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這個就不能處置袁家了嗎?”許碧忽然有點兒生氣似的說,“隻要知道有這個,派兵搜查袁家,不就行了嗎?”


    沈雲殊笑了笑:“無緣無故,皇上不能派兵搜查袁家。而且在江浙一地,現在也沒人能領兵搜查袁家。”


    “那現在有這個了,能搜嗎?能把袁家抓起來嗎?”


    沈雲殊沉吟了一下,還是回答:“不能。”


    “這個還不能?”許碧豎起眉毛,“那還要什麽證據才行?”


    沈雲殊再次沉吟了一下,終於緩緩地說:“太後在的時候,或許都不行……”


    許碧瞪圓了眼睛,幾乎要喊出來:“那些還有什麽用!”淮山又何必為了這麽一張紙,斷送了一條性命呢?


    沈雲殊緊閉雙唇,唇角尖銳得如同匕首刻畫出來的,半晌才緩緩地道:“總會有用。”


    他攏著許碧的手輕輕晃了晃,輕聲道:“總有一日,淮山不會白死。”


    許碧忽然特別想問一句話:“淮山知道他拿命換出來的這張紙沒用嗎?”


    沈雲殊的手猛地收緊了一下:“我說了,總會有用的!”


    “少爺——”知雨在門外有些猶豫地小聲地道,“飯傳來了……”聽著屋裏動靜不對,她也不敢貿然進來。


    “先用飯罷。”沈雲殊柔聲道,“莫想那些事了。我向你保證,淮山絕不會白死的。”


    知雨提著食盒進來,一邊擺開碗筷,一邊擔憂地觀察著許碧和沈雲殊的神色。剛才她在門外聽得不甚清楚,但似乎是姑娘在與大少爺爭吵,這可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難道因為袁府的人將姑娘引到那僻靜去處,大少爺對姑娘也心生不悅了?


    知雨這會兒真是恨死袁家人了。實料不到這些人竟如此無恥!說來女子總是吃虧,明明姑娘是遭人暗害,可男人家免不了總要有些疑心妻子是不是真被占了便宜……


    “姑娘喝點粥罷——”知雨將一碗紅豆粥放到許碧眼前,又不禁想到,方才大少爺喚芸草去傳飯,還特地說了要些清淡的,想是知道姑娘今日見了死人,怕是吃不下葷腥。若這般看來,又不像是遷怒姑娘的意思,那方才究竟是在爭吵什麽呢?莫不成是姑娘發脾氣?


    許碧不知道知雨都在胡思亂想什麽,就算知道了也無心解釋。淮山的事兒是個秘密,隻有她和沈雲殊兩人知道就夠了。其實她也能明白沈雲殊的意思,政治,從來就不是什麽單純幹淨的東西,她以前也是知道的。但是看著淮山一個半大孩子就在麵前自盡舍身,這又是另一種感覺了。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許碧隻喝了一碗粥,帶著沈雲殊也沒吃多少東西,隻能歎了口氣吩咐知雨:“備兩碟點心一壺茶,用風爐溫著。少奶奶夜裏若是餓了好用。”


    知雨見他這麽體貼,吊了一頓飯的心算是又落到了實處,飛奔出去準備了。


    沈雲殊看人出去了,才拉了許碧的手道:“去院子裏站站?”


    許碧懨懨地靠在羅漢床上,被他拉了一下才勉強跟著出去了。


    沈雲殊這院子略偏,卻十分寬敞。這會兒院子裏那架紫藤已經垂掛下了一穗穗花苞,有那麽一穗半穗已開的,便在花架下的空氣裏逸散出幾絲芳香,伴著夜風微微拂動,沁人心脾。


    許碧不由得深深呼吸了幾下。江南的夜晚,的確有讓人沉醉的資格。即使她心裏還是堵著,可這麽深呼吸幾次,也覺得心情略好了些。


    沈雲殊握著她的手,指了指頭頂:“今兒晚上星星也亮。”


