念叨了半日,很是疑心女兒是不是被許碧誤導了。


    沈雲婷沒有那麽多彎彎繞,不過也聽出來生母是有些疑心到嫂子身上,不由得再三聲明是自己選中的人。香姨娘猶不死心,拉了女兒道:“你怎麽這樣糊塗?梅二公子是什麽前程,如今好容易把人請回來在咱們家住著,哪裏再尋這樣的機會去?”


    沈雲婷當著生母的麵,到底不好意思說自己看中梅若明性情溫和,更不好意思說她是被梅若明講課時揮灑自如、各種典故知識信手拈來的模樣所吸引,又想著給哥哥嫂子開脫,於是脫口便道:“姨娘也不想想,嫡庶有別,我如何配得上梅二公子?若是我選了梅二公子,大哥便是再為難也要去向梅家提的,屆時若得罪了梅家,豈不給父親和哥哥添麻煩?”


    香姨娘平日裏口口聲聲都是嫡庶有別,處處壓著自己女兒,其實並非是真的就覺得沈雲婷不如人,不過是以退為進,一則叫沈夫人挑不出她們母女的錯處來,二則也博沈大將軍和沈雲殊的憐惜,就為了在女兒的終身大事上讓這兩人出麵,給沈雲婷尋一門稱心如意的好親事。


    誰知她這一片苦心,倒是在沈雲婷心中砸實了“嫡庶有別”的念頭,硬生生把放在眼前的一門好親事給推了,就為了她時時教導過的“嫡庶有別”,“不可讓父親兄長為難”。


    香姨娘險些沒厥過去,自己都不知道後頭又說了些什麽,反正女兒是沒聽進去,還跟她說梅大公子才學如何如何出眾雲雲。


    才學出眾?真才學出眾怎不去考進士呢?都說“學得文武世,賣與帝王家”,這沒買主兒的才學,到底有甚用!


    香姨娘說破了嘴皮,也不過是翻來覆去地說梅二公子年紀相當前程無量,卻都被女兒一句“嫡庶有別”堵了回來。她既不能說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又不能說難為了沈雲殊不要緊,最終也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回了芥子居,一頭栽倒在床上,眼淚長流。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香姨娘算是知道了。不過隻哭了一會兒,她便爬起來,叫百靈打水來洗了臉,就往許碧房裏去了。聽沈大將軍的意思,似乎對梅若明也十分欣賞,覺得沈雲婷選了他也並無不妥。既如此,那隻能往沈雲殊處想法子了。


    許碧剛在奇怪香姨娘與沈雲婷究竟鬧了什麽別扭,便見香姨娘來了,自然是忙叫請進來,一聽香姨娘提起與梅家的親事,便笑道:“大少爺是有心與梅家結親。梅大公子才學出眾,性情溫良,是個好人。”單看梅若明肯給妻子守三年孝,這人品性就不錯。何況梅汝清就沒妾,那他的兒子應該也不會隨意納妾,沈雲婷隻要能跟梅若明找到共同語言,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


    香姨娘心裏一陣失望,表麵上卻佯做不知:“梅大公子?他可比婷兒大十幾歲!倒是梅二公子與婷兒年紀相仿……”


    許碧真不敢跟香姨娘說,梅若明是沈雲婷自己看中的。


    這話她現在可以跟沈雲殊說,卻不敢去跟沈大將軍說,更別說香姨娘時時處處的以規矩約束自己和女兒,若是聽說女兒自擇夫婿,還不知要怎麽樣呢。


    故而,許碧隻能含糊地道:“梅大公子年紀是略長了些,但年長一點更知道心疼人。姨娘不要擔心,梅家雖清寒些,但雲婷的嫁妝絕不會少的,足夠他們過日子。再者,梅大公子也不是那等沒出息的人……”


    後頭的話香姨娘是統統聽不進去了,直到聽許碧說:“梅大公子的情況大少爺都知曉的,姨娘就等好消息吧。”這才回過神來。


    “聽少奶奶的意思,也都是知道的?”香姨娘在袖子裏攥緊了雙手,試探著問,“少奶奶知曉梅大公子——”


    許碧也沒細想,就笑答道:“是。梅大公子也是我親眼見過的。”不但她見過,沈雲婷也見過喲。梅大公子把她們當成了小廝,說話還怪和氣的呢。


    看著許碧臉上的笑容,香姨娘突然有種衝動想狠狠在她臉上抓一把,把那笑容抓碎掉!果然是她!這門親事一定是她看中的!