    已近月末,下弦月尚未升起,果然是天空明淨,群星爛漫。這時候沒有後世的霓虹燈,天空仿佛忽然被拉近到眼前了似的,似乎每顆星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姨娘從前哄我,說人死了便會化作天上星辰……”沈雲殊緩緩地道,“她說我母親就在天上,每夜每夜都在看著我。”


    果然無論古今,哄小孩子都是一樣的手段。許碧仰望天空,沒有說話。


    沈雲殊笑了一笑:“後來我年紀漸長,便不信了。可如今,我又信了。如淮山,如沿海那些枉死的百姓,都在天上看著呢。遲早有一日,他們都能得償心願。”


    許碧覺得沈雲殊的手很溫暖,自己一直有些發涼的指尖在他掌心裏也慢慢地暖了起來,於是下意識地往沈雲殊身邊靠了靠,倚著他的肩膀,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在紫藤花架下默然地站了一會兒,沈雲殊覺得手掌裏握的小手完全暖了過來,才道:“皇上可能這幾日就下旨叫我去京城。”


    “去京城?”許碧這一天下來覺得很累,腦子都不想轉了,靠著沈雲殊懶懶地不願自己去想。


    “對。”沈雲殊鼻子靈,在紫藤花香中隱隱地又分辨出一絲不同的幽香,若有若無,“有些事總不如我自己去向皇上稟報說得詳細。正好這次父親與袁翦‘爭功’鬧得沸沸揚揚,皇上也就有了理由。”


    “大將軍是為了這個啊……”她就說沈大將軍怎麽會把事鬧得這麽大,“吃相”那麽難看,原來也是別有用意。


    “也是為了將倭寇之事呈到朝廷麵前。”沈雲殊覺得自己有一點兒心神不寧。夏衣單薄,兩個人倚在一起,幾乎能感覺到隔著薄薄衣料傳來的溫暖和柔軟。他趕緊定了定神,才繼續往下說:“雖然前朝時倭寇打到餘姚,朝野震驚,但本朝以來,倭寇未成大氣候,朝中官員都認為餘姚事件不過是前朝腐敗無能所致,並未重視。”


    “都能從福建摸到宣城了,還不算本事啊?”許碧可是知道,東瀛人一向心大著呢。


    “不過是幾個人而已,即便知道狼子野心,大多官員仍都覺得東瀛蕞爾小國,以蛇吞象,不過發夢而已。”一陣風吹來,沈雲殊隻覺得耳邊癢癢的,卻是許碧的一縷頭發被風吹動,在他臉頰上頑皮地拂來拂去。


    沈雲殊隻得伸手把那縷不聽話的頭發替許碧往耳後抿了抿,順便摸了摸她微涼的發髻。許碧從袁家回來就把頭發拆了,隻隨便綰了一綰,這會兒就鬆散地都堆在他肩頭,觸手如上好的絲緞,光滑而微涼。


    許碧懶得動,隻嗯了一聲,道:“雖說是以蛇吞象,可也不能不防。東瀛人貪狠,能從海上過來的更是豺狼之性,便是不能動搖國朝根本,沿海百姓卻是要吃大虧的。”


    “是以有人上本,諫禁海之事。”沈雲殊有點心不在焉地道。


    “禁海?”許碧想了一下,“怎麽個禁法?”難道是要效仿明朝“片帆不得下海”,最後像大清一樣閉關鎖國嗎?


    果然沈雲殊道:“言是片帆不得入海,一切海上往來,皆以朝貢貿易,私人不得有所交易。如此一來,既鞏固海防,又斷絕了各番國私下交通消息。東南一帶海匪無可隱遁,如東瀛倭人之類,也無侵擾之機了。”


    果然是這個主意!許碧一下就抬起頭來:“胡說吧!這有什麽用!禁了海,難道倭寇就不來了?海匪就不見了?”


    “說是海上無商船,自然無匪寇。”沈雲殊淡淡地道,口氣裏帶著幾分譏諷,“匪患起於市舶,無利則無爭。”


    “病從口入,他可以不吃飯嗎?”許碧反駁,“狼要吃羊,原來都要怪羊太肥嗎?再說片帆不得入海,打漁船怎麽辦?沿海這許多漁民,要把他們都餓死嗎?”


    “要教他們耕種蠶桑,並可遷入內地。”


    “更扯——”許碧險些把扯淡兩個字說出來,話都到了舌尖上,硬咽了回去,“簡直是胡說!漁民無地,才以大海為田。隻教耕種蠶桑,不給土地,有什麽用?將人遷入內地,內地百姓願意嗎?到時候沒飯吃了,百姓不做強盜,等著餓死嗎?”


    “自然是朝廷要多加賑濟了……”沈雲殊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隻顧驚訝地看著許碧。後宅女子,能說出這番見識的已是少見了。更何況許翰林家中也不像是會這般教導女兒的。他這小妻子,還真是與眾不同!


    許碧沒注意沈雲殊的眼神,她要被氣笑了:“朝廷賑濟?這是多少人啊,朝廷賑濟得過來嗎?何況怎麽賑濟,發銀子養著嗎?古話都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現在倒好,成了絕人以漁,這不是荒唐嗎?何況如此一來,沿海一帶的賦稅還收不收?要收,百姓如何交得起?不收,朝廷自己賦稅都不足了,還有銀子賑濟嗎?”


    沈雲殊輕輕點了點頭:“朝中也有有識官員是這個意思,所以爭執不下。父親的意思,倭寇之患,並非癬疥之疾,隻靠禁海未必有用。趁這個機會,正好叫我也與皇上回稟一二。”


    “這可一定要說明白。”許碧沒注意他說的是“有識官員”,還在鄭重其事地道,“禁海絕不可取!閉門造車尚且不行,何況是關閉一國呢。”


    沈雲殊應了一聲,忽然道:“你與我一同去京城。”


    “嗯?”許碧沒想到話題轉得這麽快,怔了一下,“我也去?”


    沈雲殊有些好笑:“你不想回家看看麽?”按說女兒家出嫁三日,該有回門一禮,可許碧嫁到杭州,這門是回不去了。如今皇上要召他去京城,當然要帶著許碧,也讓她回去見一見親人。


    “哦——”許碧其實除了路姨娘,並沒有什麽想看的人,但應有的禮數不能不顧,“那要給老爺和夫人備禮。”


    沈雲殊微微皺了皺眉。許碧在許家不受寵他早已知道,但看她對許良圃稱呼也如此疏遠,可見在家中隻怕真不曾感受過多少父愛。他自己雖然也是自幼沒了母親,可父親卻是十分親近的,許碧卻是連父親都似有如無,實在可憐。


    “盡了禮數就好。”沈雲殊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許碧的頭發,“你姨娘喜歡什麽?若是家裏沒有,就叫五煉去置辦。那庫裏的東西既然交了給你,用得上隻管去取。”


    “好。”許碧笑嘻嘻地抬起頭來,“那我就謝謝大少爺啦。”據說男人說的最好聽的話就是“這是卡,拿去刷”,雖然她從來沒想過要靠男人養,但聽見類似的話還是很高興,果然還是無法免俗啊,一聽這個,連禁海這樣的大事都嚴肅不起來了。


    許碧一邊唾棄自己太俗,一邊自我安慰,禁海這樣大事,隻能朝廷上決定。這時代就是這樣,她一個女子,就是再有什麽振聾發聵的意見,也隻能跟沈雲殊說說。現在說都說完了,後頭的事也管不了,還是管點自己能做主的吧——比如說,挑回門禮。


    回門禮的規格都擺在那兒呢,許碧跟許良圃和許夫人乃至許瑤姐妹兩個都是麵兒情,並不打算掏了沈雲殊的私房去討他們歡喜,打算就照著時下的規矩來,頂多因為路途離得遠難得一見,再加厚三分就是了。