    香姨娘也知道,沈雲婷若配梅若堅,是有些為難。可若是沈雲殊肯拉下臉去想法子,應該還是能成的。可現在——必定是許氏,必定是她怕沈雲殊為難,才叫沈雲婷擇了梅若明。否則,這件事又何必要問沈雲婷,直接由沈大將軍那裏定下不就成了?


    可沈雲婷知道什麽好壞?她怕是連梅家兄弟的麵兒都沒見過一兩回,若不是有人教著她,她怎會知道該選誰?這個女人太狡猾了!她怕自己夫君為難,就去教唆沈雲婷,教她知難而退。隻要沈雲婷自己咬死了要嫁梅若明,沈雲殊那裏自然順水推舟,誰又會再為她費心?


    香姨娘再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出去,帶著一臉僵硬的笑容,指甲卻掐進了手心裏去。這個年,是沒法過了……


    第92章 年關


    都說年關難過, 對袁家來說,今年算是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


    “你說什麽?沈大郎又出戰了?”眼瞅著這一年就要過完,府裏都在準備除夕晚上的合家歡宴呢, 袁家父子卻在書房裏摔了茶杯。


    前來報信的人真是滿心晦氣。這都到年底了, 連宮裏的皇上都封了印準備過年, 怎麽他就偏輪著來報這種喪氣之極的消息?


    然而話又不能不說:“是。原說是因為梅汝清還在營裏教授倭語,沈、沈大郎是去接他的。誰知到了營裏,他又得了探報說海匪登岸,於是就……”於是就領兵出征了唄。


    “他這是擅下軍令!”袁勝青怒極。


    報信的人垂頭喪氣:“他領的是沈文手下分到的兵, 有沈文的手令……”不算是無令而動。而且,探報都說海匪登岸了, 難道沿海駐軍不動彈嗎?朝廷養他們,不就是為了平靖地方嗎?就算沈雲殊真是無令而動,難道就真的殺他的頭?


    更不用說, 他還打了勝仗。


    “……剿了兩處, 屬下回來的時候說是衝著陸家那一群去了,隻怕……”隻怕陸家匪幫也要完蛋了。


    “根本不是什麽海匪登岸。”袁勝玄冷冷地道。最近這段時間海匪們都很識相地不露頭,就算有人想著趁年節搶一把,也沒有個一連三家都湊到一塊兒來的。這分明是沈雲殊早就定好的行動, 隻不過是借著接梅汝清的時候下手罷了。


    “輕敵了。”袁翦也已經想明白了,“沒想到他先下了手。”原想著過年之後出擊, 先搶下個靖海的功勞來,萬沒想到沈文都從營裏撤出去了,倒被沈雲殊殺了個回馬槍!


    “不, 他們是早有預謀!”袁勝玄這一會兒已經想明白了,“沈文從營裏撤回去,就是要麻痹我們的!”結果他們還以為海上風季已來,沈家知難而退,結果人家根本沒有收手的意思!


    袁翦臉色陰沉,半晌才緩緩道:“原以為他們趕在初冬拿下杜老七已是不小的功勞,沒想到……”沒想到沈家父子並沒有躺在功勞簿上睡覺,反而是再接再厲了。


    “這一番求勝之心,確實是——”饒是袁翦心裏恨極了沈家父子,也不能不歎一聲自愧不如。想當初,他剛入了行伍之時,似乎也是如此,恨不得一日之內就能將海疆平定。可是到了後來,隨著手中所握兵馬日益增多,那剿匪靖邊之心倒漸漸淡了,想的隻是如何能讓朝廷倚重於他,好教他長長久久地握住這兵權,以謀求更多的私利。


    “兒子是說,沈家手裏必有眼線!”袁勝玄冷聲道,“既不是海匪登岸,那必是他打探到了這些人的聚集之處。可是,三處海匪聚集之處,若無知情人,沈家是外來的,如何能打探得如此清楚?”


    海匪也不能一年到頭地都在海上呆著。像海老鯊和杜老七那樣有海島可據的畢竟少數,相當一部分是下海為匪,上岸為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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