    這事兒交給知晴知雨就行,她都不打算自己費心的,倒是路姨娘的禮,要好生想想。既不能太紮了許夫人的眼,又要路姨娘喜歡並用得上才好。


    “姨娘愛喝茶。”許碧搜索回憶,終於找出來一條。


    其實路姨娘應該不止這一項愛好,隻是她一個無子無寵的姨娘,哪敢有什麽偏好呢?愛喝茶這事兒,還是許二姑娘自己觀察出來的。


    “這好辦。”沈雲殊欣然道,“明前、雨前,這會兒都有了,你姨娘愛什麽就給她帶什麽。”


    明前茶和雨前茶都是春茶中的上品,尤其是明前茶,京城裏有貴如金的說法,以前路姨娘是絕輪不到喝這種好茶的。


    “也不可太多……”否則被許夫人發現,隻怕路姨娘日子又要不好過了,“就咱們家新買的那茶園裏出的就好。”


    那茶山荒廢了幾年,可莊頭還是力所能及地每年采些茶。其中春茶出產不多,質量卻並不差,又是自家產的,便是多給路姨娘些也不打眼。至於給許夫人那邊的,就是龍井獅峰好了,有名氣在,哪怕不是頂好的,想來許夫人也說不出什麽。


    不但是茶,還有衣裳料子。杭繡著名,就給許夫人和許瑤姐妹送幾副雲肩腰帶之類,瞧著好看,不是大幅的也費不了多少銀錢。給路姨娘就該是鬆江布,做了裏衣穿起來又透氣又舒服,外頭還看不見。


    許碧盤算得高興起來,臉上那對兒酒窩就又露了出來。沈雲殊低頭看了看,忍不住又伸手戳了一下:“盤算什麽呢?笑得這般——”偷吃了雞的小狐狸似的……


    許碧把頭一偏靠在他肩上,嘻嘻一笑:“我在想,大少爺對我真好。”


    沈雲殊的手停在她臉上,片刻之後沒忍住輕輕捏了一下。傻丫頭,不對你好,還對誰好呢?


    第46章 途中


    “姨娘!”竹青像隻小兔子似的跑進翠廬居, 沒進屋就興奮地小聲叫了起來,“姑娘,姑娘真要回來了!”


    “當真?”路姨娘坐在窗下, 手裏捏了個繡花棚子卻心神不定, 這會兒聽見竹青的話, 激動得直站了起來,“真是要回來了?”


    竹青滿臉笑容,連連點頭:“真的真的,千真萬確, 是來了書信的!不光是姑娘,還有沈家姑爺, 都一並要回來的!”


    “阿彌陀佛——”路姨娘腿一軟又坐了下去,激動得將那繡花棚子抱在胸前,“這麽說, 姑爺確實是無事的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竹青笑著來扯她的手:“姨娘快放開這個, 仔細被針紮著。姨娘放心罷,這次奴婢打聽得真真兒的——沈家姑爺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回京的,順便就把咱們姑娘也送回來,畢竟姑娘嫁出去了, 還不曾回門呢。”


    路姨娘剛一笑,又有些緊張:“皇上召姑爺回京?這, 這是為什麽?”


    這個竹青就有些拿不準了:“聽說,聽說南邊剿了好大一群海匪,親家老爺不也在那邊……”


    路姨娘卻想起前幾日她去向許夫人請安時, 聽到許珠說的那幾句“閑話”,心裏不由又惴惴起來:“可是我聽說,親家老爺那功勞是搶來的,得罪了太後的母家……”


    竹青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姨娘,咱們管不了那麽多,姑爺沒事不就好了?”


    “你說的是。”路姨娘不禁點點頭,“我在菩薩麵前求的就是姑爺好端端的,能跟二姑娘好生過日子,若再求別的,菩薩怕也要怪我貪心了。”當時許碧出嫁,隻以為就要守活寡了,如今夫婿安然無恙,已然是大幸,哪怕榮華富貴少些也罷了。


    她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繡棚:“這《普門品經》隻差一點兒了,我今日要將它繡完,然後給二姑娘做幾件針線。也不知道這一去半年,可長高長胖了沒有?”


    竹青笑道:“也不過才幾個月哩,哪裏就變化那般大了。姨娘若怕尺寸不對,不如等姑娘回來再說。這經文還有好一段哩,姨娘若熬紅了眼,姑娘回來看見可不要心疼?”


    自從許碧走了,路姨娘就天天地供菩薩。她不會寫字兒,不能抄經,便將那經文對照著繡出來供在佛前。如今已經繡了《心經》,手頭的《妙法蓮華經普門品》兩千餘字也將繡完,還發願要繡《金剛經》。若不是竹青攔著,怕是一日十二個時辰,得有一半時間拿著這繡棚不放了。


    隻消把許碧搬出來,那是百試百靈的。果然路姨娘忙道:“你說的是。尋幾件顏色略鮮亮的衣裳出來,別叫姑娘回來瞧著我寒酸,倒以為我過得不好,心裏惦記。”如今她雖是吃素,但自己住在翠廬居,比之從前受花姨娘的氣簡直不知好出了多少,連臉頰瞧著都豐潤了些,自己尋了鏡子來照,也覺得頗為滿意。


    竹青樂不得聽這一聲。路姨娘自改了吃素,衣裳也隻穿素的,首飾也不戴,真仿佛成了出家人一般。這回自己說要打扮,竹青連忙開了箱子,選出一件月白衫子,蜜合色馬麵裙,興致勃勃地道:“這領口袖口再滾幾道花,瞧著就不那麽素淨了。”


    路姨娘看著也點點頭,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江浙那邊與咱們京城口味畢竟不大相同,也不知姑娘去了那邊吃不吃得慣。我這裏葷點心是不好做了,須得備幾樣姑娘愛吃的素點心才好。你拿幾個錢,去大廚房那邊打個招呼,到時候要幾樣新鮮材料來。”


    竹青心想如今二姑娘嫁到大將軍府裏,想吃什麽沒有呢?不過看路姨娘這般歡喜,她也不肯掃興,主仆兩個一時一個主意,在屋裏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


    翠廬居裏歡歡喜喜,正院裏許夫人那眉毛卻擰成了一團,展都展不開:“老爺,這,這可是真的?”


    許良圃歎道:“如今都傳進京城來了,真不真的,名聲也不好聽了。今日我在翰林院裏,有人還提著此事說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


    “□□母婢……”許夫人這心裏不知是該緊還是該鬆,半晌還是喃喃說了一句,“幸好不曾將瑤兒嫁過去……”


    “莫再提此事。”許良圃忙瞪了她一眼,“瑤兒與沈家有何關係?”


    “是是是,瑤兒與沈家半點關係也沒有的。”許夫人恍然,連忙補了一句。五日前秀女初選,許瑤已過了第一輪篩選,名字已記在宮中,再過幾日就要進宮再選。此時說什麽沈家,可不是無事生非?


    其實許良圃此刻心中也是慶幸未曾許嫁嫡長女的。雖同樣是姻親,但嫁了嫡長女和嫁庶女,那份量自是不同的。隻是他想的與許夫人卻是不同:“其實此事,未必就是真的。”也有說是丫鬟自己失了規矩,被處置了的,隻不過大家都不愛聽罷了。丫鬟爬床的事兒各家都少不了,哪有□□母婢聽起來熱鬧呢?


    許良圃擔心的,並不是一個丫鬟。說得難聽些,一個奴婢罷了,便真是□□了又能怎樣?他擔心的是,這事究竟是誰傳出的風聲!


    “便是有這樣的醜事,沈家難道還不自己關起門來處置了?敢傳出這話的人,除了袁家還有哪個?”沈家好歹也是從二品的大將軍,誰敢胡亂造謠?


    “難道真是——”許夫人想起這幾日聽來的消息,又驚又怕,“沈家真是要從袁家手中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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